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噩夢之境（下）

  呂安如雙手摟緊盛冥脖子，臉埋在他肩窩無聲哭泣，白潔冷笑的譏諷從兩人身後傳來。

  “哈哈，你們護著她吧，好好護著一個想殺死你們的人。呂安如啊，要是剛剛的話還沒敲醒你，伱不妨想想，你世界裡的紅色是由別人指認給你。倘若別人從一開始，便把綠色指給你，那麽你始終會把綠色當成紅色！”

  回家，躺在床上，銀滄平平穩穩地被父母放回書桌。

  他們沒有把她的武器藏起來，也沒有在她拔劍時出手傷她。

  餓了整天，晚上母親端來她愛吃的南瓜燉排骨，她用銀滄試完無毒後大口吃光。

  好希望飯裡有高級到無法檢測出的毒，這樣她也能灑脫點承受結果。但除了美味，她沒感受到任何異樣。

  晚上再次夢到小欒了，只是這次麻花辮大姐姐在無聲的哭泣。

  是在可憐她嗎？可憐她荒誕不經的人生，可憐她甚至有點分不清兩個世界孰真孰假了。

  早上起來，拉開門望見父母和盛冥全凝重坐在大廳，好似等了很久。

  瞧見她起來，父親喜憂參半，張嘴想說點什麽，被母親用手按住，他轉過頭無聲抹了把臉。

  母親起身走向呂安如，通過紅彤彤的眼眶能看出哭了整夜。但來到她身前時，臉上只有溫柔的笑意。

  主動握住她小手，關心道：“睡得還好嗎？”

  呂安如別扭地點點頭，‘嗯’聲目光遊走向別處。

  母親任由她抽回手，似乎比她更不知道該說點什麽，沒話找話：“你微機關機，昨夜光兒連續打了十幾個電話，沒給你打通，打到我這邊來了。我接通電話，沒說你的身體原因，光說你比較累，也沒同意他今天上門來探望你。”

  “謝謝啊。”呂安如沉聲應付句，倏地想起關鍵點，轉回目光認真問道：“我微機在哪啊？”

  “在那裡啊，你前天加完班回來把它丟到桌子上，還說好累、誰也別想影響你周末休息。”

  母親指指餐廳茶幾，察覺到她不願過去面對父親和盛冥的心思，善解人意說道：“我去幫你拿過來啊。”

  “謝謝。”呂安如瞟眼坐在客廳的父子倆。

  盛冥遺傳母親的杏目同時抬起望向她，兩人視線觸碰到一塊時，呂安如讀到滿滿的擔憂。擔憂之下還隱藏著自責，為昨天沒保護好她而自責。

  最熟悉、最在意的面孔所表露出的難受化作千斤巨石，重重壓得她喘不過氣。

  不知該如何面對，索性扭身回屋關上門。

  十分鍾後，母親敲門。

  “安如，我是媽媽，請問我能進來嗎？”

  小心翼翼的‘請問’兩個字徹底撕毀呂安如堅強，雙手捂住臉悲然抽噎。

  她好恨腦獸端的卑鄙，用她最在意的人們來衝毀她所有原則。是怪物多好啊，她哪怕力竭戰死也不會如此難受。

  “安如，媽媽知道你的心很亂，你不願意見我沒關系，我把早飯和微機放在門口。我和你爸爸還有小冥早上出去趟，你吃過早飯想休息就睡會，不想休息想出去轉轉了，就出去。有任何困難，我們陪你積極面對，千萬別做出傷害自己的事。”

