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後山
只是後來,他慢慢的接觸了紀染,才發現,這樣一個張揚傲慢的少女,有著一個面冷心軟的性格,嘴上冷漠,卻會將每個人的安全放在首位。
她其實挺奇怪的,偶爾。
周遲不由地笑起來,扭頭看著對面床的方牧野,語氣帶著些許調侃之意。
“你說,紀染是不是有預知未來的能力。她怎麽知道飛船一定能建好,還有白翟深,他們好像以前就認識的樣子。”
至於兩人是什麽關系,沒人能猜出來。
實在是,根本想不到紀染怎麽可能會認識一個邊境犯罪分子?還頗有一種知己知彼的意味。
方牧野興致勃勃道,“我也有這種猜測,回頭一定找她問清楚,這種好事怎麽能瞞著我?”
周遲隻覺得好笑,反問他,“有什麽事情是你野哥哥不知道的?”
“唉,野哥哥現在什麽忙也幫不上。”
“.”
方牧野恨不得堵住他的嘴。
他是怎麽把話說得這麽風流的?
野哥哥野哥哥,難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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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人,挑眼戲謔般的看著他們,在聲聲質問之下,眉梢未曾動容半分,反而更是玩味十足。
白翟深幽幽一笑,“怎麽樣,還喜歡這個禮物嗎?”
那是他不遠萬裡,費勁千辛萬苦帶過來的,是稀有的寶貝。
這一次,可是全數奉上。
他的這般心思,足以見“誠心”。
應明澤收斂神情,稍稍壓下心中的憤然,冷靜道,“白先生,我相信你也不願看見航空基地被炸毀。何必擺出這一套,十個名額還不夠嗎?”
“我白某人做生意,從未吃過虧。”
他單手撐在桌上,弓下腰,偏偏眼皮深陷,睨著厲寒聲,一字一頓道,“你是第一個敢算計我的人。”
語調緩慢,涼意透徹,攀附在人的耳側。
應明澤心生警惕,緊緊盯著白翟深,生怕他突然出手。
“過獎。”
厲寒聲神情冷淡,朝他微微一笑。
白翟深忽而哈哈大笑兩聲,森森陰冷攀上面龐。
他說,“那就都死吧。”
“你不必用激將法。”厲寒聲平靜道,“廢了這麽大功夫千裡迢迢趕來航空基地,費盡心思安裝炸彈,無非就是想要飛船名額,其實,你是最不願炸毀整個航空基地的人,對吧?”
四目對視之下,白翟深眸色微動,竟一下看不穿厲寒聲的想法,他格外冷凌,有著深斂的沉穩。
他的這番話,竟沒有說錯。
白翟深才是那個最想離開地球的人。
不然,一向遊刃有余的他,不會屢次答應這種無聊的談判,因為他要確保飛船的安全落地,確保航空基地的誠意。
那是萬無一失的孤注一擲,容不得出差錯。
他微微震驚,厲寒聲竟然知道他的由來。
轉念一想,那個叫呂淮安的蠢貨在他們手上,估計已經把一切出賣得一乾二淨。
都是李正海這個蠢貨偏偏要留人。
他心生怨意,狠厲的目光掃向身邊的李正海。
李正海後背一僵,一向聰明的他怎麽可能不知道白翟深這個眼神的暗藏意思,忙低著頭,不敢出聲。
見他們似乎被這番話說動,應明澤趁機道,“我們不會不管其他的幸存者,其實,後續的飛船還會正常運行,你們又何必偏偏要第一批呢?”
白翟深冷笑一聲,“怎麽,你們還會顧忌我們的死活不成?”
鬧成這樣,還能帶上他們離開地球?
又不是傻子。
他怎麽可能信軍方那群人。
只有拿捏在手裡的東西,才是對自己最有效的保證。
轉念之下,白翟深似乎也想明白了些,故作點頭,說,“這樣吧,既然是末世,人類何必為難人類,那我的人,第二批佔個三分之二,如何?”
“一半。”
他眯了眯異域風情的眸,隱著點點殺意,笑道,“厲少將,希望你不要得寸進尺,不然,我讓你們見識見識炸彈的威力也不是不行。”
白翟深會這麽做的。
厲寒聲不做堅持,隨即點頭,“成交。”
他松口得十分快。
李正海都能看出來其中的端倪,奈何白翟深斜睨他一眼,他便不做聲了。
合同很快寫好,雙方乾淨利落,簽了字後就分道揚鑣。
離開很遠後,李正海忍不住問,“先生,他們為什麽答應得這麽快,會不會有詐?”
