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贏
少女朝他微微一笑,好看眉眼舒張,與天邊璀璨陽光交織,別有一番風味。
可是白翟深心生寒栗,自深處湧上無懼慌張,肆意滋長在四肢。
他下意識咽了下口水,勉強穩住自己發抖的身體。
“把它給我。”
“把它給我!”
白翟深雙目猙紅,抬腿之時,明顯感覺自己急促呼吸在剝奪他渾身力氣。
那種即將離去的氣息,遍布全身。
他不可遏製地呼吸急促起來,手掌抖得厲害。
紀染靜靜注視他,宛若一隻死亡幽魂,渴望他的畏懼,求饒,享受此刻他的懦弱。
“不好!”
李正海看見這一幕,忙讓霍邱回來,“快去救先生!”
他深知白翟深的哮喘病在發作,倘若沒有噴霧緩解,會有喪命的可能!
情急之下,他不得不讓李正欣馬上跑過去。
她的空間裡面,還有一瓶噴霧!
“哥,我——”
望著厲寒聲那邊架著的機槍,李正欣心生畏懼,根本不敢露出半個頭。
她抓住李正海的手臂,微微搖頭。
“可是。”
李正海同樣十分糾結,他不斷看向白翟深,覺得如果再拖下去,肯定會出事.
猶豫幾秒後,他咬咬牙,將李正欣拖起來,說,“你是女人,身邊沒有帶武器,他們不會動手的。”
厲寒聲曾是一名軍人,錚錚鐵骨,不會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開槍。
他就賭這一點。
生死關頭,李正欣對自己的哥哥十分信任,她堅信哥哥不會不顧及她的性命。
最終,她猛吸一口氣,從一側跑出去,步伐卻不是很快,能讓其他人看清她是誰。
而那邊的白翟深已經半倒在地上,面色漲紅,嘴唇發紺,大口大口喘息。
他將唯一希望寄托在李正欣身上。
救命的藥,本來就珍貴,只剩下兩瓶,為了確保萬一,還有一瓶藥,存放在李正欣的空間裡。
這也是為何他要帶李正欣上來的原因,一方面顧及病情,另一方面,便是牽製李正海。
好在二人十分衷心,不曾起異心。
他艱難仰頭,希冀目光看向不遠處,當看見李正欣朝自己跑來時。
手掌攥緊,指尖陷入肉裡,逼迫自己清醒一點。
此刻的狼狽已經顧不上,他渴望求生。
“快”
白翟深重重喘息,頓感吸氣比出氣少,腦中宛若摻了漿糊,又重又麻。
他眼皮耷拉間,看向李正欣時,發覺她突然渾身一僵,面露恐懼,繼而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不”
白翟深嘴裡無法說出完整一句話。
“想讓她來救你嗎?”
少女聲音溫淺動聽,尾音上揚,帶著一點笑意。
她站在他身邊,將陽光遮住,睥睨眸光宛若上帝,將他踩在腳下。
“可惜,你沒命等到。”
“紀染.”
這兩個字,從白翟深牙縫裡擠出,恨意非淺,瞪紅眸子緊緊鎖住她。
發絲凌亂鋪在嘴角,他無暇顧及,像是高大人兒被世間萬物壓垮,狼狽且淒厲。
他的指尖扣在泥土裡,不斷收緊。
紀染沒有興趣欣賞他的死亡時刻,轉身之際,猛然察覺身後殺氣撲來。
她被迫壓倒在地,心中震驚。
沒想到白翟深可以撐這麽久?!
據書上所寫的,被這麽多狼毛襲擊,應該撐不了才對。
他竟然靠著最後一點異能,將她撲倒!
紀染反應迅速,扣住他的雙臂,不耐,他竟借著全身起動的勁,一膝蓋頂在她的頭上。
撞擊使得她暈眩。
手臂巨大拖力迫使她立馬清醒過來。
“那就,一起死吧。”
她心口一跳,似有所感,抬頭望向白翟深,只見他嘴角笑容詭異,手中竟拿出一個類似於遙控器的東西。
這是炸彈啟動器?
紀染直覺危險,刹那間,撲上去搶奪那個東西。
白翟深的頭腦不怎麽清晰,憑著本能反應,堪堪躲開她,手臂一甩,手中遙控器掉落在草坪上。
他大口大口吸氣,捂住口腔,半蓋的眼皮已經無力支撐。
“霍邱!”
李正海厲喝一聲,心中大駭。
再不去救先生就晚了!
看見有人要去支援,厲寒聲立馬道,“攔住他!”
隨即,他和傅辭幾乎是同時出動,衝向紀染那邊。
李正海咬牙道,“掩護!”
