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理想和情懷
陸導是一位四十好幾的中年男人,身材高大壯實,皮膚黝黑,穿著導演馬甲。就是有很多口袋的那種馬甲,是導演們的最愛,,什麽東西往馬甲口袋裡面一放,又放心又順手。
他身邊跟著一位中年女性,經過介紹才知道,是他的妻子。
兩口子以前都在電視台工作,先後辭職,一起做紀錄片。
妻子姓張,是紀錄片的副導演,也是製片,負責做計劃和管錢,還要分擔拍攝工作。
錢沒了,房子也賣了,還背了債務,必須尋找新的資金來源。否則,經濟要破產,事業也會破產,紀錄片也將半途而廢。
看得出來,兩口子感情很好,有相同的三觀和工作理念。即便身處困境,依舊相互扶持,一起面對困難。
他們的感情在工作中得到了升華,真是令人羨慕的一對。
見面之前,文斯莉已經抽空看了三集紀錄片,內容很真實,很殘酷,現實生活的無奈沒有任何修飾擺在觀眾面前,讓觀眾了解到另外一個群體。其中又不乏一些溫馨場面。
文斯莉很欣賞紀錄片的內容剪輯,顯然是用了真情實感在其中,客觀記錄這群留守兒童的生活。
“兩位導演做的事情,我已經聽杜製片介紹過一些。可以和我詳細說說嗎?”
陸導斟酌著說道:“文總肯抽空和我們見面,真的很感激。我們的紀錄片,一共十個孩子,從小學到初一,各個年級的孩子都有。五年過去,他們當中有的人還在讀小學,有的人已經輟學去城市打工。有人早戀打架,有人想要靠讀書出人頭地。
他們的人生值得記錄,我想將這個紀錄片長久做下去。我們原本的計劃,是想加入幾個新人物,城鎮留守小孩。我們在拍攝紀錄片之後才知道,不僅農村留守兒童多,小鎮留守孩子也不少。
他們沒有土地,跟隨家中老人做做擺攤小生意,或是靠著老人的退休金生活。他們的父母因為工作原因沒辦法將他們帶在身邊。但是和農村留守孩子的父母不一樣,這些父母對孩子的學習是有要求的,對孩子的人生是有規劃的。
他們會像大城市的孩子一樣,每個周末去縣城去市裡上培訓班或是才藝班,他們是一群常見卻又時常被人忽視的孩子。而且他們的人生同農村留守兒童也不一樣,即便中途退學,父母長輩也會給他們安排好後面的路程。”
文斯莉點點頭,“聽起來很有意義,留守兒童一直是一個長期受到關注卻又長期無法解決的群體。涉及到經濟,教育,學籍,學區……兩位導演肯將時間投入到這份工作中,拍攝他們的生活和學習,讓世人直觀了解這個群體,真的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我們也要有紀錄片,優秀的紀錄片。不知兩位導演想要什麽樣的合作方式,我們雙方可以暢所欲言。”
夫妻兩人早有默契,陸導說道:“如果貴公司肯買下我們的紀錄片,只要價格合適,這是最好的合作方式。這樣一來,我們資金問題得到解決,後續拍攝可以繼續。就不用從基金會申請資金。”
“不,你們還是要從基金會申請資金。基金會成立的初衷,就是為了幫助青年導演事業更進一步。陸導和張導,你們兩人是值得敬佩的紀錄片導演,並且已經做出了成績,更有資格申請基金會的資金,按照頂格五百萬,我可以讓審核委員會加急處理你們的申請。我還可以以個人名義,讚助兩位的拍攝。”
這麽好的條件?
兩位導演很驚喜,又有些忐忑。
“不知道文總有什麽條件?”
“條件很簡單,你們的紀錄片,我們紅太陽有優先購買權。只有我們紅太陽不肯要,你們才能賣給其他平台。你們放心,價格好商量。我是生意人,可我也願意支持兩位的事業。單集我給你們六十萬,這個價格不知二位能不能接受?”