之前可是為了一個兩個名額死活不松口,怎麽這下願意讓步這麽多?
還有那個厲寒聲,也不像個會松口的人。
上次他松口,就算計了他們。
白翟深低壓著眸,嘴角上揚的弧度攏上兩分森冷,叫人看了不寒而栗。
“死人是阻攔不了我的。”
李正海一點點睜大眼睛,忙不迭讚道,“先生聰明.”
靜等不久後,一切都將歸於他之手。
西四區的事情,仿佛歸於平靜,在這片渺茫的大地之中,空曠的土地矗立著高聳的發射塔,一座規模龐大的飛船,赫然立在其中。
工人正在進行最後的項目,順著鋼板樓梯自上而下,循序漸進,手腳有序。
這個歷時長達一年的‘零’計劃,竟在大雪紛飛之下,完工。
雪花猶如柳絮般自蒼穹落下,覆蓋在地面,裹上銀霜,在一片寒意之下,渺茫天空覆著無盡的冷。
一切都這般安逸。
飛船之下,站著兩個人。
渺小身體立於雪地,險先被大雪覆蓋。
許久之後,兩人才走近塔台裡面躲雪。
“我留下吧。”
男人的嗓音一如既往地溫潤,劃過寒氣,驅散著冷。
紀染怔神看向他,欲言又止。
她看著他的神情,恍惚一瞬,猶記得,他們四個人在一起的時候,他的臉上總是帶著這樣的笑容。
溫暖和煦,謙謙君子。
他很久沒有這樣笑了。
應明澤淡聲道,“這裡還需要人,讓厲哥去幫你吧,我在這裡,等傅辭。”
等傅辭。
她心跳頓時漏了一拍,眼睫輕輕顫了下,低壓下去,嘴角帶有一抹自嘲的笑。
“我是不是不該讓他去格城。”
沈佳依說得對。
她真無情。
在此時,竟要離開地球。
在他生死未卜之時,享受著勝利的成果。
“那是他自己選的。”應明澤知道,傅辭是心甘情願去的,無論發生任何事,他都不會後悔。
其實,多少有點難過吧。
明明是四個人一起走的這條路,到最後,怎麽只有他們兩個了?
面前的飛船雄偉壯觀,氣勢磅礴,讓人心生震撼。
應明澤心想,清清應該也很高興吧。
他們要成功了。
“放心吧,我會在這裡等著他回來,再一起去找你。”
不知為何,紀染竟紅了眼。
她苦笑道,“到最後,只有我一個人先離開。”
紀元、陳子琳、應明澤
全都選擇留下。
明明是她一心想保護的人,竟沒有一個願意離去,他們鎮守在地球,堅持在航空基地,隻為為其他人提供更多的逃離時間。
可是,她隻想讓他們平平安安的
“離開了就好。”應明澤悵然道,“地球已經變了,你們去了‘零’星球後,注意安全,那上面的一切都是未知數。”
“嗯。”
“一旦有任何發現,及時匯報回來,如果人類無法在‘零’星球上面生存,那就沒必要去了。”
“紀染,你要保護好自己,別和白翟深硬碰硬。”
紀染勉強一笑,“放心吧,我有把握。”
想起白翟深,她的心情沉重起來,蹙眉思索片刻,再抬頭時,卻見應明澤一直在看著她。
深深的凝視,帶著不舍的濃烈情緒。
她故作輕松道,“怎麽,非要搞那套煽情的不成?”
“怎麽會。”他彎唇笑起來,眉眼間溫潤細膩。
兩兩相望,默契渾然。
彼時已無需多言。
後來,紀染去了後山。
她獨自一人,坐在俞清清的墳前,從空間裡拿出一壺滾燙的熱水。
雪地之上,拱起的土堆上面落著些許嫩黃的桂花,被寒氣蹂躪,已然不成樣子。
她小心翼翼的拾撿著,將桂花一朵一朵放進熱水裡,滾燙的熱氣翻滾著,消融掉小小花朵。
很快,熱水變溫水。
桂花的味道滲透在唇齒間。
她喝了兩口,抬眸看向這座小小的墳。
漫天大雪中,這般蒼涼孤寂。
好在,旁邊的桂樹枝繁葉茂,是這白雪中唯一的亮處,盛著春意的盎然。
水流自壺裡倒出,流在地面,將那片雪消融而去。
“桂花茶我喝到了,很好喝。”
“我沒有喝過這麽好的茶,謝謝你,清清。你是我兩世以來的第一個朋友。”
“他們沒有人願意和我玩,只有阿諛奉承。”
“沒有人告訴我女孩該害羞該青澀,其實,我只有十六歲,我什麽都不懂,隻懂得殺喪屍。你好像很羨慕我會殺喪屍,可惜我還沒來得及教你.”