子彈不斷往前射去,他不能讓這兩個人去對付白翟深,那樣先生會必死無疑!
“都是.你!”
白翟深匍匐在地上,胸腔劇烈起伏,兩手最後一點勁,扣住紀染的一條腿。
她原本是要去將啟動器毀掉,槍口一轉,忽然對準白翟深。
他處於一種哮喘病發作狀態,可哪怕是這個時候,身體本能應激反應,比什麽都快。
手臂捏緊一拉,紀染立馬穩住身體,下一刻,白翟深撲上來。
臉頰逼近,此時的他就像一隻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面部猙獰,五官在扭曲。
“死”
紀染眉頭一皺,下意識往後到退一步。
她側身擋住他的手臂,順手打掉他手中匕首,再退一步,原本是要躲開他,沒想到,他竟忽然松開他,猛然朝後撲去。
他的目標的啟動器!
紀染臉色大變,撲上去用身體攔住白翟深。
兩人單手扣住,扭動在一塊。
紀染借力起身,雙手扣住他的手臂,往後一反。
她抽出手槍,冰冷槍口抵在他的太陽穴位置。
終於。
殊不知,低頭的白翟深,嘴角勾起一抹惡笑,帶著詭計得逞之意,眸中最後一點精光閃過。
他閉上眼,整個身體用力往後一推。
紀染蹙眉後退,同時開槍。
可就在此時,她右腳觸及一片空處,身體驟然失去平衡,一股猛烈失重感傳來。
她面如死灰,倉然偏頭——
是懸崖。
白翟深要和她同歸於盡。
明明是鳥語花香的山崖,天邊陽光燦爛,蔚藍天空一片澄澈,連微風都如此溫柔。
她卻陷入冰涼之中。
耳畔風聲驟驟。
疼痛間,聽見了那人撕心裂肺的喊聲——
“紀染——”
對不起啊,她失信了。
如果這是最後的結局,她甘願死於不得而終裡,她不完美,也不願意將不完美的愛情給他。
——“它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彩虹之光,寓意希望。”
她的嘴角浮現一抹笑。
那麽,你帶著希望,好好活下去吧。
傅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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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第十六年,地球重回冰川時代,漫天大雪佔據地面,城市荒蕪,連烏鴉都不曾飛掠。
那樣慘淡的人間煙火,鳥獸不忍直視。
喪屍渾身透白,青筋隱隱上皮膚,活脫脫一具活死人,瘮人寒栗。
人類幸存者苟活地下,不曾見過陽光,宛若螻蟻,殘喘苟活。
那一年,‘零’計劃發生突破,幸存者開始逃離地球,而作為總工程師的紀元,緊緊壓迫之下,將唯一孫女偷偷送上飛船。
他作為領袖,不得率先離開,卻不忍家族唯一希望破滅在此。
出於私心,他違背本初,忍痛將紀染送上‘零’星球。
不曾想,竟然有這樣一個惡人試圖統領所有幸存者,第一批被運送上去的人類,被白翟深威脅迫害。
白翟深,殺了他的孫女!
那樣鮮活的一條性命,紀染,才十六歲!
紀元一把年紀痛哭流涕,勢必要報仇!
無人能阻止一位老人痛失孫女之切!
他哆嗦著手,將槍對準那個惡人,千鈞一發之刻,是一個高大身影攔在他身前。
“您保重身體。”
傅辭眉目內斂,氣質收斂一身,轉身,抬手將白翟深的槍壓下去。
“如果你要打破平衡,我不介意動次手。”
紀元聽見這個男人朝著白翟深說了這句話。
白翟深笑了笑,帶著殺意的眸光掃過眾人,氣氛緊逼之下,最終轉身離去。
風聲鶴唳,紀元滄桑滿目,抬頭間,額紋盡現,望著茫茫黑夜,淚流滿面。
‘零’星球的平衡,與第二年打破。
白翟深死在了傅辭手裡。
這一年,雙方人馬暗中觀察,早已拔弩相對,蓄謀已久。
傅辭為人成熟,心計頗深,散漫中帶著點深沉打量,他無意中發現白翟深弱點。
白翟深——有哮喘病。
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他和紀染,在不同時空,默契渾然,利用白翟深的哮喘病,將其殺死。
仿佛兩人注定相連。
她不知他,他亦不知她。
這一生,又如此掛念。
時光拉回——
蒼天大樹之下,那些矮小人兒密密麻麻,在小道,在麥田間,在花草下,陽光肆意,人聲鼎沸。
男人踏著樹影,霍然打開門。
他一頭碎發奚落,遮蓋著好看眉眼,一雙丹鳳眼下,眸光極其輕淡。
眼皮微微一斂,他看清屋內情況,神情微動。
隨即,室內的塌上半憩著的人緩緩睜眼,疲倦眸光看向他。
“傅哥,你又守了一夜啊。”
觸及到塌上那張漂亮安靜的面龐,方牧野不由放低聲音,有一絲心疼道,“早就說了安個木床在這裡,方便又省事。”
聞言,傅辭微微搖頭。
方牧野習慣了他的這個反應,無奈聳肩,倚在門框上。
“你去吃飯吧,我守著。”
“不用。”
“你這樣不行的。”方牧野忍不住心中情緒,略微有一絲煩躁,指責的話脫口而出,“知道你擔心,可是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前兩天不是胃痛得厲害嗎,吃藥沒有?”
