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完結篇

  傅辭日日夜夜守著她，無數次夢見這樣的場景，她睜開眼看著他，四目對視，卻是無言。

  嗓子裡像被堵住，難受壓抑其中，酸酸澀澀，情緒難以抑製。

  他閉了閉眼，再睜眼時，瞳眸清明。

  門外傳來一片熙攘聲，人聲漸近。

  傅辭轉身往外走，背脊單薄消瘦，卻依舊挺拔。

  紀染動了動唇，什麽也沒說出。

  “傅哥，你去哪？”

  方牧野揚聲問了一句，沒有得到回應，他疑惑一瞬，打開門，臉上浮現笑容。

  一同進來的人有很多。

  “爺爺？”紀染眸中閃爍激動，胸腔酸澀動容。

  劫後余生最難得的，無非是再一次看見至親之人站在面前，紀元憔悴蒼老許多，頭髮依稀變白。

  他抹著眼角的淚，坐在床畔，替她拉攏被角，聲音難以抑製的顫抖，“先別動，醫生馬上就來。”

  “紀染，你終於醒了！”

  “謝天謝地你沒事，醒來就好，醒來就好。”

  “妹妹，你這一覺睡了兩年，真貪。”

  方牧野笑容肆意，眼底一閃而過的淚水很快散去。

  紀染無聲笑了，抬眸掃過眾人，目光一一看去，這些熟悉面孔，都是昔日的同伴。

  白毅、周遲、洪武、柳青雲、周叔.
  他們都在。

  只可惜，最希望看見的人，卻沒有。

  她垂眸隱下眼中淚水，故作輕松模樣，朝著方牧野戲謔一笑，“你的頭髮怎麽變了？”

  他的黃發，變成一頭黑色碎發，眉梢依舊帶著少年輕狂肆意，不羈的風帶不走青春。

  “沒辦法，條件艱苦，沒有人開美發店。”

  他無奈聳肩。

  紀染看著紀元臉上幾道明顯的皺紋，恍惚間，仿佛看見了前世的紀元。

  她是他的孫女，他們是至親。

  “爺爺，你還好嗎？”

  “我都好，一切都好，你啊。”紀元歎氣搖頭，沒有說下去。

  他寬慰道，“什麽都過去了，染染，一切都好了。”

  染染。

  紀染難以喉間哽咽，苦笑著點頭。

  那個叫自己染染的人，此時一定已經和她喜歡的人在一起了吧。

  對啊，她那麽勇敢，她所喜歡的人，又怎麽會畏怯死亡呢？

  周遲看出紀染眼中的悲哀，忙打岔說道，“這些年巨樹林一切都正常，沒有再出現問題，我們所有人都逃出地球了，紀染，你是大功臣。”

  這裡的兩年，相當於地球上的四年時光，正如紀染所預知的那樣，冰川時代重回，而地球，早已無法適應人類的生存。

  好在，飛船撤離沒有出現問題，他們這些人，經過兩年不懈努力，終於全數逃離地球。

  “辛苦大家，都是大家的功勞。”紀染看著他，真摯道，“謝謝你，周遲。”

  航空基地的一切，其實她都不怎麽管過，周遲才是最辛苦的那個人。

  對於這些同伴，她不勝感激。

  如今看見所有人平安生活在這裡，那一年的謀劃，也算是值了。

  紀染醒來的消息，很快在巨樹林傳開。

  有很多認識她的人，都一起去探望過，大多都是知曉航空基地的真實情況，才知道，原來紀染，才是整個零計劃的領頭人。

  他們如今能平安，都是她的大膽挑戰。

  沈佳依腳步匆匆，在趕來的路上，遇見了傅辭，她一把攔住他的去路。

  兩人如今關系微妙。

  傅辭略略抬眸掃她一眼，神情不曾有任何變化，便要繞開她走。

  “你應該很高興吧？”

  沈佳依抬手攔住他，定定看著他那張分外醒目的臉。

  男人褪去以往的囂張和肆意，氣質內斂，沉穩一身，清冷瀉出。

  他冷著臉，直視她。

  沈佳依深吸一口氣，勉強扯出一個笑，聲音放得很輕，“兩年了，她終於醒來，你還會覺得愧疚嗎？傅辭，回頭看看我吧，我真的很喜歡你。”

  她笑道，“這是我的第32次表白，你還會拒絕我嗎？真的很傷人的，傅辭，你能不能給我一次機會。”

  或許是這樣的場景已經經歷太多次，她竟沒有一點心跳加速，唯一期盼的，便是他的點頭。

  傅辭笑了。

  不知是怎麽的，嘴角勾起淡淡一抹弧度，上揚，卻又沒有笑意。

  不知是嘲諷，還是在為她的執著而憐憫。

  沈佳依心跳一點一點加速。

  她甚至覺得，她要成功了。

  “沈佳依，別這樣了。”他的嗓音不帶任何情緒波瀾。

  他譏諷道，“別讓我厭惡你。”

  她的瞳孔募地放大，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說什麽？”

  傅辭繞開她，腳步沒有絲毫停留。

  “你把話說清楚！”