“其實,是我該羨慕你。”
“你很好,善良又單純,卻又堅強勇敢.原諒我不懂得其他的形容詞,可是在我心裡,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
“我很差,自私又自利,冷漠無情,殺人如麻,你們應該都覺得我是個神秘的人吧,什麽都不說,又什麽都能做到。”
“可是,我也不想啊,如果我不做,沒有人會替我去做,我要離開地球,沒有人會幫我。不過,還好我遇到了你們同伴這個詞,我很喜歡。”
“清清,我以後不能來看你了。”
“你在裡面,不要害怕。”
“死亡的味道,我也嘗過,那種無助又害怕的處境,你一定很想我們去救你吧,對不起,是我們來晚了。”
“.”
“我走了,清清。”
她擦乾臉上的淚,踏著漫無的雪地,漸漸離去。
許久,深處一棵大樹後,坐著的男人神情晦澀,雙腳已麻木,他撐著樹乾站起身,望著那棵桂樹,失神片刻。
抬手拍拍褲腿上的雪渣。
雙手涼得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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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底,‘零’計劃即將結束,飛船即將發射,承載著所有幸存者的希望,前往‘零’星球。
這是史無前例的一次發射。
在末世艱巨條件之下,這場浩大的工程,由兩百多名工人嘔心瀝血打造。
無畏風雪,無畏饑寒。
彼時,紀染已經身處機艙之中,身邊的紀元將安全椅一一調節,確保穩固。
他的目光看向一側的艙門,說,“飛船沒落地,那扇門是無法打開的。”
紀元怎麽會任由那群人囂張,他早早預防到意外,將機艙分至兩處。
“好,爺爺,以後的基地,就靠你的。”
紀染有些許動容。
她勸說過紀元很多次,可他執拗極了,怎樣都不肯先離開。
“不用擔心我,還是擔心一下‘零’星球上的事吧,那是一片未知領域,我幫不了你什麽。”
紀元想起來什麽,又問,“鳴洲島送來的東西帶了嗎?”
“帶了,在我的空間裡。”
“那就好。”
那些東西,他見過,也不知道紀染從哪裡搞來的製作圖紙,竟讓鳴洲島的人研製出來那麽多輕型武器。
希望能派上用處,‘零’星球上面的生物,且未知凶險啊。
紀元看著她幽幽歎氣,“也就你這麽信任我,萬一”
萬一飛船發射失敗,那是無法挽回的命數。
紀染朝他微微笑道,“說什麽喪氣話呢,爺爺,你一定會成功。”
“嗯,我們會成功。”
人類會成功。
他的事業、專業,以及他的一生心血,不允許他會面臨意外。
‘零’計劃,必須成功。
外面響起一陣嘈雜的聲音。
紀染低聲說,“是他們來了。”
隨即,紀元點頭,“我去見見。”
“嗯。”
轉身之時,紀元忽然又回頭衝她一笑,眸中光彩熠熠,偏生兩分慈愛,“你啊,注意安全。”
紀染眼眶一熱,又見他樂呵道,“在上面好好的,等著我去,爺孫團聚。”
爺孫團聚。
多麽美好的詞。
可惜她兩世都未曾看過自己的父母,甚至連一張照片都沒有。
她只有爺爺了。
恍若上一世,塗朗將她硬塞進機艙的一處夾縫之中,她不願離去,掙扎想走。
塗朗摁住她,說,“聽你爺爺的話,他說他會去找你的。”
她就老老實實蜷縮在那裡。
等來了傅辭遞給她一瓶牛奶,帶她走出機艙。
艙門關閉後。
偌大的機艙靜悄悄一片,只剩下頭頂亮著的燈,和滿臉淚痕的她。
“我會等你的。”
低聲喃喃回蕩著,帶著些許哀求和悲憫。
像是回答紀元的話,又像在向千裡之外的人傳遞她渺小又無助的哀求和無力。
倘若能去,她何嘗不想去。
倘若能殺,她何嘗不想殺。
如今,她只能隱忍、躲藏,潛伏,在一次又一次的退讓之中,凝聚著無聲的力量,隻待日後逆風翻盤。
這場戰役,在白翟深的棋盤之中。
她要開辟出一條血路。
她為什麽不能去找傅辭呢,太多原因了。
這是她重生一次的博弈,怎麽能輕易放棄
好啦,下面就是文章的第三部分——
異星球謀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