能不能接受?
當然能接受。
簡直就是意外驚喜。
兩個人的低價差不多就是35萬一集,能賣出這個價格,基本上就能緩解財務危機,讓拍攝計劃繼續進行下去。
兩口子忙不迭的點頭,生怕晚了,對方又改變決定。
由此可知,這兩口子真的不擅長討價還價。也就難怪電視台那邊壓他們的價。一個台的老同事,對二人的脾氣肯定是了解的。
片子是好片子,要是能用最低的價格埋下來,那就賺了。
電視台算計得很好,沒想到陸導張導兩口子意外得知基金會的事情,發出資金申請,竟然驚動了文斯莉。
電視台沒有誠意,想用最低價格獲取一部優質紀錄片,注定要和這部紀錄片說拜拜。
文斯莉尊重兩位導演,也很有誠意購買,開出的價格是經過了深思熟慮,既能填補兩位導演拍攝資金缺口,又能緩解一部分經濟危機,幫兩位導演還錢。
沒有了成天催債的電話,相信兩位導演才能一心一意專心致志做紀錄片拍攝。
“另外我還有個想法。紅太陽APP打算借著這次機會開通紀錄片頻道,兩位導演是這方面的資深人士,能不能介紹一些優質紀錄片,讓我們充實片源。老紀錄片,版權到期的紀錄片,還沒找到買家的紀錄片,我們公司都有興趣。另外,想要拍攝紀錄片但是缺乏資金的青年導演,也請你們介紹給我們,我們很願意在資金方面給予支持。”
“文總不是開玩笑,真的願意支持紀錄片導演?”
文斯莉微微一笑,她的笑容擁有著強有力的力量,給人信心和決心。
“我當然不是開玩笑。不瞞兩位,我也是紀錄片的忠實愛好者,尤其喜歡人物紀錄片,讓人著迷。當然,如果有出色的動物紀錄片,植物紀錄片,我們也是願意購買的。這方面的人,二位有介紹嗎?”
“有有有……”
兩口子基本上異口同聲。
最後還是陸導開口,“我們有個同行,隔壁電視台的一位編導,比我們更早辭職做紀錄片。他的主題一直都是婚戀,文總可以上網查一下,有個紀錄片叫做《光棍村》就是他的作品。他也遇到了資金不足的困難,光棍本來可以持續做下去,一年一年,因為資金不得不中斷。後來他又拉了一筆投資做了一個剩女題材,可惜拍攝中途投資方撤資,現在他的項目又處於夭折的狀態,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續上。”
文斯莉一聽這個情況,就有點興奮。
她有些激動地說道:“婚戀題材是個好題材啊,這個題材受眾極為廣泛,我相信很多年輕人都想通過紀錄片了解同年齡段的人的婚戀想法。尤其是剩女和光棍,是社會永恆話題,這個題材一定要長期拍下去。你們說的這位導演?”