  母親說到後面聲音微微發啞，貌似很努力才壓住哽咽的聲音。

  呂安如雙手抱住頭，眼淚洇濕了袖子，她沒有回答，獨自哭泣到身子發麻發抖。

  中午，她告訴自己不能繼續浪費時間了。

  聽盛冥說過進入精神牢籠的前三天非常關鍵，最容易找出突破口，在精神牢籠裡呆得越久越會迷失自己。

  算時間過去一天多了，她必須振作起來。

  換身衣服，給銀滄別在腰間，拉開房間門，腳無意中踢到什麽。

  低頭看見自己微機倒扣在保溫盒上面，微機背面貼著她和艾拉、她和盛冥的兩張照片，異常刺眼。

  她拿起微機，裝入粉包，提上保溫盒走向餐桌。

  饑餓感從未消失過，算上進入亞德麗灣的任務時間，兩天了，她光昨晚就著花卷吃了排骨和南瓜。

  擰開保溫蓋，飯香撲鼻。

  保溫盒內第一層擺放著雞蛋豆漿油條，第二層擺放著兩素一葷一湯和米飯。

  人們常說知女莫若母，母親猜到她早上不會吃。

  莫大的熟悉感令她想起童年失憶時，小小的她鬧脾氣絕食，母親也這般，苦練廚藝做出她愛吃的菜色，放在她房間門口。

  每次把早飯和午飯一起做好，不會勉強她必須吃完哪樣。若她全沒吃，晚上母親會換掉所有飯菜，做出新鮮的晚飯放在門口。

  大大罵聲端好卑鄙，拿高銀滄用劍尖戳入飯菜內，挨個試完，大口吃掉兩頓飯。

  飽餐結束，摸摸很撐的肚子，暗自給自己鼓勁：“加油呂安如，爭取今天離開這裡。”

  把碗碟裝進保溫盒內，送到廚房，算回贈這裡假父母的辛苦吧。

  離開家，打車前往月翔。

  懸浮出租車司機聽到她所說目的地，調笑問：“美女，你去參觀紀念館啊？”

  “紀念館？”呂安如挑眉問，她打算從熟悉的地點入手調查。

  “對啊。”

  出租車司機單手握住方向盤，單手撣撣煙灰，收起調笑語氣，沉聲說道：“幾年前漩天大帝，啊呸喊習慣了，寧天老狗得知霍院長銷毀留存進化規則，還暗殺掉所有高進化生命體，他大發雷霆，與其他國君主聯手派兵圍剿月翔長達一月，號稱降兵不殺。他倒是想得美，妄圖將月翔人才們收入麾下，可四社人才全是錚錚傲骨之輩，寧死不從，生生殺出條血路，反取寧天狗頭，並幫助可憐的老百姓們推翻君主統治。”

  “原來如此。”呂安如輕聲感歎。

  司機猛地一把方向盤，轉彎停在一家花店前，建議道：“車費我少收你些，你去買兩束菊花獻給犧牲勇士們吧。”

  呂安如心跟著提起來了，不安問：“還有人犧牲嗎？”

  司機深深吸口煙，幽幽吐出白煙，淒然歎道。

  “哎，對啊，戰爭豈非兒戲，很殘酷的呢。月翔霍院長與四社首席老師全部犧牲，四社有兩名社長壯烈犧牲，一名社長被關黑迪斯，獨留法社盛冥社長過上正常人生活，可他因連續施展出四個終極法術而落得滿身病，據說右腿換上假肢，多處器官呈現衰竭趨勢。”

  點擊開門按鈕的手指頓住，呂安如緩緩轉過頭，凝望司機臉，不可置信地問：“霍院長他們全死了？法社社長滿身病？”

  難怪昨天，盛冥把她從醫院抱到車上的短短路程中，休息了不下五次。

  “對啊，老師和院長全戰死了，黃牟兩社長也戰死了，尹社長因透露學院S機密被關到黑迪斯。”

  司機狐疑掃眼呂安如，嘀咕句：“你外地來的？不對啊，外地來的也該知道那場轟動全球的大戰啊。”

  呂安如目不轉睛盯住司機表情變化，在對方真實的疑惑中苦澀回答：“你就當我有怪病吧，容易記憶錯亂。”

  “哦哦，”司機連應兩聲，滿腹同情地感慨：“你這病和盛社長姐姐的病相似啊，據說他姐姐也在那場大戰中舊病複發，得了記憶錯亂症。你看盛白曾經富可敵國，老總盛誓為一雙兒女家財耗盡，重金請科研人員研究出治療兒女惡疾的儀器，以此延長他們壽命。”

  “謝謝師傅告知。”

  呂安如手指沉沉落在自動門按鈕，六神無主地走下車，腦中反覆翻騰著一個問題。

  ——這裡到底是噩夢之境還是未來？

  如果只是噩夢之境，未免過於真實了。

  而根據人們對那場大戰的描述，種種細節、結果皆與常規走向達到90%吻合度，包括學院核心成員的脾氣和選擇。

  透心的冰冷蔓延至全身，一時間連熊熊烈日都無法驅散她心中寒意。

  呆呆站在車邊半晌，聽到司機關心的詢問：“姑娘，我看你臉色煞白，是身體不舒服嗎？要不我送你去醫院吧？”

  “不用，我去買點花，買完勞煩你送我去紀念館吧。”

  呂安如走到花店前，挑選了盆插滿黃白兩色菊花的大花籃。

  機器服務員幫她包扎好，例行慣例地問道：“您需要在緞帶上寫什麽字嗎？”

