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第一次談判

  今天要談的是正事，可容不得李正欣在這裡鬧，萬一出了岔子，先生怪罪下來，他也招架不住。

  李正海正著臉色，朝他們微微抬手，“那就開始吧。”

  桌上擺著幾張紙，算是合同。

  畢竟是談判，該有的行程也有。

  周遲不似以往的和煦，端正聲腔，徐徐道，“飛船是我們鳴洲島的工人一手建造，你們的人根本沒有參與多少，經過商量，我們願意妥協，但你們必須保證人的安全，我們要看到他毫發未損。”

  “放心，我們對他不感興趣。”

  李正海談笑風生道，“只是不知道你們的誠意是什麽？”

  他問的很直接，將話題引在條件上面，甚至沒有任何鋪墊。

  周遲偏頭和厲寒聲對視一眼。

  至於條件，由厲寒聲開口。

  他說，“三個名額。”

  “噗嗤——”

  李正欣驟然笑出聲，抬手捂住唇，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們。

  “你們在開玩笑嗎？”

  “看來，厲少將很沒有誠意。”李正海嘲弄一笑，眼底的情緒逐漸冷淡下去。

  周遲緊跟著說，“飛船工程緊迫，名額十分有限，連我們自己的工人都拿不到。”

  他裝作善意的提醒道，“其實，無非就是一個先後順序，飛船能否成功抵達‘零’星球都是一個未知數，我們不敢冒險，第一批上去的人員不會超過十名。”

  也就是說，願意給他們三個名額，已經是三分之一，這樣算起來，很不錯。

  這番話起到一定的作用。

  飛船的發射確實存在不定數，一旦失敗，那就必死無疑。

  所以，第一批人員風險是最大的。

  他們想要盡快逃離地球，在如今還算安逸的條件下，不會選擇去放手一搏。

  這邊的人在思索。

  厲寒聲微微抬眸，目光掃過他們的面上。

  從李正欣的神情中能看出來，她對於周遲說的話十分偏信，並不是在質疑他們的真假，而是在擔憂能否安全逃離地球。

  李正海不一樣，他沒太大的情緒變化，僅僅是沉默了一下，就笑起來。

  “周哥，我們可不是三歲小孩，沒那麽容易被騙。”

  周遲秉承著一名律師的風范，面不改色道，“放心，我們不敢拿應明澤的命開玩笑。”

  這倒是事實。

  應明澤在他們這群人眼裡地位很高，不然，也不會耗費這麽大勁來進行談判。

  李正欣忽然問道，“我想知道，厲少將會是第一批裡的人嗎？”

  “會。”

  他答得很快。

  “那我們為何要擔心飛船不能安全落地呢？你們的命這麽寶貴，沒有十足的把握，應該不會飛天吧？”

  李正海讚許的目光看向李正欣。

  他妹妹的腦子終於開竅了。

  “‘零’計劃起源於六年前。”厲寒聲神情冷淡，偏硬朗的面部輪廓給人十足的壓迫感，他一字一句道，“六年前就有探測儀抵達‘零’星球，卻未曾回歸地球，傳回的數據中顯示，探測儀遭受過高等生物的襲擊。”

  “‘零’星球只是適合生物存活，並非是另一個地球，那上面原本生存的東西是什麽，沒有人知道。”

  “我生為軍人，衝鋒陷陣義不容辭，倘若像你們一樣畏畏縮縮，那乾脆都留在地球上好了。”

  他從未一口氣說過這麽多話。

  連周遲都微微愣了下，心頭隱約湧上一抹熟悉感，尤其是最後面那幾句話
  他知道了。

  那是紀染說話的一貫風格。

  不緊不慢的語調，不動聲色的嘲諷，容易讓人氣得牙疼。

  果不其然，李正海聽完他的話後，臉色鐵青，隱隱咬牙。

  “三個名額，那我們沒必要再聊下去了。”

  他嗤笑一聲，作勢要走。

  厲寒聲漠然開口，“五個名額，但你們必須先交人。”

  松口了？
  李正海心中暗喜，面上卻保持著虛假的表情，故作高深的說道，“可以考慮，我們需要回去商量之後再給你結果。”

  先生說了，這次的談判不能沒有結果。

  他沒想到厲寒聲會突然退讓一步。

  這樣的退步，給了他莫大的成就感。

  少將，也不過如此。

  李正欣皺起眉頭，“哥？”

