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3章 生死平衡
  天黑，別出門。

  這是薔薇山莊流傳了數百年的祖訓，據說，在夜晚的漆黑之中，隱藏著詭異的可怕怪物。

  凡是不聽勸告者，日落之後還出莊瞎逛，就沒有活著回來的，屍骨無存。

  鐺！鐺鐺！

  日落余暉，在三聲渾厚鍾鳴中消散殆盡，下一刻，漆黑天幕將大地瞬間籠罩。

  人口數十萬的薔薇山莊，鼎沸人聲突兀中斷，像是被一隻無形大手生生掐住了脖子，家家關門閉戶，寬廣的街道上看不到一個人影。

  “奶奶，我怕……”

  “乖，小團子，咱不怕啊！快睡吧，等天亮就沒事了，有至高無上的主宰神像守護著我們，那些怪物不敢出現的。”

  “嗯嗯！團子不怕！團子會乖乖睡覺的！呼呼……”

  面孔慈祥的老婦人，枯槁手掌輕輕拍打小女孩的腦袋，眼中閃過一絲憐惜。她的小團子太可憐了，父母就因在返莊路上耽擱了些許時間，就永遠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人族守護神，至高無上的主宰們，請你們降福於小團子，保佑她平平安安長大……’

  老婦人神色虔誠，緊了緊懷中抱著的無臉神像，這是一座木頭粗糙雕刻而成的神像，也不知是哪一位主宰，又究竟是否有用。

  是啊，就算是神魔大能，見過主宰的也是屈指可數，更何況是他們了。所謂的至高神像，也不過是一兩銀子買來的地攤貨，求個心理安慰罷了。

  噠噠噠！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黑夜中響起，由遠及近，下一刻，拍響了大門。

  砰砰！

  低沉的敲門聲，在寂靜中極其醒目。

  “誰！？”

  老夫人身影一滯，厲聲喝道，看向大門的目光，竟帶著一絲不怒自威。

  “龍婆婆，是我！薔薇劍府的管事，有要事求見您！”

  薔薇劍府乃是山莊的實際掌控者，此地數十萬生靈，都得仰其鼻息，是震懾那些黑暗中的怪物的中堅力量。

  猶豫片刻，老婦人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團子，緩緩起身，打開了大門。

  一身玄袍的壯漢，從門縫擠了進來，抬手亮出一塊刻滿薔薇花的令牌。

  “大管事，三更半夜的，找老身有何事？”

  “龍婆婆，深夜拜訪屬實失禮，事後在下定登門謝罪。情況緊急，現在請您老人家移步劍府，大少奶奶難產，快不行了啊！！”

  大管事急得滿頭大汗，又是鞠躬，又是請罪，眼前這老婦人，很顯然也不是普通人。

  “怎麽會這樣？大少奶奶臨盆，你們事先沒有做準備嗎？”

  龍婆婆眉頭緊蹙，深夜產子，這個時間實在是選得不太好，可堂堂薔薇劍府，方圓萬裡的霸主，怎麽可能會被這點小事難住？

  “唉！大少奶奶的情況舉世難見，府中提前準備的數位產婆，十幾位醫道聖手，皆束手無策。情不得已，這才來打擾龍婆婆您！”

  龍婆婆聽完，眉頭緊鎖，心地善良的她，已經動了惻隱之心，畢竟這可是兩條性命。而且，薔薇劍府對於治理山莊可謂是兢兢業業，是仁慈的統治者，她沒有拒絕的理由。

  可是，這大晚上的……

  “龍婆婆，請放心，為了安全，在下特意帶來了挪移符籙！乃是出自天羅空間的聖品，絕對不會出現意外。”

  “好！救人要緊，我們立即出發。”

  龍婆婆神情微松，隨後抬手一揮，床上呼呼大睡的小團子頓時被抱在了懷中，她自然不會獨留乖孫女，一個人待在夜晚的家中。

  “萬裡山河，一念便至！”

  大管事神色肅穆，手指一撮，碾碎符籙，一陣紅光閃過，三人瞬間消失不見。

  雖然這只是最低級的挪移符籙，只能在萬裡范圍內移動，可它是來自天羅空間，穩定性與準確性，都是沒得說的。

  下一刹那，龍婆婆與大管事就出現在了燈火通明的臥房之中。

  空間中充斥著繁雜氣息，諸多人影急切的交頭接耳，在一旁刻滿薔薇花的紫木大床之上，透過薄紗隱隱可見，躺著一位臉色蒼白的貌美女子，已經昏死了過去。

  “龍婆婆……”