  沈佳依止不住身體的顫抖，狠狠瞪著他的背影，拳頭死死握緊，她憤怒道，“為什麽厭惡我？我做錯了什麽？就因為紀染比我先遇到你，她就贏了我嗎？憑什麽？”

  “傅辭，你有沒有良心？一直照顧你關心你的人是我，紀染呢，她有一點緊張過你嗎？她甚至可以在你出事的時候和別的男人嬉笑打鬧！”

  她一味地付出，他難道真的看不到嗎？

  沈佳依眼中淚水決堤，憤怒過後，是卑微的哀求。

  “你看看我啊，傅辭。”

  那個頓住的背影，微微側身，男人側臉緊繃，分明的下頜線凌厲冰冷，語調夾著些許警告意味。

  “別提她的名字，你懂什麽。”

  “我懂什麽？”

  她不由自嘲一笑，字字句句都讓自己心寒，“每次，只有提她，你才會和我說話，傅辭，你真的就那麽喜歡她嗎？”

  她又何嘗不知道，自己是怎樣接近他的。

  聊起“紀染”兩個字，他就會側目，就會停下腳步。

  在格城的那段時間，他昏迷在床，夢裡呢喃的，是紀染。

  一聲又一聲，低啞又深情。

  他醒來看見自己的眸光裡，明顯的失望。

  沈佳依知道，他想看見的是紀染。

  可是偏偏不呢，偏偏只有她。

  傅辭背影微頓，眸中閃過難得的柔情，幾乎是絲毫不猶豫地輕笑回道，“原來你知道啊。”

  “她是我的關鍵詞。”

  沈佳依宛若被點穴一般僵在原地，直至他的背影消失在前方，直至身邊人來人往，她都無法停住那顆悲痛的心。

  她甚至都想笑。

  感慨這多麽美好真摯的愛情。

  愛情可以慷慨又自私，紀染是傅辭的關鍵詞。

  他拒絕了所有人的示好，隻為紀染低頭，哪怕她不曾念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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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的篝火晚會，格外盛大。

  數種新鮮肉類被捆綁在中央的烤火架上，肉香飄在半空，連鳥兒都不經停留，這樣極致的美味，引得人口水直流。

  數百人圍在巨樹之下，歡呼歌唱。

  他們不再忌憚暗處的危機，可以輕松享受屬於人類的盛宴。

  紀染換了一身乾淨衣裳，白t配黑褲，長發披肩，柔美得像個大學生。

  方牧野調侃道，“你這樣的大學生，學校肯定很多人追你吧。”

  紀染稍稍挑眉，並不理會。

  心裡在琢磨著找個機會把頭髮剪了，太長了不好打理。

  “紀染！”

  身後一個聲音透過嘈雜人聲傳入她耳中。

  “呦，陳姨回來了。”方牧野對著豪邁嗓音早已熟悉。

  紀染轉身，還沒看清人，就被抱個滿懷，陳子琳緊緊抱著她，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醒來就好。”

  陳子琳重重拍著她的背，忍住眼裡的淚。

  關於紀染如何對付白翟深，如何墜崖，他們早就聽說了。

  陳子琳心疼她只是一個剛成年的小女生，更心疼她這樣不心疼自己，連同歸於盡這招都想得出來。

  一想到這裡，陳子琳心中一氣，狠狠拍了下她的肩膀。

  “以後有什麽事要說出來，不可以自己頂著，知道嗎？”

  紀染看著她一臉的認真，不由笑道，“知道的，放心吧。”

  “陳姨，你也有掉眼淚的時候啊。”

  方牧野在一旁笑得賊兮兮，難得見陳子琳這樣的鐵血女強人有柔情的一面。

  自從來到巨樹林，得知情況後，陳子琳一言不發，接替特種兵一事，為人類基地的擴建努力，幾乎是每天都往外跑。

  她和厲寒聲不謀而合，兩人都是軍人，做事果斷利落，很快達成共識，確定基地發展方向。

  兩年了，這裡早已不是當初的巨樹林。

  陳子琳瞪他一眼，不滿道，“紀染醒了，你沒理由再偷懶，明天跟著我訓練。”

  “no，我拒絕。”

  見情形不對，方牧野立馬閃人。

  陳子琳和紀染寒暄幾句，把這兩年的一些形勢發展大概講了一遍，又叮囑紀染一定要注意身體。

  紀染一一應下，問道，“賀子楠不是跟著你一起出門嗎，怎麽沒看見他？”

  “他——”

  “姐姐。”

  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只是當這個身高直逼180的小少年站在紀染面前時，她微微愣住，一下子竟沒反應過來。

  賀子楠臉上褪去嬰兒肥，線條逐漸明顯，經過常年的鍛煉和磨煉，個子長得很快。

  他的性格逐漸變得內斂，在紀染面前顯得十分拘束。

  小心打量紀染神情，眼裡有一點點失落，語氣低下去，“姐姐，我是賀子楠。”

  姐姐是不認識他了嗎？
  紀染挑眉一笑，“你姐姐我不至於眼瞎到認不出你來。”

