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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女貴不可言》第180章 他若用心
  第180章 他若用心
  鴉雀無聲的廳堂之上,突然有人大喊一聲:“上官刀下留人!”

  刀鋒在距范廣頭顱一寸之地驟停,並沒有真正砍下。

  蕭元度凝目看去,本以為出聲者會是范廣的同黨,沒想到止是個不起眼的小吏。

  “是你?”蕭元度望著他,“我記得你。”

  這小吏名叫程平,寫得一手好文奏,只是為人迂闊死板,在衙署無甚人緣。便是在范廣的宴席上也是落落寡合,逢迎之詞一句皆無,讓他彈琴他手疼,讓他陪弈他目眩。范廣覺其存心與自己作對,常有意折辱於他。

  即便如此,程平也從未萌生過去意。甚至在左縣尉忍無可忍打算撂挑子不乾時,還勸他繼續忍耐。

  “你我皆去,今後這公門內更要烏煙瘴氣。”

  “縣令與那廝狼狽為奸,他二人隻手遮天,聽不進任何勸諫,你我留下又有何用?”

  “看不慣全都撂手,境況只會更遭,再難走的路也總要有人堅持。我們留下,至少在某些事上可稍作轉圜、稍解百姓苦難,范廣也會少兩個幫凶……”

  不過這些蕭元度並不知曉,他對此人僅有的印象全來自於范廣的詆毀。

  “我記得你與范廣素有過節,為何還要攔我?”

  程平躬身一禮:“無私方能謂之公,既為公門之人,不敢攜私報怨。”

  “如此說來,你是要為范廣求情?”

  蕭元度冷哼一聲,示意休屠和左縣尉將證據呈給眾人看。

  “范廣素日常對我言,巫雄風調雨順,除了匪禍再無他患,我竟信之。今日親去了馬欄村,才知巫雄最大的禍患竟是這廝!”

  又把目光投向程平,“無私方能謂之公?范廣不止一次瞞騙於我,你們這些個人一徑裝聾作啞,就是所謂的公?”

  話音落,吏員們噗通跪了一地,齊聲請罪。

  “別急著請罪,自有收拾你們的時候。”

  蕭元度刀鋒調轉,抵上程平的脖頸,“我且問你,范廣於公門之內妖朋蟻結、孼黨蜂騰,在公門之外勾結匪類、魚肉百姓,該不該殺?”

  他本就氣勢迫人,眼下又有意以死相脅,程平眼皮急跳了幾下,額上很快滲出汗來。

  卻仍舊堅持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縣丞有罪,便依律治罪,一縣之尊,更該拷刑以法,不該濫施刑罰。”

  而後便伏地不起,一副任打任殺之態。

  蕭元度盯著他看了片刻,重重道了句“腐儒”,到底收劍回劍鞘。

  命人將范廣及其一乾同黨投入牢獄,並令左縣尉即日偵辦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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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君,范縣丞入獄了!”菖蒲收到二堂那邊傳來的消息,興衝衝道,“左縣尉現帶著一群差役去了他府上……”

  薑佛桑點了點頭,“處置了便好。”

  春融接了句:“五公子震怒,當堂就要砍了范縣丞。”

  “有這事?”薑佛桑問,“那砍了沒有?”

  “被人給攔下了。”菖蒲觀她神色,“依女君之意,難道這人不該殺?”

  薑佛桑沒說該不該殺,隻道,“他若不是巫雄令,大可快意恩仇;領著一縣之民,若有律不依、公施私刑,下面人又該如何行事?”

  菖蒲和春融似懂非懂。

  春融道:“無論如何,這個蛀蟲總算不能再為禍了。”

  “是啊,好在五公子沒有包庇范縣丞,”菖蒲為先前對五公子的猜疑而羞愧。

  薑佛桑倒沒這種感覺。

  自蕭元度上任以來,范廣鞍前馬後孝敬的雖格外殷勤周到,但對蕭元度而言,其不過就是個鷹犬一類的存在,恐怕還及不上對黑獒的看重。

  沒犯到他手裡尚且好說,范廣又欺又瞞,拿蕭元度當傻子耍弄,蕭元度不處置他倒怪了。

  沒錯,即便蕭元度並未對范廣“手下存情”,薑佛桑也不認為他是為了公道正義亦或巫雄黎庶。至於市井物議如沸,他從來就不是會在意這些的人。

  經過晨起那番徹談,她發覺自己終於摸準了蕭元度的症結所在——說他不肯謀事其實不算公允,大約他從來就沒把自己的位置擺正過。

  在他的主觀意識裡,惡匪當誅,並非因為官匪天然對立的立場,更不是為了要讓百姓過上太平日子的夙願,只是因為他認為那些人該死,而他又正好擅刀兵、喜殺伐。

  以他的經歷推斷,他的確應該吃過不少苦頭。但出身決定了他吃的苦與黎民百姓吃的苦並不相同,便是對民生疾苦司空見慣,也很難感同身受。

  既無法與官兵共情,更無法與庶民共情,像是一個遊走其間兩不相靠的異類,如此的擰巴,實在怪異。

  薑佛桑直覺,若真讓他脫了官衣,與申屠競一起做了江匪,說不定他還更自在些。

  好在,他雖不是合格的縣官,卻也還沒到全然黑白不分的地步。

  “夫主並非黑漆皮燈,也不是泥塞竹管一竅不通的蠢物,他若用心,總能做好的,巫雄百姓都指著他呢。”

  菖蒲略感詫異,她很少聽女君如此正面地評價五公子。

  發覺女君注視著內院入口,“女君?”

  薑佛桑收回目光,淺淺勾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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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怎不進去?”

  公子出了二堂,怒尤未消,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直往內院來。到了院門口卻又停步,負手站了會兒,突然折返。

  休屠落後幾步,只聽到院內隱隱有說話聲,並未聽清。

  蕭元度唇角平直,怒火卻是消了些,邊朝二堂走邊吩咐:“你去告訴孫盛,此案由我主審。”

  “屬下馬上去跟左縣尉……”休屠倏地頓住。

  按公子以往脾氣,范廣的頭早都該落地了。

  方才堂上竟被一小吏勸住,已經讓人費解,這會兒更要親自審理?
  蕭元度橫了他一眼,“你以為還在棘原?我現在是巫雄令。”

  巫雄令怎地了?其他縣的縣令也甚少親自坐堂,多由司法佐吏鞫訊問案,縣令只需最後拍板定論即可。

  在棘原受主公和大公子的管束,公子尚且為所欲為;現如今公子掌治全縣,凡縣內一切事務無所不管,至少在一縣之內威權還是極重的,讓誰死讓誰生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怎麽反倒束手束腳起來?
  休屠長久跟在蕭元度身邊,行事難免也受其影響,認為當殺便殺,何必拖拖拉拉。

  “若依律法,范廣罪不當死,公子真要饒了那廝?”

  程平那番話有其道理,但蕭元度停刀並不全是為此。

  “死不死的是後話,先審了再說,許有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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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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