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乾於湖畔端坐三天,絲毫沒參悟明白。
憐雨的話,他都記得。
道理也逐漸都明白了,可就是無法領悟。
“勢?”
方乾眉頭緊鎖,“如何領悟和掌握呢?”
許久,方乾忽然眼睛一亮,他想到了一個常說的詞匯。
“人多勢眾!”
人多到一定地步,確實會產生特殊的氣息,這也被稱之為‘勢’。
“那麽也就是說,我可以從這裡著手?”
方乾眸光閃爍,心底有了一絲明悟。
他的三世源法本就可以做到一分為三,那麽如果自己領悟了勢會如何?這兩者是有共通之處的。
隨後的日子裡,方乾時不時的自己去後山待幾天,又時不時的自己閉門不出數日,除了必要的吃喝拉撒,他近乎都在想事情,連睡覺的時間都很少。整個不再說話,不再笑,蓬頭垢面,雙眼猩紅。對於這種情況的出現,其他人都默默的不去打擾他。
參悟,絕非易事。
修士這一生無法參悟的人,大多數都停留在了某一個關卡,自此卡住一輩子。
善於思考的人,又容易鑽牛角尖,進入誤區。
所以,這參悟一事,素來不易。
方乾似乎真的像是瘋癲了一樣,偶然間他會喃喃自愈,偶然間他會張嘴發出哈哈單調的笑聲,偶然間他又會眉頭緊縮,用力拍打腦袋。
參悟的玄機,總是只有隱隱的一抹感覺,讓你能夠感受到,偏偏又抓不住,看不清。
時間一天天過去,天氣驟冷,下起了鵝毛大雪,令天地白茫茫一片。
潔白無暇的雪花上,寧芷柔心中滿是擔憂的到了後山的石林。
後山的石林中,方乾滿身白雪的坐在一根石筍上,他雙眼無神,整個人呆呆的看著前方。
他似乎都沒有了氣息,又似乎早已死去。
寧芷柔輕咬紅唇,這是方乾陷入癲狂的第二個月末,不知道是什麽觸動了他。對此憐雨也只是說,可能是家族有遺傳病,比如羊癲瘋。
會不會遺傳,寧芷柔不知道。
她現在唯一想的事情就是方乾不會出現任何問題。
“乾……”
風雪中,寧芷柔小心翼翼的試探性的叫了一聲。
“我想到了!”
猛然間,方乾站了起來,口中喃喃自語,“我想到了,人的勢有很多。位高權重,蘊養的大帝氣勢。弱小卑微,謹小慎微的市井之氣。富貴養人,衍生的富貴之氣。剛正秉直,蘊養的單純天真爛漫之氣。”
“殺戮天地,蘊養的怖殺之氣!”
“代代相傳,蓬勃朝氣!”
“遲暮之年,衰哀之氣。”
“兩情相悅,眉目之氣。”
“恨別天地,怨憎之氣。”
方乾踏足在雪地上,口中發出低吟聲,嘶吼著,咆哮著,喟然長歎聲。
“我?又是誰?”
方乾忽然停了下來,他猛然間又大踏步向前,口中低吼,“我是人,人就會擁有一切人都會有的樣子。萬人萬面,千人千樣。我,終歸是我,因為我是人,人也是我!”
“我可為其他人,其他人也可為我。”
“我是善人?惡人?年輕人?男人?老人?”
“我是市井小民?修士?殺手?天才?庸才?依舊是我。”
“我就是人,我心中裝滿了各種各樣的自己,無情的,冷漠的,殘忍的,善良的……”
“我非聖賢,卻可遙望聖賢。”
“我非一切人,可成一切人。”
“我,就是我!”
他一步邁出,原地卻留下了一道身影,如他一般,但是更市儈,眼神、嘴臉都變的完全不一樣了。
明明是一個人,但是卻感覺那就是另外一個人。
方乾繼續往前走去,他的身後留下了一道道身影。
有衣著光鮮,目空一切的。
有畏畏縮縮,謹小慎微的。
有神采飛揚,滿心歡喜的。
有殺氣逼人,惡意滿目的。
有猙獰面孔,陰狠毒辣的。
有正氣浩然,剛正不阿的。
越來越多的人影出現,他們神態各異,姿勢各異,眼神各異。
寧芷柔吃驚後退,不敢相信的看著眼前這一幕。
“哈哈哈哈哈,這就是人勢!”
“人多勢眾的勢!”
方乾騰空而起,霎時間他背後上百道身影如龍一般衝天而起。
“萬象由我念生。”
“萬意由我心生。”
“萬物由我面生。”
方乾騰空而行,一掌殺向其中一道身影,那是一位畏畏縮縮的自己。
面對如此強勢的攻擊,畏畏縮縮的那個自己如卑微的市井小民一般摔倒在空中,顯得拘謹和可笑。
可一瞬間,他卻貼著下方前衝,攻擊方乾下盤。
“來,給我打!”
方乾張開雙臂,衝入人群。
人群沸騰,同樣的招數不同的施展方式。
不同的人,有著不同的思考方式。
最惡的那一位凶狠毒辣,殘忍無比的以招換招。
最正的那一位,光明磊落,瀟灑如風。
最猥瑣的那一位,狡詐如狐,遊鬥天地間。
片刻後,方乾一步衝向石林,所有虛影不再激戰,紛紛聚攏於方乾身後,與他重疊在一起。
大雪飄飛,一切都歸於平靜。
方乾胡子拉碴,眸光卻明亮的如這雪夜的一盞最亮的明燈。
消耗,很大。
不過片刻的時間裡,以他的靈氣已經消耗了七七八八。
如此招數,自然也將消耗達到了驚人的地步。
方乾握了一下拳頭,面露笑意。
他這才看向寧芷柔,此刻的寧芷柔也被雪花覆蓋,已經站了很久了。
“乾。”
寧芷柔欣喜奔來,“你成功了?”
方乾張開雙臂將奔跑來的寧芷柔抱在懷裡,笑道:“等久了吧?”
寧芷柔搖頭,“哪有,我才來一會。”
方乾輕笑出聲,滿目喜意。
寧芷柔在方乾懷內抬頭,“你那是什麽招數啊?看起來好怪異。”
方乾笑道:“人多勢眾。”
寧芷柔不解,“那不是形容詞嗎?”
“哈哈!”
方乾笑道:“語言本來就是用來傳遞認知的,任何一句話都必然有其表達的意思,也往往會表達出不同的意思。而這都將因人而異,並沒有絕對固定的意思。”
寧芷柔搖頭,“不明白。”
方乾笑道:“以後會明白的,我只能說有了此招,只要我靈氣足夠,便是群戰又如何?”
“我方乾何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