  她只是震驚於他的變化。

  賀子楠臉頰一紅，到是有些羞澀，別扭的從口袋裡拿出一個手鏈，遞給她。

  “這個送給姐姐。”

  手鏈是由藤條和小花編織的。

  紀染不由愣了下。

  她醒來時就有注意到自己手腕上有個手鏈，和這個差不多，只是花朵不一樣。

  原以為是傅辭弄的，原來是賀子楠。

  他以前也喜歡編這樣的花環，可以戴在頭上，只不過，紀染一般只是收著，不戴。

  手鏈可以戴。

  她笑著戴上手鏈，朝他搖著手腕，“很漂亮。”

  賀子楠抿唇一笑，“姐姐不嫌棄就好。”

  他的心跳不由加速，真的很害怕姐姐會不喜歡，編織的手鏈很簡樸，可是漂亮的花兒那麽鮮豔，很配姐姐。

  這樣的手鏈，他每天都會編織一條戴在姐姐手上。

  “當然不會。”紀染彎眸笑起來，隨意問起他的事情。

  “拳法學得怎麽樣？”

  陳子琳不由讚道，“他很勤奮，學得又快，早已精通。”

  不像方牧野，紈絝性子隨意慣了，一點都不知道收斂。

  每次都是面上笑嘻嘻糊弄過去，陳子琳索性不再去管。

  賀子楠羞澀摸頭，言語十分謙虛，“我還要努力，才能追上姐姐。”

  “有機會比試比試。”

  “好。”

  周遲從燒烤架上拿過來一盤烤好的肉，扯下一節肉腿遞給紀染，笑道，“來，好好補一補。”

  他看向不遠處，笑意深了幾分。

  “厲哥回來了。”

  厲寒聲是和陳子琳一起出的門，小隊天黑才回來。

  紀染回頭看去，兩人瑤瑤對視，她不由衝他抿唇一笑，大方抬手示意打了個招呼。

  走近後，厲寒聲緊繃的神情才略微松懈，盯著她看了一會兒。

  “沒事了？”

  像是老友，驅寒溫暖。

  她勾唇一笑，眉眼帶著往日的自信風采，“沒事。”

  “沒事就好。”

  厲寒聲緩慢點頭，垂眸間隙，眸光裡的動容激動，很快隱下去。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紀染，你該考慮一下身邊人了。”

  周遲似笑非笑看著她，不知暗指什麽。

  “什麽？”

  紀染疑惑看向他。

  他但笑不語，把手裡的盤子遞給厲寒聲就走了。

  陳子琳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兩眼，似乎懂了什麽，但面上裝作不知道。

  周圍歡快的氣氛漸漸攀升，人聲鼎沸，歌舞具有，一派祥和之氣。

  “如果當時知道你的後招是這樣，我不會同意這個計劃。”

  喝彩聲之下，厲寒聲的嗓音壓得很低。

  紀染沒怎麽聽清，便將頭稍微往他身上靠了一些，幾秒後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

  她抬頭看向他。

  這兩年，他愈發的話少，整天冷著臉幾乎不曾笑過，若是說起愧疚，他是最自責的。

  當時，那個計劃是他同意的
  卻不想，竟然要紀染做出這麽大的犧牲。

  如果不是藤蔓護住了墜入懸崖的她，她或許根本就醒不過來。

  生命如此脆弱，厲寒聲又猜測到一些紀染之前的事情，雙重壓力之下，他更害怕紀染醒不過來。

  紀染緩緩笑道，“和你沒關系，那是.我和白翟深的私人恩怨。”

  她主動提起這件事情。

  兩人稍稍遠離人群，站在後面的白熾燈之下，周圍沒什麽人。

  厲寒聲問出自己心中的疑問。

  “你和白翟深之前認識？”

  或許不是“之前”.
  那些超出科學依據的事情，他不敢深想下去。

  經歷過兩次生死存亡的紀染早已看淡一切，提起前世之事，內心毫無波動。

  她一臉平靜道，“我和他，有血仇。”

  厲寒聲難掩心中情緒，“血仇？”

  他還來不及問什麽，就見紀染忽然看向另一旁，神情變化一瞬。

  他看過去，看見黑暗中有個男人身影，很快消失。

  “我有點事，晚點再找你。”紀染放下手裡的肉，作勢要走，手臂被他一把抓住。

  她愣愣看向他。

  厲寒聲松開她，手有些無措垂在一側，他僵硬道，“你，去看過星空了嗎？”

  “看過了，怎麽？”

  紀染不太明白他這莫名的問題。

  他不經意抿唇，盯著她的那雙眸子隱隱摻雜著難掩的情緒，嗓音壓低，“好看嗎？”

  她點頭，“好看。”

  所以？
  厲寒聲偏了偏頭，避開她清亮的雙眸，似乎有些狼狽。

  “我先走了，你慢慢吃。”

  紀染腳步急切，待他回頭之時，只能看見她的一個背影。

  他無聲垂眸，掩下眸中落寞。

  她追隨著傅辭的背影而去，沒有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