哪怕他再怎麽說,傅辭靜靜垂眸,盯著塌上的人兒,眸中盛著眷念。
方牧野重重歎氣。
他這樣的狀態,真的太讓人心疼了。
幾乎是徹夜徹夜的失眠,哪裡也不去,像個呆呆的機器人,活動范圍只在這個木屋裡。
男人發絲略微凌亂,憔悴面龐上眼眸深邃,眉眼倦怠,細細長睫下壓,落下一處陰影。
唇上的胡茬倍顯成熟,渾身清冷氣息盡現,往日散漫斂去,內斂又疏漠。
他不似往日那般,眉眼帶著漫不經心的笑。
或許說,方牧野已經很久沒見他笑過了。
從什麽時候起呢?
大約就是,紀染成為植物人的那一天吧。
時隔兩年,再次想起那一幕,方牧野心中一痛,緊抿的唇不自覺抿了抿。
他無法想象,傲然的傅辭,抱著紀染,哭得撕心裂肺,啞聲悲憫。
“傅哥,我想說.”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傅辭皺了皺眉,不由開口問,“說什麽?”
“我——”方牧野嗓子發緊,目光定定落在塌上,眸色忽的激動起來。
他緩緩站直身體,手掌止不住地抖了起來。
傅辭呼吸一窒,一瞬間,渾身僵硬起來,竟不敢回頭去看。
“傅哥,紀,紀染——”方牧野募的笑出聲,嗓音止不住地拔高兩分,“她醒了!”
這三個字宛若驚雷砸在傅辭心口,他愣愣回頭,對上那雙清亮眸子,喉間壓抑,無數情緒一湧而上。
她醒了。
兩年,終於醒了。
門口的方牧野難掩激動,“我去告訴其他人!”
人走後,木屋陷入一片安靜之中。
四目對視下,有什麽東西自眼角滑下,滾燙熾熱,生生要將他灼燒。
傅辭不敢眨眼,他害怕這是假象。
如果時間能定格,那就現在吧。
他認了。
“傅辭。”
太久太久沒有說話,她喉間艱澀難忍,乾燥極了。
半晌,她微微吸氣,靜靜凝視他,聲音細微又輕軟,“你哭了嗎?”
紀染有一瞬懷疑自己看錯了。
可是她盯著他看了好久,腦中逐漸清醒,看著他眼淚一滴接一滴,她眨眨眼。
傅辭依舊一瞬不瞬地看著她,好像她即將消失一般。
貪念且固執。
紀染想笑,可是沒有笑出來。
她緩慢移動手臂,挪動,再挪動,一寸接一寸,終於碰到他冰涼的手背。
“對不起啊。”
“我失信了。”
傅辭自牙縫擠出兩個字,“騙子。”
為什麽要這樣?
她和厲寒聲的計劃,竟然是想讓自己獨自一人面對白翟深?
她瞞住了所有人,卻無法瞞過他。
從一開始,她就做好了同歸於盡的打算。
傅辭痛恨這樣自私的紀染,可是當他抱著支離破碎的她,那種無力和絕望,宛若置身深淵。
無邊黑暗,不見光明。
他胸腔起伏著,一瞬間又悲又喜。
紀染有些無措,她抓住他的手,微微用力。
“別哭。”
她還有很多話要說,可是嗓子難受得很,再想說話時,猛然咳嗽起來。
傅辭極快地給她遞過來一杯水。
她身上力氣恢復許多,緩著氣把水喝完,手掌撐在塌上,上半邊身體坐起來。
傅辭坐在塌上,微弓著背,紀染發現他瘦了許多。
不僅如此,原本消瘦的臉頰似乎有點脫相,嘴唇發白,氣色極差。
他更像一個病人。
她心中酸澀,神色微微動容。
很輕易就能猜出來他為何是這樣一個狀態。
傅辭是一個癡情之人,她知道的。
紀染忍不住問,“你不想和我說話嗎?”
她想聽聽他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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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