“他叫錢永冠,以前是在電視台做新聞節目編導,比我們早一年半辭職。不同的是,他家裡人不支持他做這個,極力反對。他的資金有限,總是拍一陣停一陣,現在進展到什麽情況,還得打電話問一問才知道。”
“現在能給這位錢導打個電話嗎,問問他的想法。基金會和紅太陽都想支持他繼續拍下去,只要他的片子質量過關,資金不是問題。不知道方不方便。”
“方便,當然方便。”
張導當即拿出手機聯絡錢永冠,結果連打三個電話都沒有人接聽。
張導只能走到辦公室外面繼續撥打,終於打通了電話,結果人在派出所。
因為債務糾紛,發生肢體衝突,雙方被雙雙叫到派出所調解。
“文總,錢導他現在不太方便接電話,你看這事能不能晚兩天。過兩天等他忙完了,我帶他過來。”
“出了什麽事?”文斯莉很敏銳,她從張導的眼神中看出了問題。
對方顯得很焦急,很擔心,還有點灰心喪氣。
國內紀錄片市場一直沒起來,做紀錄片除非有單位支持,個人單打獨鬥真的太難了。
可是……
單位也要求盈利,根本不支持冷門紀錄片拍攝。為了理想,一腔熱血辭職拍攝紀錄片,這條路卻越走越窄。
如果他們兩口子拿不到紅太陽的資金支持,很快,他們也會步上錢導的路,和債權人進派出所調解。
謝天謝地,在他們即將走投無路,難以為繼的當下,遇到了基金會,遇到了文斯莉。
張導遲疑了一下,乾脆實話實說,“錢導進了派出所,他和要債的打了起來。”
“哪個地方的派出所,告訴我地址,我會派人將幫他解決問題。”
只要是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是小問題。
文斯莉已經拿起電話,準備打給律師。
張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趕緊報出地址。
不算遠,就在隔壁市。
通知了律師,文斯莉安撫兩位導演,“你們放心,律所在隔壁市也有辦事處。他們很快會趕過去替錢導解決問題。趁著錢導人沒到,我們先搞個看片會。看片會結束後,就可以直接簽合同。基金會的資金,二位最好能提交一份詳細的拍攝計劃,未來一年的拍攝計劃。”
“一切文總說了算。拍攝機會就存在手機裡面,隨時可以打印出來。”
“我們先去放映室看片子。打印的事情晚一點也沒關系。”
文斯莉親自領路,帶著兩位導演前往放映室。
杜從陪在一旁,替老朋友高興的同時,又在憂心忡忡。
逮到機會,他悄聲問道:“文總,真的要開紀錄片頻道嗎?紀錄片不賺錢的,電視台購買紀錄片都是為了充實片源。我做這個行業這麽多年,據我所知,國內就三部紀錄片賺到了錢。
其中一部還是掛羊頭賣狗肉,拿了商家讚助,專門為商家拍攝紀錄片才實現了盈利。電視台開價二十萬,的確很廉價,但另一方面也算是市場行情價。電視台買紀錄片都是放在午夜檔播出,或是放在沒人看的上午時間段。根本拉不到廣告讚助,純貼錢。”
文斯莉輕聲說道:“我當然知道紀錄片沒錢賺,可是你看陸導和張導,如果沒有我們的支持,他們紀錄片必然沒辦法繼續拍攝下去。光是債務就能壓垮他們。按照電視台開的價格,還了債,他們已經拿不出一分錢繼續拍攝,更別提將房子買回來。他們是優秀的紀錄片導演,有理想有情懷,值得尊重。既然我有錢,又有視頻平台資源,為什麽不能購買他們的紀錄片?好的紀錄片,誰說拉不到廣告投資。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好好開動腦筋,總有一天紀錄片會實現收支平衡。”
杜從張大嘴巴,哦……
“文總又想找宋先生打秋風嗎?”
文斯莉瞪了他一眼,會不會說話。
“什麽叫打秋風,窮親戚才叫打秋風,我找宋二合作這叫雙贏。”
她還忘了一個人,周致。
影視劇,她不想要周致的資金。
但是紀錄片,這位土豪是該支持一下的。
紀錄片的第一個廣告,不如就把這個機會隆重地交給周致。
此刻身在鑽井平台上的周致,大晴天,突然打了噴嚏。
一定是有人在惦記著他。
看了眼沒有信號的手機,左手拿著衛星電話,估算著時差,這個時間文斯莉一定還在忙。再過幾個小時,等文斯莉下班後再打電話。
……
看片會的時候,律師及時趕到派出所,替錢永冠導演解決債務糾紛。
以紀錄片導演的身份來說,錢永冠借錢能力真的是超棒,七八個債主,他一共欠債近一千萬,還不包括利息。
也就是說,為了拍攝紀錄片,他將能借的錢都借了。後期開始按照借新債還舊債的方式操作,反正雪球越滾越大,幾年下來大幾百萬債務,終於爆發。
因為債務,親戚反目,鬧到派出所,臉面丟盡。
從派出所出來,錢導洗了把冷水臉,“你是紅太陽的律師?我們走吧,直接去紅太陽。我在車上睡一覺,到了地方你叫我。”
律師看著一身狼狽,臉上被人抓花留下好幾道血印子,卻依舊一副高傲文青范的錢導,著實有些看不慣也不理解。
這群搞藝術的人難道都是這副德行嗎?