  “薔薇劍聖，老身都知道了，救人要緊，其他的稍後再說。”

  “你們都先出去吧！”

  龍婆婆眸光閃爍，直勾勾的看著昏迷中的大少奶奶，露出驚疑之色，說話間將懷中的小團子遞給一旁的丫鬟。

  “多謝龍婆婆！這些是府上所有的靈植寶藥，一切都拜托您了！”

  一雙劍目充斥著焦慮的薔薇劍聖，留下一枚儲物戒指，便帶人往外走去。

  “龍婆婆，若是保不了小的……請務必要保下我的妻子！”

  聽見傳音，龍婆婆目光莫名，卻並未回答。

  ‘薔薇劍主，若是尋常情況，不用你說，老身也會首先保大，可是……’

  龍婆婆咽了一口唾沫，雙手微微顫抖，看著大少奶奶高高隆起的腹部，在秘法加持之下，她看見了無窮無盡的璀璨金光。

  至高，神聖，不可侵犯。

  “這究竟是什麽？”

  “難道是傳說中的天生聖人不成！？”

  龍婆婆按下心中的震驚，不敢繼續耽擱下去，抬手一揮，儲物戒指中各種寶藥傾瀉而出，被粉碎提煉，色彩斑斕的藥液，湧入女子腹中。

  “嗯嚀～”

  女子眉眼微顫，緩緩睜開了雙眼，疲憊虛弱不堪，仿佛感知到了什麽，輕聲說道：

  “老人家，請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不用顧及我的性命……求求您！我的孩子，還沒見過溫暖的日光……”

  熱淚盈眶，聲音充滿哀求，一種莫名的光輝，竟然蓋過了那璀璨金光。

  龍婆婆神色微變，重重點頭。

  “放心吧，你們都不會有事的。”

  說罷，盤膝而坐，雙手法訣連連掐動，一堆堆極品靈石被布置成陣法，玄奧符文流轉不止，隱隱可以聽見，威嚴龍吟。

  一滴紫光流轉的血珠，從龍婆婆眉心飄出，緩緩落在陣心，下一刻，無窮斑斕光輝，將女子包裹成一個光繭。

  “呼——老身盡力了，能不能成，就看你們的造化了。”

  龍婆婆似乎消耗了不少元氣，臉色都變得蒼白起來，目光也晦暗了許多。

  哢嚓！哢嚓——

  光繭布滿裂縫，一點點崩碎開來，下一刻，一道強盛至極的生命氣機，衝天而起。

  “哇！哇……”

  嘹亮的嬰啼，響徹薔薇山莊，不知道有多少人，從睡夢中驚醒。

  “孩子！我的孩子！夫人！”

  薔薇劍聖神色驚喜萬分，身影一晃，便要推門而入。突然，浩瀚璀璨的金光海洋，噴湧而出，將其生生擊飛。

  轟！！

  金光瀚海，由薔薇劍府而起，向四面八方瘋狂蔓延，瞬間覆蓋萬萬裡。

  黑暗，被驅散一空。

  “天，天亮了？”

  “不對！現在才子時！”

  薔薇劍聖被金光海浪拍了一個五體投地，目光呆滯，死死盯著璀璨光海，懵在了原地。

  “龍，龍婆婆！這是怎麽回事！？”

  龍婆婆目光楞楞，看著懸浮虛空的女嬰，那璀璨金海的源頭，正是出自女嬰的眉心。

  “這，這應該是真靈之光？”

  語氣有些不確定，畢竟在他們的認知之中，真靈的最高等級，是紫色，金色的真靈之光？聽都沒有聽說過！
  金色光海，足足持續了百息時間，這才緩緩消散，縮回女嬰眉心深處。

  “孩子！我的孩子……”

  女嬰緩緩飄落，被床上的女子伸手接住，臉色依舊蒼白，氣息萎靡，但好在保住了性命，含著熱淚的雙眼，縈繞著溫暖的母性光輝。

  “哈哈哈！龍婆婆，多謝多謝！！”

  薔薇劍聖回過神來，管他什麽金光海洋，他的夫人孩子都安然無恙，這才是最重要的。

  “薔薇劍聖，現在高興還太早了。”

  龍婆婆走到屋外，抬眼眺望天際，此時因為金光海洋的消散，黑暗再次籠罩一切，而且，似乎更加漆黑，詭異，仿佛有大恐怖，在其中張牙舞爪。

  “嗯？龍婆婆，何出此言？”

