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外面曬的稻子早已破壞得凌亂不堪，毫無勘檢意義，衙役們在陳鳶的要求下，將晾曬的稻子掃成堆，裝在了籮筐裡。

  院壩終於騰出了空地，衙役們過堂屋而不直視的繞去了別的房間，找出了六張竹編涼席，一一攤開擺在夯實的黃土壩子上。

  考慮到衙役們的接受能力，陳鳶也沒為難他們，“膽子大的衙役來兩個抬屍體，其他衙役就用杆子和床單支六個棚子，擋一擋太陽。”說完，便指了指著地上涼席。

  早就麻了的馬力，選擇了身先士卒，“我來吧。”

  剩下的衙役也不是沒有看過屍體，但屍體碎成這樣一大堆的，他們當真沒見過。

  你看我、我看你，無形的皮球在大家眼神間被踢來踢去。

  最後還是於全點了名，“孫阿牛，你和馬力一道，去屋裡拿張結實的床單抬屍體。”

  “好。”被點了名，孫阿牛也認命，沒有拖泥帶水的違抗命令，拉著馬力的手，往他身後一躲，把馬力頂在跟前就往屋裡挪，“馬哥，你可得讓我緩緩，別讓我一眼就看全了。”

  “你這膽子也沒比水笙大多少，看看人家陳仵作，在屋內呆了那麽久，也沒見害怕。”

  孫阿牛一害怕，話就多了起來，“陳仵作簡直司刑天神下凡，魑魅魍魎皆退散，凶手花樣百出的手法在她眼裡猶如笑話，她一眼就能看穿，我等肉體凡胎哪敢和她那鐵膽相比。”

  陳鳶對他的說法嗤之以鼻，唯熟練爾，“別墨跡，先進屋適應適應，就我們三人捯飭，也不知得忙到什麽時候。”

  也不是陳鳶心疼衙役，舍不得他們進來接受熏陶。

  而是她要保護現場，不能讓衙役們一窩蜂進堂屋來搬屍體，她擔心這些屍體上被摘下部分不小心被他們踩壞了。

  在屋內就分揀好，抬出去直接就能拚湊了。

  如果不管不顧全讓他們搬出去，又有什麽意義。

  現在能說話了，陳鳶也沒扔掉手寫本，摘下手套後，在上面畫了一張案發現場速寫。

  “馬力、孫阿牛，我們采取就近原則，先把離門檻最近的這一具屍體搬出去。”陳鳶朝兩人指了指董劉氏的屍體。

  “劉晏淳，你在一旁看我怎麽一一登記屍體部位。”

  “好的，師姐。”劉晏淳今兒是當真乖巧聽話，沒有搞事情。

  接下來，馬力和孫阿牛在陳鳶的指揮下，一一將屍體裹在床單上，搬去外面涼席上擺放好。

  忙到太陽落山，兩人才把屍體全部搬了出去，這會子，支離破碎的殘肢終於在涼席上各歸各位，拚湊成了完整的屍體。

  雖然又累又害怕，看著成果，馬力和孫阿牛還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們又突破了自己。

  這時候，村長頂著陰風從門口擠了進來，夕陽西下，沒了白日裡的烈日照耀，他隻覺得院內寒意更甚。

  “六口棺材已經運到村裡，現在就抬進來還是……？”董村長為了盡量避開地上涼席上的屍體，又不敢平視衙役，只能哈著腰仰著頭，看起來也是怪累了。

  “抬進來也放不下，就放在院外，六人的屍身已經收拾齊整，馬上就能入棺了。”董村長的怪異動作引得於全多看了兩眼，生怕他是中了邪。

  反應過來董村長的用意後，於全也不過心中好笑，並不介意，“還得麻煩董村長找一些青壯年來，一會兒幫忙把六口棺材抬去義莊。”

  死於非命的屍體，迷信鬼怪的村長哪裡敢留在村裡，安置在義莊整理儀容、集體超度，才是正經，“不麻煩不麻煩，有什麽需要於班頭隻管說，村裡一定傾盡全力支持。”

  “暫時沒什麽需要了。”於全的心思在破案上，不願和董村長拉閑話。

  “大家應該餓了吧，晌午那會兒，我也嚇壞了，吐得感覺不到餓，當真忘記吃飯這一茬兒，現在天都要黑了，我夫人也備好了晚飯，於班頭你看？”董村長也沒什麽胃口，估摸著一兩個月都吃不下肉了。

  但自己吃不吃不要緊，衙役們現在吃不吃得下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作為東道主他得禮數周全，讓人無可挑剔。

  耳聽八方的衙役們，聞言又開始打了兩個乾嘔，“不吃了，吃不下。”

  孫阿牛的腦海裡全都是蛆蟲、殘破腐爛發臭的屍體，他現在能理解曾水笙了，又無比羨慕水笙能暈過去，他卻得清醒的陷入回憶，“別……別提吃的，嘔~”

  “我要吃，餓壞了。”方才高強度的驗屍，消耗了不少能量，現在松懈下來，陳鳶就覺得腹內空空，癆腸寡肚的不行。

  衙役們苦逼兮兮的偏頭看向陳鳶，“你還能吃得下？”

  陳鳶點點頭，看向劉晏淳，“你吃麽？”

  “不用了。”劉晏淳慘白著臉，連連搖頭。

  陳鳶心內存疑，明明在義莊的時候，劉晏淳都能當著屍體吃飯了，今天又不行了？

  不過考慮到他才學了不到一月，她大一的時候也沒現在這般心臟強大，隨即扭頭對董村長道，“看來院內就我想吃飯了。”

  董村長聽了一下午陳鳶的驗屍報告，早就被她的能力折服了，聞言依舊顫了顫小心肝兒，這小姑娘除了鐵膽，還有一副鐵胃，恐怕那心臟也是無人能撬動的鐵石心腸。

  “陳仵作辛苦了一天，就跟我一道去我家吃頓便飯吧。”跟前的女仵作神情微變，董村長反應過來方才言辭不妥，“院外還有衙役，也是應了要吃飯的，我們一道去。”

  這倒是董村長想多了，陳鳶單純覺得專門跑一趟去村長家吃飯，一來一回挺耽擱事兒。

  “我就不過去了，這邊的事情還沒忙完，一會兒兄弟們吃完飯，董村長打好一份，讓他們幫我帶過來便好。”

  董村長呆愣的用眼角余光掃了掃地上六具屍體，又偷偷瞄了瞄又轉身去看屍體的女仵作，懷疑自己剛才聽錯了，辦壞了事兒，得罪了人怎麽辦？
  他忍不住撓了撓耳朵，又求助的看向於全。

  “按陳仵作的要求做便是。”於全完全能讀懂董村長的疑惑，且再一次在心中對這個女仵作的強悍表達了敬佩。

  結果就是，一刻鍾不到，董村長就親自提著食盒回到了小院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