松江府江北區第三碼頭，這座位於黃浦江西岸的商業客運碼頭，是承順三十九年才建成投入使用，也是松江城內黃浦江沿岸規模最大，可停泊船隻噸位最大的客運碼頭。

  很多前往海外地區的遠洋旅客們，都會在這裡乘坐船只出發，包括諸多藩屬國的外交人們們，都是在這裡往返大楚帝國和他們的祖國。

  英格蘭王國外交官丹尼爾此時，就出現在了這座碼頭上，並登上了一艘前往歐洲的萬噸遠洋客輪。

  丹尼爾此時剛結束了為期五年的駐楚外交官的任職生涯，任期結束的他準備返回英格蘭。

  回國的他除了攜帶個人的隨身物品以及部分公務文件資料外，還帶了一箱子的書：楚國人的書。

  當然，這並不是什麽一些很特殊的違禁書籍……只是一些很普通，甚至在大楚帝國裡都沒什麽人關注的書籍……這一箱子的書，一部分是中學的教材書籍，從國文，數學，再到物理，化學，地理生物等，此外還有一些科普讀物。

  這些書在大楚帝國裡隨便一個書店都能買到，丹尼爾卻是對這些書籍非常的重視，因為這些書籍代表的是知識，現代科學文化知識。

  作為一個從小也接受了教育的貴族子弟，在來大楚帝國之前丹尼爾還是比較有自信，認為自己也算是個社會精英人士了。

  但是真正來到楚國之後，丹尼爾卻是發現自己就像是一個無知的文盲……他的知識水平甚至都不如大楚帝國裡的一個小學生。

  剛來到楚國那會，他是一邊震驚一邊自卑，然後在處理日常外交事務之余，埋頭學習，隻不用了短短半年時間裡就把自己的蹩腳漢語水平提升到了能夠讀寫普通漢語書籍的水平。

  然後他找到了諸多書籍進行自學。

  而越是學習，了解的越多，就越是為大楚帝國的強大感到震驚，然後是絕望……

  一個無知的人，看到那些萬噸巨輪，興許就是簡單的震驚感歎，頂多再來句魔鬼之類的話。

  但是丹尼爾通過五年的自學了解之後，對萬噸巨輪卻是有一種絕望……因為經過學習了解之後，他知道了建造這種萬噸巨輪需要的是龐大無比的蒸汽機動力，超大型的零部件製造加工技術等等一系列讓人看了都頭皮發麻的設備以及技術。

  這種萬噸巨輪的建造，需要的是一整個先進龐大工業體系的支撐，是他的祖國英格蘭王國無論如何都無法制造出來的。

  不說萬噸巨輪了，他的祖國英格蘭王國直到目前依舊無法生產蒸汽機呢，而在大楚帝國裡，蒸汽機技術至少已經迭代了四代！

  從早期的低壓蒸汽機，再到二十年代的高壓蒸汽機，再到三脹四缸蒸汽機，然後是最近幾年剛出現，應用於發電領域的蒸汽輪機。

  此外還有諸多讓丹尼爾看了都絕望的汽車……這東西對於他而言，甚至比那些萬噸巨輪更讓人無法接受！
  因為他深刻的知道，汽車裡所采用的汽油發動機是有多難…不知道也不行，最近幾年大楚帝國裡的諸多報紙三天兩頭就報道汽車，自然也會對汽車以及汽油發動機進行科普宣傳。

  而越是了解，就越是絕望……

  這玩意……恐怕他們的英格蘭王國努力一百年也造不出來啊。

  光是一個承壓耐高溫，而且加工精度能做到不漏氣，同時還能高速往返摩擦的氣缸……就超出了他的想象范圍。

  有時候，無知的人是幸福了，因為他根本就不知道什麽是可怕！
  而丹尼爾呢，他偏偏是個求知欲很強烈，並且也會去努力學習的人，所以他知道了不少……但是這樣的他卻也感受到了尋常英格蘭人不會有的壓力乃至恐懼。

  國內的國王和那些貴族們，以為大楚帝國的強大只是槍炮……根本就不知道其實楚國人的槍炮並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楚國人那強大的工業體系。

  可惜，丹尼爾只是一個普通的貴族子弟，當的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外交人員而已，他無法改變什麽東西。

  他能做的就是盡可能的學習更多的知識，然後把這些知識帶回去……

  因為像他這樣的駐楚外交人員，是僅有一種能夠到大楚帝國東亞本土腹地去親眼看見，並接觸到這些先進知識的人了。

  大楚帝國到目前為止，都沒有放開異族人前往大楚帝國直轄領地的渠道，不管是經營還是學習都不允許，唯一能夠到大楚帝國東亞本土腹地的土著人群，只有一種人，那就是的各藩屬國的外交人員。