  他們原本定的人數，是二十。

  談判就此結束。

  雙方人馬撤得很快，李正海帶著這些消息回去交差，卻被狠狠的罵了一頓。

  “廢物，五個名額就能把你們打發回來，丟人現眼。”

  “先生，‘零’星球上有高等生物，很危險，我們應該保存實力——”

  男人淡淡開口，“閉嘴。”

  “.是。”

  男人的面龐籠罩在窗邊唯一的光亮之下，露出的那張臉白無瑕疵，深邃五官盡顯俊美，甚至妖嬈。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低低嗓音回蕩在靜謐的室內。

  “那上面有什麽，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
  “我叫紀染。”

  她不緊不慢的找了一把椅子坐下來，這才看向另一邊的呂淮安，說，“他們劫走了李正海兄妹，還抓了應明澤。”

  呂淮安面露驚訝，轉而問道，“抓人.做什麽？”

  劫人能理解。

  那些人，都是從邊境基地過來的，聽命於李正海，肯定會想辦法救他們。

  紀染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我以為，你會告訴我答案。”

  如今形勢明了，李正海就是食堂事件的幕後主使，那麽，呂淮安是有兩分可信度的。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她無法探查西四區的情況，在這個時候想到了他。

  呂淮安沉默片刻，說，“他們是想要搶奪飛船嗎？”

  不是每一個航空基地，都能成功建造出飛船。

  這裡的工程，一旦公布到全世界，肯定會引來所有幸存者的爭奪。

  地球已經淪陷，人類需要生存下去。

  無一例外，他怎麽可能不懂得李正海那群人的野心。

  同樣的，李正海需要借著航空基地工人的手，才能成功通過飛船離開地球，他的心思一向深沉，為了拿住籌碼，竟然選擇抓人。

  “不，他們需要上飛船的名額。”

  搶，怎麽搶？
  非專業的人，根本看不懂飛船數據，他們完全可以在飛船上動手腳，讓李正海有去無回。

  所以才需要名額。

  紀染抬眸間眼神轉變，冷聲問，“告訴我，西四區的人，是不是都是從邊境過來的。”

  不是問句，就說明，她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只是想確認一遍而已。

  西四區，住的都是後來接收的幸存者，約莫半年多，前前後後加起來的人數差不多一百多。

  本以為，這些人只是受李正海的要挾罷了。

  沒想到，如今兩邊分化，西四區的情況出奇的穩定，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他們所有人都服從了李正海。

  不可能這麽快。

  唯一的原因，就是——

  他們自始至終，都是一夥的！

  “你很聰明。”呂淮安眸中閃過一抹欽佩。

  這個女生，看上去年紀不大，做事卻遊刃有余，冷靜從容。

  甚至在這個時候，能猜透那邊的形勢。

  這樣的頭腦，他自認比不上。

  聽到他的這句話，紀染神情徹底冷下去，攥緊的指尖微微顫抖。

  原來如此。

  竟然如此。

  李正海，不，應該說，白翟深。

  好大一盤棋啊。

  “具體情況我不清楚，好像是從很早的時候，李正海就說要進行基地轉移，我以為是要重新找個安全的地方生存，沒想到，足足半年後，才動身。”

  “我跟著車隊行駛半個月才來到這裡，起初還以為，只是恰巧遇見一個安全基地而已。”

  可是，當他在航空基地看見那麽多以前基地上的人時，心中滿是疑問。

  迫於形勢，他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好好活命下去。

  紀染問他，“你還知道什麽？”

  呂淮安搖頭。

  他不介意將自己的利用價值消耗掉，相比起陰狠的李正海，他更願意相信航空基地的這幾個人。

  至少，軍隊在這裡。

  軍人胸懷大志，比任何人都靠譜。

  她低聲道，“希望我沒有信錯你。”

