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勒比地區,“安提瓜和巴布達”的聖約翰自由貿易區,這是一個風景秀麗的地方,每年都能吸引不少遊客。
此時,一位叫仇笑癡的遊客出現在包圍著聖約翰的金色山脈上,用望遠鏡觀察著不遠處一座毫無特色可言的辦公樓。
仇笑癡,情報小組幽靈的成員,因為樣貌與吳興國有幾分相仿,才給自己取了這麽個代號。
1994年,中美洲的安提瓜危地馬拉(和上面的不是一個瓜)通過了《自由貿易和加工區法》,並成立了一個FSRC部門,在網絡還不發達的年代,就由這個部門發放並管理網上賭場的經營許可證。
當時這一舉措並沒有引起關注,但從今天看來,卻可以說是目光深遠。
同年,一家叫樂天堂(Microgaming)的軟件開發公司成立,這家公司專注於互聯網博彩軟件的開發,現已成為許多龍頭賭場和博彩網站的軟件供應商。
1997年,澳大利亞人最早把賭場開到網上,當時只有十幾家在線賭博網站,絕大多數在加勒比地區,每年業務量不超過1億美元。4年後,此類網站已經增加到1400多個,營業額達到32億美元。
從上世紀90年代末到21世紀初期,湧現出許多最成功的公司,它們的一個共同特征是,全都在陸基技術方面取得進步,其中包括Interops、Party Poker和PokerStars。
Party Poker的母公司Party Gaming更是在2005年成為首批在倫敦股票交易所上市的博彩運營企業。
雖然安提瓜危地馬拉最早發現網上賭場經營許可證的價值,但拿到實惠的卻是安提瓜和巴布達(縮寫安巴),僅僅幾年時間,在線賭博已經徹底席卷了安巴這個有著銀色沙灘、金色山脈的加勒比海天堂,安巴也因此被稱作不可思議的網上賭博之都。
露骨的體育賭博、網上彩票,精心摹擬的網上娛樂場,其中還有雞尾酒女招待和即興演奏樂隊。幾分鍾之內,用一張信用卡存上錢,就可以玩一系列模擬實景的娛樂場遊戲,包括21點、輪盤賭、紙牌、雙骰賭博,還可以賭幾乎所有的體育項目。
仇笑癡在觀察的就是一家經營線上賭場業務的公司亞洲在線賭場(Asia Gaming),這是一家不大的公司,成立時間不到三年,先行防衛小組旗下的黑客小組自由鬥士早就下載了它的數據庫,統計出的流水有15億美元之多,但經過分析,網站的收入不足6000萬美元。
這個數字對比明顯是不合理的,線上網站和線下實體賭場不同,流水和收入之間的對比不會太過懸殊,不是面對面在一個小環境中對賭,就有非常大的操作空間,程序控制、直播信號延遲等等,有無數種技術手段可以操控玩家的勝率。
即使網站方本著誠信經營的態度,也會設定一個盈利率,在保證收益的前提下,賭局會盡量公平,有幸運者,也有倒霉鬼,玩家中會有一定概率的人能贏到錢,至於誰輸誰贏看每個人自己的運氣。
這種網站和那種詐騙型的有本質上的區別,詐騙型的網站會先給玩家一點甜頭,等玩家掉坑,在網站充值的金額達到一定程度,便會找這樣那樣的理由讓玩家無法提現,而且理由當中還會埋著陷阱,有些傻乎乎的玩家會二次掉坑,大把大把的充值,結果不是輸光就是看著網站帳戶余額上幾百萬的資金無法提現。
南易上次聽爛鬼東提了一嘴,說是菲律賓那邊發網賭牌照,已經有不少人跑去那邊經營詐騙性質的網站,他還上那種滿屏廣告的髒網站瞄了一眼,的確看到了幾個賭博網站的廣告,Ping一下域名,服務器的IP地址果然是東南亞的。
亞洲在線賭場不正常的數據,以及名字中以亞洲為抬頭,已經顯露出它不是一個常規意義上的賭博網站,加上這條線是從國內一路跟過來的,基本可以肯定亞洲在線賭場暗地裡還有另一個主營業務“洗錢”。
賭博網站發展的時間不長,卻已經形成了明暗規則交織的洗錢模式,有些網站對有洗錢需求的人公開自己提供這種服務,怎麽操作、怎麽收費都可以坐下來慢慢談。
有些網站卻是“不提供”這種服務,但打入網站帳戶的錢輸到一定比例,玩家可以讓網站把剩余的錢打入指定的帳戶。
網站不明說,讓特殊玩家自己悟,這樣做的好處是明明參與了洗錢活動,卻又不會被抓住把柄,網站所做的一切在注冊國都是合法的,按照客戶的要求打款,只能說是服務好、有信譽,誰也拿不出證據指控它在洗錢。