  薔薇劍聖身影一滯，劍心斬去雜念，瞬間冷靜下來，渾身氣息漸漸變得凌厲，劍修的敏銳，也讓他察覺到了什麽。

  “準備迎敵……”

  轟隆隆！！

  話音未落，在漆黑之中，突然探出一隻布滿鱗甲觸須的利爪，狠狠拍擊而來。

  嗡嗡！

  虛空震顫，一面符文流轉的光罩浮現，將整個薔薇山莊倒扣其中。

  恐怖利爪拍得光罩顫抖不止，恐怖偉力作用之下，仿佛下一刻就得崩碎消散。

  “敵襲——”

  薔薇劍聖雙目瞪圓，踏上虛空，背後法相升起，本命長劍怒斬詭異利爪。

  吼吼吼！
  黑暗仿若實質，翻滾不止，利爪，骨刺，觸手……密密麻麻，千奇百怪，皆逸散著恐怖氣息，同時轟擊在光罩之上。

  哢嚓！

  感知到異變，剛剛飛上高空的諸多修士，便看著防禦屏障化作光屑消失，都愣在原地，目光恐懼，渾身顫栗不止。

  “完了！完了……”

  “為什麽會這樣？哪來的這麽多怪物！？”

  這些恐怖的生命，平常出現一隻，整個山莊都得付出巨大代價才能將其擊退，可是此時，從黑暗中探出的怪物，不知幾何。

  哪裡還有反抗的可能？
  包括薔薇劍聖，所有人都神色蒼白，似乎只能閉目等死了。

  “唉！難道真是聖人降世不成？不然，怎麽會引來如此多的怪物？”

  龍婆婆搖頭歎息，剛才那金光海洋，在黑暗中太過扎眼了，會引來怪物在正常不過了，可如此數量，也遠遠超過了她的預料。

  “只能帶著小團子逃命了，小姑娘，不是老身不想救你，而是力不從心，這些怪物，很明顯是衝你來的……”

  龍婆婆眼含歉意的看了一眼那睜大眼睛，滴溜溜觀察著世界的女嬰，抬手一揮，將小團子抱在懷中，額頭紫光閃爍，隱隱有兩根龍角浮現。

  “咿呀——”

  女嬰如同一張白紙，根本體會不到大人們此時心中的恐懼，小嘴含著一根手指，舉起小手指著翻滾湧動的蒼穹。

  漆黑蒼穹，擊碎光罩後的諸多扭曲肢體，竟然無視掉立在虛空之中的修士，全部合力一處，朝著女嬰拍擊而來，所過之處，虛空寸寸泯滅。

  “不！！孩子！夫人——”

  薔薇劍聖目眥欲裂，體內一股熱流湧現，痛徹心扉，粉碎了恐懼，身化劍之花海，不顧一切的衝了上去。

  “果然如此。”

  龍婆婆目露不忍，但理智告訴她，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宇宙虛空，懸浮著一道模糊身影，目光垂落，將面前這顆星辰上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

  “柳一一。”

  “唉，真是苦惱啊，我把二哥給搞丟了，若是讓她恢復了記憶，還不得要死要活。”

  “所以，為了我的安寧，也為了她沒必要的傷心難過，還是等救回二哥之後，再來喚醒其前世的記憶吧！”

  白東臨唉聲歎氣，也只能如此了，有他照顧，讓柳一一渡過一段安穩無憂的歲月，還不是小菜一碟。

  吟！吟！
  劍吟嗡鳴，一白一綠，兩柄長劍激射而出，繞著白東臨不斷旋轉飛舞，流露出急切意味。

  “呵呵，去吧，保護你們的女主子。”

  鏘——

  得到允許，玉都綠竹，雀躍震顫，化作兩道光柱激射而去。

  “不——”

  薔薇劍聖咬碎了牙齒，眼角鮮血潺潺流下，他恨，恨自己的無能，連自己的妻子孩兒都保護不了。

  “咿呀？”

  諸多扭曲肢體轟然落下，下一刻，這繈褓中睜著天真大眼的女嬰，就會化作灰灰。

  “殺！”

  厲然劍意，凍結天地。

  在凝滯的畫面之中，兩道璀璨光柱從蒼穹之上落下，所過之處，黑暗泯滅。

  不計其數的扭曲怪物，毫無反抗之力，在劍光的照耀之下，煙消雲散。

  “殺——”