因為藝術,所以高高在上?
落魄如斯,還這麽高傲,完全沒有要拉關系的意思,如果這就是導演范,對方是挺招人嫌棄的。
律師提醒他,“錢導拍攝的片子,希望能一並帶上。文總要先看過作品,才會決定是不是投資。”
錢永冠哈哈一笑,拿出一張U盤,“我這輩子最大的財富,全在這裡面。幾重密碼保護,我們直接去紅太陽。我老錢否極泰來,說不定今天過後,往後日子就要翻身。老弟啊,你今天幫了我,等我翻身後,我一定請你吃飯,給你介紹明星認識。”
律師:“……”
真是不忍直視。
都落到沒錢吃飯的地步,還等著紅太陽救濟,口氣怎就這麽大。
還介紹明星,呵呵!
能不能通過文總的火眼金睛還是兩說,可別高興太早。
律師最終將想說的話咽下去,沒有多嘴多舌。
很顯然,他和錢導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
看片會一口氣看了十集,有種欲罷不能的感覺。
就想知道紀錄片裡面的幾位主人公,他們的命運到底怎麽樣?有沒有認真讀書,有沒有靠讀書改變命運。
文斯莉悄聲問張導,“那幾個孩子上高中了嗎?”
張導搖頭,“三個沒參加中考,兩個成績太差沒考上。不過,年紀比較小的幾個孩子讀書還算用功,就是天賦有限,如果有人督促學習的話,應該能考上高中。”
“我看這幾個孩子家裡的條件也不算差,家裡修了樓房,各種家用電器都有,手機也買了,學校各種費用也從來沒有拖欠。”
“孩子父母常年在外打工,攢了錢修房子,改善家庭條件。要說窮,這條件在農村真不算窮,一年好歹也能攢個幾萬塊錢。真正缺乏的教育,用心教育子女的意識。”
十個小孩各有特色,有每天沉迷於手機網遊的孩子,也有按時完成功課的孩子。
無論是認真讀書的還是,還是早早荒廢了學業的孩子,他們生活中主要玩具就是手機。
父母不能陪伴在孩子身邊,就用手機代替自己陪伴孩子。
殊不知,手機毀人。
尤其是對缺乏自製力的少年兒童,一旦拿著手機,再也不想學*******奶奶,外公外婆老了,管不住這些孩子。或是溺愛,或是放縱,或是無所謂,或是有心無力,總而言之手機成了這些孩子的玩伴。
想毀掉一個孩子,請給他一部智能手機。
這句話,在這個紀錄片裡面體現得玲離盡致,令人震驚。
使得看片子的人,開始為這些孩子的前途揪心。
這麽下去怎麽得了啊!
果然,只有父母才能管得住孩子,也舍得下手管教孩子。
任何人都無法替父母行使管教責任。
紀錄片既是百味人生,也能引起人生思考。
真實展露生活,這是紀錄片的真諦。
這部紀錄片她會買下來,支持兩位導演繼續拍下去。
“陸導和張導有沒有考慮過,多增加幾個拍攝素材。比如,有父母陪讀的農村孩子,城市普通家庭孩子,中產家庭孩子,富裕家庭孩子,再加上這些留守兒童,來一個人生對比,這樣拍出來會更加震撼人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