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四人從中午喝到了深夜。
杏酒不烈,但是眾人還是有了醉意。
這一天,他們都忘卻了自己的門派,拋開了自己的身份。
他們聊了很多很多,從傳聞聊到了考古傳說,從入門修煉聊到了如今。彼此交流,都深感對方頗得自己心意。
銀杏鎮早已漆黑一片,唯有酒樓門口的燈籠散發著微弱的火光。
四人站成一圈,彼此相望。
許久,林覺才拱手道:“望諸兄福壽安康。”
這話很俗,甚至很不合適。
可大家心底都明白,修士這條道路上,想要‘福壽安康’真的是一個奢望。
方乾拱手,輕語道:“請牢記我們的約定。”
林覺微笑點頭,“一定不會忘。”
史仁拱手道:“保重。”
林覺深吸一口氣,轉身走出三步,又回頭笑道:“今天是我活的最輕松的一天,也是最快樂的一天。”
方乾笑道:“我也是。”
林覺忽然又道:“我記得臨鎮有一個小店,通宵開業,我們去溜達溜達?”
史仁忙道:“好啊。”
漆黑的街道,四人勾肩搭背而行,伴隨著一陣陣嬉笑怒罵聲逐漸遠去。
當東方天際出現了魚肚白的時候,一座小鎮的鎮口,四人仰頭看天。
天,亮了。
四人依依不舍作別,臨近朝陽露出一角的時候,林覺才躬身作別遠去。
目送林覺遠去,史仁忽然道:“我們到底是來幹嘛的?”
方乾微笑道:“交朋友啊。”
史仁撓頭,“是嗎?”
石飛魚打趣道:“難道不是嗎?”
史仁哈哈大笑,“也挺好,我們雖然分屬不同宗門,但是我們之間也沒有什麽仇怨。為什麽非要因為門派之別而弄的不能交朋友呢?”
話到這裡,他臉色一變,悵然道:“如果我的師門知道我和你們一起乾這種事情,一定會責罰我的吧。”
方乾笑道:“你怕了?”
史仁挺直胸膛,“林覺都不怕,我怕什麽?他的前途可比我光明的多。”
繼而又唉聲歎氣起來,“唉,我好可憐啊,怎麽就和你扯上關系了呢。”
方乾笑著拿出了太極陽劍,“給。”
史仁歡天喜地的拿在手中,愛不釋手的翻看了幾遍,“好東西,真是好東西啊。”
石飛魚不解的看著方乾,這種東西也敢送給對手門派?瘋了吧。
方乾輕語道:“你可以回去了,興許會因為這把劍讓你受到重用。”
史仁笑道:“當然,肯定會的。”
他撫摸劍身,目光透著悵然。
好一會,史仁把太極陽劍放在方乾手中。
方乾不解,“怎麽了?”
史仁笑道:“足夠了。”
方乾挑眉,“什麽?”
史仁拍了拍方乾的肩膀,“身為周天星門的弟子,你以後的路比我難走。如果有一天我去殺你的話,你一定不要對我手下留情。因為那個時候的我,肯定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史仁沒有給方乾說話的機會,擺擺手揚長而去。
“散場了。”
方乾略顯悵然。
石飛魚莫名的笑道:“可你卻沒有完成任務。”
方乾聳肩,“是啊,還不知道後果是什麽呢。”
石飛魚笑道:“後悔了?”
方乾笑道:“男子漢大丈夫,做了決定就要承受起所有後果。”
石飛魚笑道:“任務失敗的賠償金。”
聞言,方乾變了臉色。
任務失敗,賠償金是一百金血石!
石飛魚嘿嘿笑道:“傻眼了吧?”
方乾頓時哀嚎起來,“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
石飛魚笑道:“你猜?”
方乾神色複雜,半晌長舒一口氣,“那就不回屠皇閣了。”
“呃?”
石飛魚錯愕,“這也行?”
方乾攤手,“不然呢?我去賣身也賠不起啊。”
石飛魚眼角一抖,“真不回去了?”
“真不回去了。”
方乾重重點頭,“反正靈族那邊我也已經給了警告,算是一切搞定。”
話落,又道:“天大地大,何處去不得?我幹嘛非得和屠皇閣耗啊。”
石飛魚蹙眉,“不怕屠皇閣找你麻煩啊?”
方乾笑道:“都那麽多人看我不順眼了,多一個屠皇閣算多嗎?”
石飛魚沉默半晌才道:“你真他娘的是不按套路來啊。”
方乾笑吟吟的道:“有問題?”
石飛魚撇嘴,“沒問題,我只是覺得,在這件事情上,你是理虧的。其次呢,靈族的震懾夠嗎?這才是第一次而已。”
方乾頷首,“說的有幾分道理。”
石飛魚笑道:“所以,我建議你先回屠皇閣一趟,然後看態度再說。畢竟,任務時間是一年,這還早呢。做人嘛,最主要的是要給自己留條後路。”
方乾笑容燦爛,“對哦。”
注意已定,再加上這本就是天南地北的事情,故此兩人買了馬車,匆匆往秦城的方向趕。
依舊是石飛魚趕路,方乾坐在馬車內進行參悟。
他的修煉進度越發緩慢,這麽長時間以來,依舊處於破道境六重天的層次,距離獨道境明明不遠了,可是自身卻覺得越來越遠了。
“道圖……”
方乾心底暗忖,“難道說,我打心底的連自己的道圖也不信任了嗎?”
俗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若是他打心底的不認可,那麽道圖就只能夠是現在這個狀態。
“或許,只有那個方法可以吧。”
方乾想到了董笑師尊給予的秘法,或許他真的需要來一次‘開魂’,進行馴服道圖。
畢竟,他可是五種道圖,如果都這麽拖著他,他很難再繼續突破境界。
就算是現在,這些大家夥也分走了他九成修煉所聚集的靈氣。
一天后,馬車忽然停了下來。
方乾睜眼詢問道:“怎麽了?”
“感覺很不舒服。”
石飛魚目光閃爍,“總覺得有什麽東西跟著我們。”
方乾一愣,虛天星女道圖一直都沒有動靜,所以他很多時候都不在意附近的情況。
掀開車簾,方乾詢問道:“大概呢?”
石飛魚神色凝重,“說不上來,對方似乎一直在保持很遙遠的一段距離。”
方乾戲謔道:“總不能是道門其他人發現了我的蹤跡吧?”
石飛魚搖頭,“不像。”
方乾笑道:“行了,往前走吧。”
他退回坐下的那一刻,身軀頓時一僵,身邊不知何時,坐著那位古墓的獨臂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