  薔薇劍聖眼神呆滯，仰望虛空，恍惚之間，他看見了一道模糊的銀發白袍身影，手握白綠雙劍，一斬一劃，黑暗退散，無數怪物，被斬成虛無。

  好，好強！

  這是劍道的盡頭嗎？

  吟——

  清脆劍鳴，斬盡黑暗之後，竟提前喚出了璀璨大日，溫暖柔和的日光，從天際起始，瞬間照亮大地。

  黑夜，過去了。

  “嘻嘻嘻！”

  “咿呀！殺！殺！！”

  薔薇劍聖回過神來，回頭看去，只見他的乖女兒，不知何時，兩隻肉嘟嘟的小手上各自握住了一柄小巧長劍，一瑩白，一翠綠，正有模有樣的揮舞著，劍身上隱隱透出的鋒銳氣息，令他都忍不住心中一顫。

  ‘我這女兒，究竟是何方神聖？’

  “咳咳！”

  一旁的龍婆婆，將這一切從頭到尾看在眼裡，心中震驚的同時，愈發肯定這個女嬰是大能轉世了。

  只要這女嬰待在此地一天，絕對沒有怪物但敢再來侵擾，不由放棄了離開的打算。

  “薔薇劍聖，此間事了，老身就先回去了。”

  宇宙虛空，白東臨注視著龍婆婆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意外。

  “沒想到還能遇見老熟人。”

  臉上浮現回憶之色，時過境遷，那個喜歡喝紅毛牛奶，吃著桂花糕的可愛小女孩，一轉眼連孫女都有了。

  “紫小鈴，不知你的師兄劉大福可還安好？”

  意念一動，便要窺視其因果線，卻又突然停下了動作。

  “罷了，又何必再去打擾他們呢？終究，只是過客。”

  白東臨搖頭一笑，隨即釋然，這時他也搞清楚了為何當初會感覺紫小鈴的氣血很奇特，原來是紫血神龍的血脈。

  鱗甲妖族已經成了歷史，紫小鈴隱居於此，多半也只是想安穩度過余生吧。

  “劍癡！”

  虛空蕩漾，猩紅漩渦浮現，收到傳音的劍癡瞬間跨越而來，神情隱隱有些激動。

  “大人，不知……”

  “你想得沒錯，你的親人，此時也已經轉世了，喏，這是他們所在的坐標。”

  手指輕輕一彈，一枚信息光點射入劍癡眉心。

  “多謝大人！！”

  劍癡雙眼一紅，便要行跪拜之禮，用盡全力，卻發現怎麽也跪不下去。

  “劍癡，你知道我不喜歡這些道道的，感謝的話就不必多說了。當初你的九世遺蛻，也幫了我不少忙，這便算是還了你的人情了。”

  “去吧，你的親人還在等著你。”

  “嗯！”

  劍癡重重點頭，回頭看了一眼下方的星辰，接著說道：“大人，劍歌與我有亦師亦友的情義，他師姐的安全，便交給我吧。”

  “如此也好。”

  白東臨笑著點點頭，身影漸漸變得虛幻，隨後消失不見。

  劍癡已成就開天造化之境，照顧一個小女孩，還是沒問題的。

  ……

  “天蘿，數據統計出來沒？”

  天羅空間，第五維度世界，白東臨盤膝而坐，目露沉吟之色。

  “主人！”

  “經過大數據分析，已經大概統計出了人族人口的變化曲線，從數百年之前，‘惡’降臨之後，人族的人口增長率已經無限趨近於零，在之前，是百分之十！”

  “死亡，與新生人口，已經達成了平衡。”

  “去年人族新增人口，只有不到兩百極！”

  極，是億之後的第十個單位，這是非常龐大的數字。

  但相對於人族無窮無盡的人口基數來說，兩百極，幾近於無。

  唯一真界在一刻不停的生長擴張，而人族人口幾乎已經恆定了，從此以後，真界會漸漸的變得地廣人稀。

  “生死平衡，看似合乎大道至理，可對於修行文明的發展來說，卻是不利的。”

  修行，需要億萬萬裡挑一的天才，天資越好，能走得越遠，甚至是登上最巔峰的十境。

  人口自然是越多越好。

  “天蘿，準備啟動最終計劃……”

  “主人！您，已經孕育出一元神魔了嗎！？”

  大光球激烈閃爍，天蘿的情緒極其少見的波動起來。

  “呵呵。”

  白東臨微微點頭，笑而不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