  各土著國家的人，根本不可能前往楚國直轄領地裡留學……楚國人根本不接受外國留學生。

  不說直轄領地裡的學校不接受外國留學生了，就算是行政領地裡的楚國學校一樣不接受土著學生。

  直到目前為止，楚國人的行政領地裡一般都會有兩種學校，一種是專門面向楚國人的學校，這種學校隻接受楚國學生，一般實施的是和楚國本土差不多的教育課程，這種學校一般也都是中小學，而大學的話，包括大專在內一家都沒有……哪怕是行政領地裡的楚國人，想要上大學都得前往直轄領地裡的大學就讀。

  行政領地裡還有一種學校，那就是土著人自己辦，面向土著學生的學校……但是這種學校也需要嚴格按照楚國行政領地的相關規定去辦，比如需要繳納非常昂貴的辦學費用，學校裡的學科設置就不能亂來，必須嚴格采用帝國官方提供的統一教材，而這些學科設置裡可沒有數理化！

  有的只是四書五經，基本常識這些東西……楚國人在行政領地裡不太喜歡治下的土著人口接受教育，就算接受教育也會進行各種限制。

  總之，楚國人基本不開放給土著學習先進理科知識的學校渠道。

  如此情況下，土著國家裡的人想要學習先進知識的話，都只能靠他們自己了。

  很多土著國家都會自己建立學校，然後進行教學，但是這並不容易，他們很缺乏老師甚至教材。

  丹尼爾也算是個有理想的人，他知道國內的教育有多難，所以才會在回國的時候帶上這些書籍……

  可是，即便如此，用處也不大！
  這些年來，很多土著國家其實也能夠通過各種渠道獲得一些楚國的教材書籍等等，但是最終也沒哪個國家能夠建立起來真正的先進教育體系。

  而這甚至都不是楚國人阻攔的緣故……而是他們自己的問題。

  教育這東西，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夠搞起來的，這背後涉及到了很多東西，而很多土著國家，其實他們的高層也不願意搞什麽教育，就算搞，也只是搞一些面向權貴精英群體的學校，這樣可沒辦法培養出來大量的工程師，科學家。

  不過即便是困難，丹尼爾也想要為英格蘭的教育獻上自己的努力，為英格蘭的崛起獻上自己的一份力量，改變目前的落後挨打的局面。

  丹尼爾以外交人員的身份，乘坐著楚國人的萬噸遠洋客輪，一路跨越大洋最終抵達了加迪斯。
    隨後在加的斯換乘了一艘一千多噸的蒸汽客輪前往倫敦，這艘蒸汽客輪雖然船名是富有英倫特色的：維多利亞號。

  其所屬的航運公司名字也富有英倫特征：英吉利航運公司。

  但是這家公司卻是正兒八經的楚國人開辦的航運公司。

  當代歐洲地區裡的幾乎所有現代航運公司，甭管是海運還是河運，不管是在加的斯還是在倫敦，甚至是在其他歐洲地區的內河，這些蒸汽輪船都是清一色的楚國航運企業或楚國人私有持有的船隻。

  因為直到目前為止，根據技術設備出口限制規定，蒸汽機依舊是屬於一級出口管制設備，不得向任何外國機構或個人出口。

  在土著國家裡運營使用的蒸汽機設備，必須由楚國人全資控股的企業提出申請采購，並在監管范圍內使用。

  從理論上來說，雖然有無數蒸汽輪船，火車在各土著藩屬國裡跑著了，但是一個土著人依舊無法接觸甚至靠近蒸汽機！
  達尼爾乘坐著維多利亞號返回了多佛爾後，隨後乘坐火車前往了倫敦。

  看到和多年前依舊沒什麽變化的倫敦，又想到不遠處多佛爾那邊楚國殖民地的大型港口城市，心中不由得的歎了口氣。

  英格蘭和楚國的差距……其實都不用拿英格蘭和楚國人的本土相提並論，就算是去和多佛爾這個行政領地對比一下，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到其中的巨大差距。

  在多佛爾，現在有著一個現代化的龐大碼頭，能夠停泊萬噸巨輪呢，同時還是英倫鐵路的起點。

  楚國人在英倫地區裡，以多佛爾為起點，一路向北修建了鐵路，並經過了倫敦……這意味著，只要楚國人想，那麽隨時都能夠通過鐵路向倫敦進軍！
  嗯，實際上這也是瞎操心，因為根據相關協議，其實楚國人在英倫地區，包括英格蘭王國裡都擁有軍事通行權以及駐扎權。