  隨即，轉身離去。

  這幾天的天氣又變冷了，估計會下雪。

  空中的微風夾雜著冬日的冷意直逼人的暖窩，穿過山林，劃過廢墟，徘徊在無人生活的街道。

  淒涼、蒼白、悲憫。

  冷風交替，歌頌著慘淡的人間。

  紀染從向安那邊回來後，已經是夜裡。

  漫無的黑席卷天邊。

  她雙目無神，靠在欄杆上，緊繃的身體一點點滑落，最終蹲在地上。

  總司令說，他和邊境基地有過聯系。

  最初的那通衛星電話，在去年的七月。

  也就是，七個月之前。

  半年，原來，半年前，白翟深就已經伸出魔爪。

  總司令還說，他隻接收了邊境的一通電話，後來形勢發生變化，衛星電話被李鎮掌控，他便也逐漸忘了這件事情。

  李鎮把航空基地的事情泄露給了邊境。

  因此，白翟深才會在這麽早的時候就來了這邊。

  和上一世一樣，在得知有可以離開地球的飛船後，白翟深幾乎是毫不猶豫的選擇帶人轉移。

  他來到航空基地，靠著強大的異能和數十名異能高手，予以威脅，要求上飛船。

  那一次，紀元妥協了。

  這一次，紀染妥協了。

  被同一個人，用同樣的手段，逼得就范。

  紀染懊惱的抓住頭髮，在心中將自己狠狠罵一頓。

  怎麽就給了白翟深鑽空子的機會？

  應該防著他的啊！
  她提防著格城，沒想到，他竟然直接來到她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覺的，已經將一切都歸攏在他手中。

  紀染忽然想明白了食堂的那件事。

  一直以來，她都想錯了方向。

  什麽容微，什麽李序睿。

  他們不受益，受益的是誰，是那群及時出現的異能者。

  所有人都會感激他們，包括周遲和紀染。

  這樣一來，李正海的人一步一步深入航空基地之中，逐漸靠近核心，企圖掌控整個航空基地.
  如果不是呂淮安跳出來，他們恐怕不會這麽快撕破臉吧。

  就像是密密麻麻的白蟻，自木頭裡面一點一點啃噬、滲入、掏空，直至佔據整塊木頭。

  悄無聲息、神不知鬼不覺的，就把這裡變成他們的主場。

  紀染第一次受挫，覺得自己宛若智障。

  她到底在盤算什麽？
  格城發生地震、同伴被殺害被抓走、飛船遭人威脅.
  所以，一切都在脫離她的計劃。

  為什麽.
  “紀染——”

  略微驚慌的嗓音自樓梯口傳來。

  厲寒聲三步並做兩步，在她面前蹲下，盯著她發紅的眼眶，神情緊張道，“你怎麽了？”

  她募的笑了一聲，無力自嘲。

  “原來，一直以來，都是我在明敵在暗啊。”

  他問，“什麽意思？”

  “我要親手殺了他。”

  她語調冷如寒冰，一雙布滿血絲的眸中恨意滿滿，在此刻傾瀉而出，如報血仇。

  厲寒聲盯著她的眸，心口窒息一瞬，嗓音難掩緊迫。

  “誰。”

  “白翟深。”

  他愕然。

  怎麽會，她怎麽會這麽的恨白翟深？

  “他沒有出現過。”

  厲寒聲也有意探尋白翟深，憑借著些微的印象，和這個名字，去查，什麽也沒查到。

  紀染一臉篤定，“他就是幕後主使，李正海只是幌子。”

  呂淮安曾說過，邊境基地原本的領頭人，並不是李正海，他們是後來才去的。

  “和你一樣？”厲寒聲蹙起眉頭。

  這樣說的話，事情遠遠沒有表面上這麽簡單。

  難怪談判的時候，李正海給不出一個準確的話。

  他需要回去問上面人的意見。

  紀染微微愣神，口中呢喃著他的那幾個字，“和我一樣.”

  隱藏身份，謀劃一切。

  白翟深和她一樣，未曾露面，他甚至未曾用真名.
  為什麽要這麽做？
  明明如今局勢對立，他應該也達到了他想要的目的，怎麽會還躲在暗中呢？
  難道有隱情？
  是什麽，紀染猜不出來。

  飛船即將完工，她知道，她藏不了多久的。

  傅辭
  他沒回來。

  總要有一個人出來，承擔一切。

  “你在想他嗎？”

  厲寒聲突然開口。

  紀染回了神，一時有些怔住，不明白他的這個問題，或是驚覺他怎麽會知道她在想什麽。

  四目對視之下，兩人姿勢有些怪異。

  他本就高大挺拔，此時卻蹲在她身前，身後攏著漫天的黑暗，深邃的面龐看不出任何情緒，眸色淡暗。

  多種情緒籠罩在心頭，紀染動動麻木的腿，說，“我就是覺得，格城的地震太過凶險，就應該多派點人過去幫他才對。”

  她別開視線，站起身來。

  厲寒聲隨即起身，在她身後低聲道，“你怎麽知道我說的是傅辭，不是應明澤。”

  “.”

  如果這句話是由方牧野說出來，紀染一定會毫不客氣的瞪他一眼。

  可是，偏偏是厲寒聲。

  他一向冷淡嚴謹。

  今天怎麽還調侃起她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