仇笑癡之所以被千裡迢迢派到安巴調查亞洲在線賭場情況,與京城商界的幾個傳聞是分不開的。
有人說黃國美曾在奧門輸了六七億,也有人說十來億,金額不統一,但都不少。聽到此傳聞,南易問過爛鬼東,得到的回復:黃國美的確經常去奧門,但輸掉的錢並沒有那麽誇張,只是保持在娛樂的范疇之內。
有人說黃國美曾在2005年的期貨上一下虧掉了40多個億,其中有銀行的貸款、有力人士的資金,也有人說黃國美會經常上賭博網站玩。
有人說小黃系有一個“洗錢套匯中心”,多年來大規模洗錢及套匯上百億元人民幣,這一點,南易從羅淺淺那裡得到證實——2006年,有關部門調查黃國美兄弟時,發現有近4億左右的資金被黃國美轉移到境外,而這些錢是通過什麽樣的方式轉出去的,裡面是否牽扯到洗錢,到目前為止都沒有明確的結論。
一個關鍵的因素,黃國美手下近百個工具公司之間大量而複雜的帳目掩蓋了這條洗錢的路徑,因此要查處黃國美的洗錢罪名難度非常之大。
南易曾問羅淺淺,她主觀上是否認為黃國美在洗錢,羅淺淺的回答“是”。
之後,南易暗地裡打聽了一下,2006年,黃國美就被公安機關帶走調查,很多問題還沒有來得及審訊,光裕電器方面就進行了針對性的應付,黃國美身後的利益集團如同響尾蛇般紛紛隱身,讓公安部門的調查陷入了非常被動的局面。
最後,公安機關不得不放長線釣大魚,將黃國美放了,但調查一直未終止。
抓了又放,說明調查遇到阻力,南易用腳指頭都能想到是什麽阻力,放了還要繼續調查,說明黃國美已經被認定有問題,只是證據不足以把他咬死。
再後來,南易就給黃國美開檔案了。
不是出於私人利益恩怨,白水投資投資光裕電器是正常的投資行為,羅深深看到其中有利可圖,初衷也不是奔著分紅去的,並不會在乎黃國美坑害股東利益的操作。
PY證券更是正常的業務往來,很久之前,PY證券就已經開展了企業上市的相關業務,在光裕電器上市的時候,PY證券參與了它的股票包銷業務,並把部分股份留在手裡。
簡單來說,不論是白水投資還是PY證券,它們和光裕電器建立聯系並不是有意為之,只是正常業務開展過程中的偶然。
南易盯上黃國美也不是單純因為有利可圖,這個只能說是附屬品,而是因為某種程度上的因勢利導,捅掉黃國美的利益集團於國有利,於南易自己的友愛親朋也有利。
例如黃國美的貸款絕大部分來自國名銀行,范光複雖然已經退休,但他線上的人可都還在系統裡,有幾個需要別人發揚風格,把椅子讓出來給他們坐。
……
在香塂,一架包機正載著南國銀行香塂分行國際對公業務部門的家屬飛往曼谷。
這是南國銀行第一次組織職工家屬的旅遊,之前的旅遊福利都是從職工發起,家屬只是被覆蓋,這次不同,只有家屬,職工不去照常上班。
正值周六,包機剛飛走一會,南易乘坐的航班落地了。
坐車來到保良局的孤兒院,走到一片草坪,看著南若瓊帶著小朋友們在那裡玩老鷹抓小雞。
沒一會,頭牌謝婉華來到他身邊。
“南生。”
南易轉臉在頭牌的臉上凝視了一會,“添了不少皺紋。”
“南生,我今年五十五。”
南易淡笑道:“呵,老阿婆的年紀了,不過還好,只是添了點皺紋,頭髮還是油光發亮,身材也沒走樣。”
“我有鍛煉的嘛。”
頭牌輕咬嘴唇,露出小女人姿態,攪動著時光刹那間倒流。
“嘶,毛管豎起來。”南易摩挲一下手臂,嬉笑道:“難怪你老公瘦猴一樣,感情陽氣都被你給吸光了。”
“南生~”
“好好,不開你老公玩笑。”南易的臉變得正經,“五十五了,到了該徹底享受生活的年紀了,想退休說一聲。”
頭牌微笑,“我已經退休二十二年。”
“那就退第二次。”
兩人就退休的事情掰扯了一會,才聊起了正事。
“是不是只有黃文龍一個?”
頭牌答道:“可能不止一個,對公業務部門的數據有多處存在異常。”
“這就是你的失職了,苗志華都給我打招呼了,你居然沒發現。”南易蹙眉說道。
“是我的錯。”頭牌面露羞愧。
南易擺了擺手,“算了,也不能都怪你,銀行的反洗錢部門要擔主要責任,冚家鏟,拉老子的人下水,讓老子的銀行背黑鍋……”
咒罵了一會,南易又說道:“搖人了嗎?”
