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表兄弟
張皇后病了!
可能是因為過於擔憂,加上天氣變化,要強了幾十年的她,在病痛折磨下也只能選擇躺下來。
新平公主衣不解帶,堅持在病床前伺候。
張皇后有感於閨女孝順,心裡頭和順了些,對待閨女也多了些許溫柔。
“高家這回怕是翻不了身。你也別太擔心,等本宮身體養好,另外給你尋一門婚事,定不叫你委屈。”
新平公主沉默著低著頭。
張皇后蹙眉,她不喜新平公主,就是因為新平公主渾身的毛病,心裡頭藏著話什麽都不肯說。問她,隻說一切都可以。
然而眼神騙不了人,嘴上說著可以,心裡頭卻另有想法,偏偏又不肯直接說出來。
非得讓人問問問,反覆追問,才肯透露一二真實想法。
張皇后一生富貴,又要花費大量精力和后宮乾架,和元康帝乾架,留給新平公主的耐心很有限。
一次一次……耐心耗盡,越發看新平不順眼,不喜歡。
好不容易決定對待新平溫柔些,卻因為新平一副沉默的老樣子,讓張皇后再生怒氣。
她壓著怒火,“你若是對本宮的決定有異議,盡管說出來。我們是親母女,難不成本宮還能吃了你嗎?”
新平抬頭,張張嘴,猶猶豫豫半天才說道:“女兒以為,婚姻大事,並非高門大戶不可。或許,嫁個中等世家,說不定能順順利利。”
“堂堂公主,配給中等世家,虧你想得出來。你不怕丟人,本宮還嫌丟人。就算你不考慮本宮的臉面,你父皇的臉面總得考慮吧。”
“可是……母后真的認為父皇希望我嫁入高門大戶嗎?”
新平公主內心惴惴不安,話一出口她就有些後悔。
張皇后蹙眉,“你想說什麽?”
新平公主鼓起勇氣,“當年長公主下嫁田家,何等的威風氣派。田家是本朝數一數二的大世家,配長公主,那是天作之合。可是如今……田家全族下獄,長公主連親生子女都保不住。我若是嫁入豪門,肯定比不上長公主,屆時說不定連自己的性命都沒了。”
終究將心中的擔憂畏懼全都吐露,新平公主內心淒惶,默默落淚。
張皇后板著臉,沉默不語。
因為……
她無從反駁。
新平公主的擔憂並非無的放矢,而是有根有據。
長公主是元康帝一母同胞的姐妹,尚且落到這個結局。新平一個不受寵的閨女,如何能翻盤。
張皇后揉揉眉心,心頭煩躁不已。
好似頭更痛了!
新平公主輕聲說道:“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想,高家落難,會不會是因為我的緣故。如果沒有結親,高家說不定不會遭此劫難。”
“就算是因為你遭難,又能如何。當初結親的時候,高家就知道其中風險。光想著佔便宜,天下間哪有那麽好的事情。怪隻怪高家倒霉。”
張皇后語氣強硬,心腸更硬。
心腸不夠硬的人,在后宮活不過三集。
新平公主沒有那麽硬地心腸,畢竟她年輕,經歷的事情少,還沒歷練出來。
她對高家有愧疚,她不想害人。
“母后,我的婚事,還是找個普通人家算了吧!實在不行,女兒不嫁人。反正,少府如何無論也不能少我的用度,不嫁人也能富貴一輩子。”
“你做夢吧!”張皇后嗤笑一聲,“一旦本宮和老三不在了,你啊,就是粘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活生生餓死都有可能。若是嫁了人,好歹我們不在了,你還有片瓦遮身,還有個去處。”
新平公主聞言,大哭出聲。
“母后怎麽又說起這晦氣的話。母后和三弟定能長命百歲。”
“本宮倒是想長命百歲,可惜那個人不樂意。”
徒呼奈何!
不是沒想過造反,只是一旦造反就沒了回頭路。而且,根本沒有勝算。
元康帝有各種各樣的毛病,但,不可否認,他權柄日重,乾綱獨斷,軍權在手。
這幾年天公作美,少有天災,人禍也在可控制的范圍內。遠遠沒到王朝末日氣象。
正所謂太平年間,造反就是自尋死路。
心頭不甘,也只能忍!
新平公主又狠狠哭了一場,出了未央宮,頓覺天高地大卻無她的容身之處。
走著走著,就來到三皇子劉珩的寢宮。
本來離開,哪想到宮人眼尖,第一時間看到她並通報了三皇子劉珩。
無法,新平公主只能紅腫著一雙眼睛去見劉珩。
“姐姐何故哭泣?莫非母后動怒,又拿你撒氣?”劉珩有些擔心,對張皇后很多時候他都感到有力無處使。
遇到一個固執的母親,頭痛。
新平公主搖搖頭,“母后沒有罵我,母后病了後脾氣也好了些。只是,說起婚事,心裡頭有些傷心難怪。”
“你還在為高家憂心?”劉珩一眼看破真相。
新平點點頭,也沒否認,“高家落難,有我的原因。我就想著,別禍害人了。要麽嫁個普通人家,要麽就做一輩子老姑娘。母后卻說,以後你們不在了,我連老姑娘都做不成,早晚會被人弄死。我一聽,心裡頭就難過得不行。”
劉珩命人端來熱水毛巾,給新平擦拭臉頰,妝都花了。
他說道:“不必如此悲觀,事情未必就壞到那個地步。”
新平有些茫然,“三弟有辦法破局嗎?”
