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外頭看熱鬧的村民,並未因為天黑轉涼就消退了好奇的熱情。
看到董村長小跑著,謹慎的護著食盒往小院來,一開始也沒多想,隻以為他是給守著院門的衙役提來的。
就連皂班來幫忙的小六也以為董村長是給他提來的食盒,詫異的問道,“村長,不是說等水笙他們吃完了,再換我去吃麽?”
嗚嗚嗚,他一點都不想在屍臭陣陣飄來的凶宅外吃飯!
“陳仵作餓了,要了一份飯。我看衙役兄弟們吃飯吃得開心,一時半會兒吃不完,怕陳仵作久等,就先把飯給她帶過來了。”這些小事也不必董村長親力親為,但他想和於班頭多接觸,自然願意多跑幾趟,刷刷臉、好好表現一下。
“啊?哦……,那你趕緊進去。”嚴小六對陳鳶也有一些了解,仵作學徒選拔考核的時候就敢徒手剖屍的狠人。
就這樣,村長當著圍觀百姓的面,推門而入。
“村長他說啥?”
“陳仵作要在裡面吃飯!”有人言簡意賅的總結了一下村長話裡的意思。
村民們震驚的張著嘴,哪怕他沒見過院內慘況,也知道裡頭死了六個人,“我們隔了一堵牆,那屍臭都一陣一陣飄出來惡心人,院裡頭的味道更濃鬱吧,還有人吃得下飯?”
看熱鬧也分一波又一波,從早站到晚上一次都不曾離開,飯都不回去吃的猛人也不存在。
乾完活兒才回來看熱鬧的人,只聽前幾批人說了個大概,對那仵作的傳言多是些風涼話。
此刻他們就對信賴的左鄰右舍所言產生懷疑了,“你們不是說那陳仵作是個騎馬都害怕的膽小鬼麽?”
“對啊對啊,你們還說她是個嬌弱又沒本事,全靠哄衙役幫忙才混上仵作,根本不會驗屍的一個小娘們兒麽?膽小鬼敢在裡面吃飯?”
“噓,這話可不是我說的,你們在這裡嚷嚷什麽呢。”
“誰知道她是不是當真要吃,說不定一會兒就吐了。”
話剛說完,屬於飯菜的香味就伴隨著屍臭從院內飄了出來。
食盒開了……
院內的水井,於全早就讓衙役檢查過了,裡面沒有拋屍,也沒有拋凶器,更沒下毒,乾淨的很。
陳鳶打了水,用皂角洗了手,揭開了食盒。
謔,這菜色相當豐富。
“鹹燒白,涼拌折耳根,菌菇炒雞蛋!”雖說肉也就分到兩片,但梅菜浸了豬油後很香很能下飯,一聞這菜香,陳鳶就口齒生津。
她把米飯倒進了裝菜的盆裡,端起盆吃了起來。
今天,她真的餓狠了,坐馬後她的肚子就騰空了,若不是工作緊張得讓她忘了肚子餓,她哪兒能堅持到現在。
餓得能吞下一頭牛的陳鳶,吃飯也並未狼吞虎咽,只是吃得快了一些。
衙役們看著她當真在這樣的環境裡還能吃得下,心情複雜糾結的難以言表。
縣衙的夥食也不差啊,還能把她餓成這樣?
然而吃了兩口飯,墊了一下肚子,腦子又重新活過來的陳鳶忽的停下了動作,“對,剛才就懷疑這個了!餓暈了頭,險些忘記了。”
“怎麽了?”一聽就有關破案,於全熱切的問了起來。
陳鳶一手捧著碗,一手橫握著筷子以手指依次指著一具具屍體,“董劉氏被割掉的舌頭,董椿苗的兩隻耳朵,董承宗的兩隻眼珠子和命根兒,董周氏的臉皮和大腿內……唇肉,董三寶的兩隻手掌,我剛才在院子裡找了好久,不見蹤影,應該被凶手帶走了。”
有些殺人凶手,就喜歡帶走紀念品,有可能是受害者身體某個部件,也有可能是受害者的心愛之物。
這種殺人凶手,心理大多不正常。
“……”你在吃飯啊,你能好好吃飯麽?幹嘛還引著我們去看屍體!!!
“……”天哪,你是女人麽,你是人麽,剛看完屍體,又吃起來了!
下午的時候,馬力覺得自己的忍耐力已經在層層穩步遞增,一顆不斷淬煉的心臟早就麻了麻了,不會再因為什麽更震驚了。
現在,才發現,他果然是太嫩了。
少女吃飯也沒吧唧嘴,但是安靜的院子裡,大家的聽力似乎無限放大了一般,把她吃飯的聲音聽得清清楚楚。
“班頭,我出去透透氣……”
“我也……”
“不許出去。”以前於全還覺得自己對下屬蠻嚴格的,除了水笙那個不爭氣的實在扶不上牆,別的衙役在他的鍛煉下,已經有一顆足夠強悍的心了。
現在,他覺得自己做的還不夠,這是個好機會,讓大家看看人家小姑娘是怎麽做的,泰山崩於前都能面色不改,腐屍跟前吃嘛吃香。
多刺激他們一下,也有利於他們生出競爭心理。
身為衙役,怎麽能被區區屍體嚇到?
陳鳶吃得香,也不是鼻子壞掉了,只是餓極了而已,不站在下風位,哪裡會有那麽多屍臭往鼻子裡鑽。
今日一直沉默不言的劉晏淳,主動開口,“你所說的這種殺人凶手,我在京城時,曾聽說過一個,那凶手每次殺人隻殺穿紅色繡鞋的少女,殺人後會把紅色繡鞋帶走,死了十八個少女了。”
夜色中,火把帶來的光明被晚風吹得搖曳生姿,讓這案發現場平添了幾分光怪陸離的詭異氣氛。
邊陲小縣城的衙役,哪裡聽過這種駭人聽聞的連環殺人案,聞言止不住的抖了抖,“劉學徒,京城有禦林軍、東廠、錦衣衛、六扇門兒,還能發生這樣的惡性連環殺人案?”
潛台詞便是你莫哄我。
劉晏淳側過臉,跳躍的黃色火光在卻照不亮他眼角下的陰影,他似乎勾了一下唇,“何止發生了,直到我流放那會兒,凶手都還沒抓到。”
這真是超過了小小衙役們的想象力了,在他們心中,京城匯聚了那麽多能人異士,京城的人是最厲害的,怎麽可能抓不到那個凶手!
孫阿牛篤定道,“你都流放三年了,不知京城消息,那凶徒肯定早被這些能人抓到法辦了。”
“或許吧。”
劉晏淳淡淡的應了一聲,卻又斜眼睨了孫阿牛一眼,不懷好意笑彎了眼,“東廠、錦衣衛、六扇門抓那凶手八年,他卻依舊在他們眼皮子下殺人奪鞋,嚇得京城的姑娘們八年來都不敢穿大紅色繡花鞋出門,但出嫁新娘免不了穿紅色繡花鞋,所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