  楚國人在倫敦裡就有駐兵呢，雖然數量不多，只有大約三百多名的外籍軍團的印度士兵。

  不用這鐵路，楚國人也能打倫敦！

  實際上，為了避免爆發衝突後，王室被駐防倫敦的楚國外籍軍團第一時間一鍋端，英格蘭王室在三年前就借口度假等名義離開倫敦，長期生活居住在距離倫敦二十多公裡外的一個小鎮的宮殿裡。

  當代的英格蘭，和所有的楚國藩屬國一樣，其實都是處於楚國的直接軍事掌控之下，沒有什麽反抗的能力甚至膽量。

  當然……只要你不明目張膽的反抗楚國，其實楚國人也不搭理你，甚至都允許你建立軍隊，對外發動戰爭等等。

  英格蘭王國和威爾士王國前幾年就爆發了戰爭，打的規模也不小，而且直到現在其實雙方也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停戰並簽署停戰協議，偶爾都還會爆發一場小規模戰鬥呢。

  但是楚國人依舊沒管啊！

  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其實楚國人對這些土著國家的管理還是比較寬松的。

  只要你不搞什麽反楚活動，不侵犯楚國利益……基本上土著國家內部愛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楚國人是極少干涉這些土著國家的內部事務的……沒那必要。

  從這個角度上來說，其實楚國還是一個蠻好的宗主國。

  回國了倫敦後，丹尼爾先進行了述職報告，並向英格蘭王國的國王以及其他高層們詳細講述了自己過去五年的所見所聞。

  同時還拿出來了一些照片給他們看。

  而這些照片裡有的是高樓大廈，有的是龐大驚人的橋梁，甚至還有汽車。

  一開始，國王以及其他人看到還覺得很驚奇，但是逐漸的就沒人驚歎了，反而是陷入了一種沉悶的氣氛裡。

  良久後，只聽其中一個人道：“他們是怎麽做到的？聽聞他們立國也不過五十年，為什麽五十年內就能夠做到這種程度？”

  “我們在十年前也開始學習他們了，為什麽十年過去了什麽變化都還沒有，連火帽擊發槍都造不出來？”

  “火帽擊發槍裡的火帽太難製作了，而且我們沒有楚國人的先進設備，根本不可能做到量產！”

  “槍管也是，我們製作出來的槍管質量太差了，打起來經常炸膛，而且成本也太貴，幾乎能夠和進口的楚國火槍價格相當了。”

  丹尼爾並沒有參與那些大人物們的討論，他只是默默地是說著自己的見聞……只是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人在乎他在說什麽了。

  離開了宮殿後，丹尼爾並沒有在倫敦久留，而是帶著自己的行李回到了距離倫敦數十公裡外的家中。

  他打算一邊把自己的所見所聞用文字紀律下來，一邊翻譯自己帶回來的科學書籍，如果有可能的話，他希望帶幾個學生，把自己的知識給傳下去。

  楚國人就算是搞技術設備出口限制，但是從現實角度去看，其實是不可能做到真正意義上的完全限制的，科學技術的總是會進行擴散的，楚國人能做的就是盡量的降低擴散速度而已。

  丹尼爾，就是這種科學知識擴散的典型例子。

  還有一種典型例子就是，很多前往土著國家的楚國人，為了金錢或其他因素，會傳授自己的知識；甚至還有一些楚國的不法商人為了高昂的利潤，會把限制設備偷偷摸摸走私到土著國家去。

  一些土著國家甚至利用這些走私來的設備，在遠離楚國人視線的偏僻山區裡建立起來了自己的小型兵工廠，用以生產槍炮呢，這些隱秘兵工廠雖然搞不了什麽先進的武器裝備，但是產量也非常的有限，搞出來的質量也不怎地……但是搞一搞老式的單發步槍還是可以的。

  只不過這種事得非常小心……一旦被楚國人發現的話，那後果就相當不妙了，輕則引起外交問題，重者引來軍事打擊……更有甚者會引來亡國之禍。

  早些年的時候立陶宛那邊就是因為靠著走私設備生產線膛武器，然後裝備抵抗軍用來伏擊楚軍，把楚軍給惹毛了後，直接把國都給滅了。

  當然……只要你不大張旗鼓的，也不拿著這些偷偷摸摸搞出來的武器去襲擊楚國人的話，其實一般也不會被發現……畢竟楚國人在歐洲地區裡駐軍還是少量，不可能滿世界亂跑進行各種查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