“正在想,還沒頭緒。但我相信,天無絕人之路,不到最後一刻都不該放棄。”
“你說的對。只是,我就更不該禍害好人家。”
“你是女兒家,朝堂大事同你沒關系,你該怎麽過就怎麽過。宮裡,朝堂,有我和母后看著,不會波及到你頭上。如果,真到最壞的結果,大不了一劍了結。”
劉珩表情灑脫,一副很想得開的樣子。
新平勉強笑了笑,她沒那麽樂觀。她更喜歡有切實的破局辦法。
只是……她心裡頭也清楚,想要破局何其艱難。
以母后同薛貴妃之間的矛盾,以張家和薛家之間的矛盾,必定是你死我活的結果。絕對沒可能雙方共存。
一旦劉璞上位,張氏一族難逃傾覆之禍,張皇后一脈肯定也要死絕。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沒人想承受被人反殺的後果。
劉氏皇族,皇權鬥爭從來都是腥風血雨,人頭滾滾。
誰讓太祖他老人家沒打好榜樣,後輩子孫有樣學樣。沒學到太祖他老人家的經天緯地之才,隻學到嗜殺無情,屠盡親族。
這種風氣一代一代傳承下來,已經刻在了劉氏一族的血脈裡,骨子裡,改變不了啦!
她不想給三第太多壓力負擔,三弟身體還沒徹底痊愈,正該好好休養。
說了會話,她便起身告辭。
劉珩靜極思動,在宮裡待煩了,找了個理由出宮去。
朝中文武大臣,他不敢找,怕被按上結交外臣圖謀不軌的罪名,一刀下去灰飛煙滅。
他去找張五郎。
張五郎以前是他的伴讀,又是表兄。表兄弟湊在一起喝酒吃肉,任誰也不能指責。
張五郎很閑。
自從他交了繡衣衛差事,然後,就沒事幹了。
其實,繡衣衛很忙,忙著緝盜抓捕。上上下下都是一副分風風火火的樣子。
唯獨張五郎,他被排斥了,上峰不給他差事,他主動搶差事都不行。
有人針對他,毋庸置疑。
以張家的家世,以及在朝中影響力,敢針對他張五郎的人只能來自於宮裡,那個男人,元康帝。
元康帝肯定不會直接授意繡衣衛如何做。
但,繡衣衛是元康帝的爪牙之一,僅次於金吾衛,必然會體貼上意,將排斥張五郎一事辦得漂漂亮亮。
張五郎有力無處使,有氣沒處發,憋屈啊!
離開繡衣衛?
那是不可能的,死都不會離開。除非升官發財。
不給他差事,他就當個紈絝,每天點個卯,然後走人喝花酒去。
劉珩來找他,正好表兄弟一起去喝花酒。
“你就是太嚴肅了,喝花酒就得開開心心。花錢的是大爺!”
張五郎勸劉珩想開些,別被俗世煩惱給影響了。
劉珩笑了笑,“你倒是瀟灑,當真一點都不擔心。”
“擔心有用嗎?”
張五郎眼睛盯著樓台上嬌娘表演歌舞,眼神卻極為明亮,並無半點醉意,也沒有陷入美色誘惑中。
看似是個花花公子,玩世不恭,實則心裡頭比誰都想得明白。
他喝了杯中酒,“家裡準備給我說門親事,看了好幾家。”
他語氣清淡,自個的婚事,他是一點都不操心,好像無所謂。
劉珩說道:“你是該早日娶妻。”
“那你呢?”
“我還早。”
“不早了。薛貴妃正忙著為劉璞選秀,說要選一個真正的名門閨秀。下旬,薛家辦酒席,邀請城中各大世家閨秀出席,連我們張家的姑娘都收到了請帖。動靜鬧得這麽大,看樣子貴妃娘娘很著急抱孫子。”
劉珩語氣淡漠地說道:“新平也收到了請帖,薛家請她去喝酒。”
“新平表妹也可憐,高家好死不死撞在槍口上。”張五郎躺了一句。
劉珩輕聲說道:“高家的事情,大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太仆寺上下貪墨,從太祖那會起就成了定例。那個位置本就是功勳後代們輪流坐。高家此次出事,顯然是有人故意針對,在父皇耳邊吹了風。”
張五郎挑眉,“你知道就好!死了一個康興發,形勢並沒有變好,頭痛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