  呂安如思索下，問：“今天幾號？”

  “西元2043年，4月7號。”機器人一板一眼回答。

  算年紀，她的確20歲了，呂安如咬咬唇瓣，繼續問：“大戰是多會發生的啊？”

  “西元2041年3月30號。”

  聽到答案，呂安如有種莫大的慶幸之感，大戰發生在真實世界的一年八個月之後。

  如果此處確定是未來，她努力回去至少能改變一些事情，阻止在意人們的去世。

  “請問您需要寫點什麽嗎？”機器人再次詢問。

  “寫，讓我們努力頑強的活下去！”呂安如說出心中所願。

  機器人握金色毛筆的手停在綢帶上方，哪怕以它固定死板的程序設定都覺用詞不當，將毛筆放在硯台邊，再次確認。

  “請問您確定要這麽寫嗎？”

  “沒錯，你隻管寫吧！”呂安如道完肯定，眼角余光掃到擺放在櫃台玻璃下的明信片。

  腦中靈光一閃，問：“可以寄明信片嗎？”

  “可以呀，請您挑選喜歡的款式。”機器人機械回答。

  呂安如手指按於玻璃罩上端，隨便選擇一張，說：“要它，簽字筆給我。”

  機器人寫好緞帶，取出筆和明信片遞給呂安如。

  呂安如思忖下，扒開筆帽寫出兩行字：41年3月30號大戰，霍、月、夜、泛、舟、黃、牟死，尹被抓。

  在收信人處留下自家老別墅地址，收信人則寫了：39年10月的呂安如，就讀於月翔中C格鬥社的呂安如（收）
  如果一切真有貓膩的話，萬一醒來忘記重要信息，算算任務完成時間，最遲10月她能回家收到來自未來的明信片。

  事情雖然極度荒唐，但此處未來結果太慘烈了，她必須做點什麽。

  寫好所有，把明信片塞進機器人充當郵箱口的肚子口袋。

  機器人讀取完所有內容，在腦袋顯示屏出現對應信息，請她確認：“地址沒問題請點擊綠勾。”

  呂安如手指輕觸屏幕選擇綠勾，界面一換出現購買總金額，397元。

  打開粉包，沒在熟悉位置摸到讚賞卡，隻得啟動微機。

  巨多條信息同時閃動提示，微機卡住幾秒。

  待恢復正常，解鎖進入儲蓄卡界面，成功付款，提上花籃返回出租車。

  給花籃放在腳邊，她用微機搜索41年大戰詳細報導，隨著條條觸目驚心新聞的呈現，她愈發恐慌。

  看得入迷，不知不覺車子抵達月翔紀念館。

  “總共497公裡，每小時時速800公裡，耗時40分鍾抵達。車費319塊錢，司機答應優惠50元，折扣後269塊錢，請掃描付款。”

  聽到車載系統播報，呂安如恍然回神。

  掃碼付完款，提上花籃走向熟悉的建築。

  站在月翔大樓下方，她仰頭眺望科技感十足的大廈高聳入天。周遭再無熱鬧喧囂，獨留蒼涼的物是人非之感籠罩心頭。

  握緊花籃竹編提手，走到安檢口。

  機器人古板地抬起電棒，索要：“請您出示預約卡。”

  “預約？從哪預約？我現在預約可以嗎？”

  靈魂三反問給機器人問暴躁了，驅趕道：“沒有預約請您離開，我館每日隻開放一百人參觀資格。”

  呂安如眼尾余光掃到擺在門口的場館介紹，上面標志何其熟悉，正是曾經月翔校園網標志。

  退到一旁，從兜裡摸出微機。將滾瓜爛熟的網址輸入進遊覽器，新頁面跳出，熟悉的學院四大塊變成紀念館介紹，網頁下端有個預約窗口，點擊進去。

  輸入好名字和身份證號，得到預約時間，下月月底！

  這她也等不及啊，隨之推斷出古怪之處，記得正常世界裡的國家博物館，每天可容許一萬兩千人參觀。

  此處減少至100人，並且預約時間延遲至下月。事出反常必有妖，明顯故意卡控，延長她在這裡逗留的時間。

  還是等晚上偷偷潛入吧，裡面一準有重要離開線索。

  做好決定，轉身要走，遠處傳來熟悉的呼喚聲：“丫頭。”

  呂安如迎聲抬眸，看到寧光西裝革履，滿滿的大律師派頭。

  她一言不發的停住步子，等對方靠近。

  “給你發了很多條信息，你全不回，想來你又來此處緬懷故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