“墨西哥維爾銀行清理門戶小隊。”
“保護好黃文龍,他已經落入財富調查組的視線,他不能死,讓他活著去赤柱。”
頭牌面露難色,“南生,有點難,打數的手裡有槍,而且黃文龍是打數的自己人,貼身的時候,隨時有可能被打數的槍手擊殺,我們鞭長莫及。”
[打數是業內人士對洗錢的叫法,主要集中在粵閩(語系),其他地區有自己地方特色(方言)的叫法。]
南易揉了揉太陽穴,“盡力吧,在他交代從我們銀行走的幾筆錢的主人是誰之前,最好別死,讓我惹一身騷,不找他們算帳怎麽行。”
“明白。”頭牌頷首,“其他人怎麽辦?”
“抓緊時間,在旅行團去美索之前把人揪出來。”
美索,泰國邊境小鎮,一河之隔就是緬北的妙瓦底,一個現在已經很出名的混亂之地,那裡的反政府武裝有個三五十人就敢自稱將軍,所以“軍閥”混戰。
美索並不太平,它處在毒品運輸線路上,妙瓦底的流彈時常穿河而過,而且時有妙瓦底的潰兵走投無路之下退入美索的叢林,非常方便撰寫“香塂某旅行團遭妙瓦底反政府武裝襲擊,N人不幸遇難”的新聞。
“是。”
“IT部門也給我篩一遍,特別是負責防火牆的。”南易把一個特殊接口的U盤遞給頭牌,“插在機房的3號服務器上,它會自動運行,如果上面的指示燈亮紅色,就表示有人動過防火牆。”
南易又拿出一張卡片,“你發郵件到上面的郵箱,有人會來接手服務器的維護工作。”
頭牌走了之後,與小朋友們結束遊戲的南若瓊來到南易身邊。
“爸爸,有一個我很中意,想要領養。”
“男孩女孩。”
“女孩。”
“想好了?孩子不是寵物,需要傾注感情,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南若瓊箍住南易的手臂,撒嬌道:“爸爸,我是你帶大的,你還不相信我嗎?”
“我可沒帶你幾天,一直都是放養,還好,沒長歪。”南易撫了撫南若瓊的頭髮,“范雲。”
“什麽?”南若瓊迷糊地問道。
“范雲字輩。”
“哦,我還沒想好要不要讓她跟爸爸姓。”
“都可以慢慢想,南姓只是用來口頭叫的,法律上的名字,你問孩子自己喜歡什麽,東方最美、西門花魁、歐陽飄雪、軒轅公主、第一女媧、第三妲己,這些都不錯,可以給她參考一下。”
“嘻嘻,叫這種名字,在學校肯定要挨打。”
“有個好名字,挨頓打也值。”南易嘴裡說著,邁開步子帶著南若瓊往外走去,“昒昕投資在內地京西市要執行一個土豆種植生產的項目,到時候你幫著站下台。”
“給代言費嗎?”
“扶貧性質的項目,給你兩筐洋芋蛋兒。”
“再加一筐,我要三筐。”
“你還挺貪,免得你再加價,我多給你兩筐,讓你吃個夠。”
“嘻嘻。”
兩人一路來到南若瓊的車裡,南若瓊拿出一個平板,打開一張表格給南易看。
“爸爸,這些是內地企業在方氏保險投保的高額長期壽險,屬於躉交即領的險種,退保率很高。”
[躉交:一次性繳納所有保費。]
南易接過平板劃拉了幾下,“知道他們的用意吧?”
南若瓊撇撇嘴,不屑地說道:“打數唄,化公為私或逃避個稅。爸爸,我們只是正常開展保險業務,投退保全憑自願,他們要退保,我們也沒有辦法。”
“行了,又不是追究你責任。”南易在平板上指了指,“這幾家公司的單子拉出來給我,讓謝平安到其他保險公司打聽一下注冊地在京城的公司投保和退保的情況。”
“好。”
“還有,讓謝平安和其他公司商量一下,增加內地公司團險個做的退保手續費,治不了他們就多拿點好處。”
[團險個做:投保者以單位團體名義使用支票購買保單,並將巨額資金分散到員工名下。]
“爸爸,其他公司未必會同意,這一塊業務是幾家小公司的重要業務之一。”
“同不同意談了再說。”
“喔。”南若瓊猶豫了一下,說道:“爸爸,你變成好人了,這麽嫉惡如仇。”
南易笑罵道:“小丫頭片子,我什麽時候壞過?”
“一直都是壞人。”
“小心說話,不然我讓律師告你誹謗。”(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