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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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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司令,你所調查到的幸好,就住在這裡?”
關城佇立在一棟二層樓的公寓面前,生鏽的鋼鐵支架搭配著廊道間晾著的幾件花花綠綠的衣服,整個建築看起來尤為寒酸。
對此,理想與現實的落差,著實讓關城的內心中有種說不出的味道。
“……”
“你是在質疑[國安處]的辦事能力?”章南洋自顧自的向前走去,補充道:“走吧,你要找的人在二樓的三號單間。”
“額……好。”怔了一秒,雖有猶豫,但關城還是應允著跟了上去。
……
噠~
噠~
噠~
……
關城與章南洋踏著輕步,在上樓的過程中,鐵製的樓梯總有種搖搖欲墜的感覺。仿佛每動一步,就有無數的鐵屑飄落下去。
突然——
正當上樓的階梯要走到盡頭之際,章南洋卻突然定住了步子,讓一時反應不過來的關城恰好一頭栽了上去。
“司令,你這是……?”關城揉了揉額頭,小聲抱怨道。
“喂,那位女孩,是不是你要找的人?”章南洋倚著鐵皮牆壁,小心的探出半個頭,謹慎道:“就是廊道間在晾衣的那位。”
“誒?我瞅瞅……”
話音剛落,關城便扶著章南洋的身體,同樣小心的探出半個頭。
接著。
在反覆確認了數十秒之後,關城才算是終於一口咬定:
“的的確確,那位就是幸好。”
“那就行了……”章南洋吐了口氣,輕松道:“我去附近轉轉,你去敘舊吧……”
“不行啊!”
恰好在章南洋剛把話脫口之際,關城便極力否決道:
“此行我們太過唐突,我連一點措辭都沒有準……”
“噗啊!”
“備”字還未說出,關城便恰逢時機的挨上章南洋狠狠的一腳,徑直往廊道間“飛”過身去。
乓!乓!乓!
受力的慣性影響,關城下意識地在鐵板上接連猛踏數步,才算是穩住了身體。
然後:
回過神來的關城極為惱火的把頭一偏,頓時恨不得用眼神把章南洋殺個千遍萬遍。
但是。
章南洋卻是絲毫不在意關城的眼光,反倒是示意“再見”的擺擺手,便大搖大擺的揚長而去。
“混……”關城徹底忍不住了,滿肚子的髒話開口即來。
不過,就在關城剛想要“問候”章南洋的那一刻,一聲熟悉的音韻感撲耳而來:
“關城?”
幸好呆呆地站在原地,手中拎著的衣服還濕漉漉的滴著水。
可對於幸好的發問,關城沒有立即作出回應,反倒是先遲疑了兩秒。
“關城,是你吧?”幸好再度發問道。
“呀……”迫不得已,關城緩緩轉過身來,強裝微笑道:“幸好,真的是好久不見呢……”
“嗯……”
幸好欲言又止的收住自己若有激動的心情,並輕聲應道:
“好,好久不見。”
“那個,我……你……”關城試圖搭話,卻不清楚該如何開口。
轉而,見關城一如印象中那副模樣,幸好有些驚喜的淺淺一笑。
“你,最近過的怎麽樣?”幸好似顯靦腆的問道:“沒有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應該有了不少朋友吧?”
“沒有。”關城毫不掩飾道:“自你不留消息的突然消失之後,再也沒人找我說過話,生活清淨了不少。”
“這麽慘啊……”幸好玩笑道:“你不會主動爭取一下?”
“那我爭取了,你怎麽辦?”
“誒!?”聽聞關城這意料之外的回答,驚的幸好頓時一愣。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見說話的時間剛好,關城趁機探問道:“你,以後是不是再也不會來學校了?”
“我……”
聽如此,幸好下意識的咬緊下唇,在搖擺不定的眼神中微幅度的點點頭。
“慚愧”道:
“我沒有成為魔導士的資格,學校什麽的,已經無所謂了吧?”
“你說謊……”關城毫不猶豫地反駁道:“之所以不再來學校,肯定是另有原因吧。”
“這,怎麽可能……”幸好若有意識的後撤半步,繼續辯解道:“你說另有原因什麽的,那種原因不存在的……”
“我聽說了。”容不及幸好反對,關城試探性的往前走上兩步,道:“你,因為婚約,現在在為結婚做準備吧。”
“我……”幸好沉著臉,似承認,也似為難。
“聽我說,幸好……”關城繼續邁步向前,追問道:“我隻想了解到一個答案,你是自願結婚的嗎?”
“你別再靠近了!”
見自己已無路可退,幸好攥緊手中的濕衣,紅著眼眶高喊道:
“拜托你別再靠近我了,你再靠近我,我就更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我……”關城立即打住步子,像是想挽回些什麽,卻遲遲開不出口。
“你別再靠近我了…….”低著臉的幸好傳來一聲低沉的哭音,喃喃道:“明明唯獨這種事情,是我最不願意想起的……”
“幸好…….”關城兩眼深邃的看著幸好,隻想聽到她更多的聲音。
只不過。
此刻處於哽咽中的幸好,尚且沒有多余的精力來解釋這一切。
至此,二人都不再多言。一片沉默中,廊道上的衣服滴著未乾透的水珠,滴滴答答的,將腳下的生鏽的鐵皮洗出來一線乾淨整潔。
而相反的,幸好面上的陰暗也是在時間的倉促下,變得越發的明顯。
久之。
不知就這種局面僵持了究竟多久,最先還是幸好拗不過關城執著,毫不客氣道:
“關城,你稍微看點情況吧……難道我不想說,你非要逼我說不成?你是故意想讓我討厭你嗎!?”
“看來答案是不願意了呢……”關城如釋重負般的泄了口氣。
“你以為這是願意與否的問題嗎!?”幸好幾近失控的將手上的衣服往桶裡一摔,憤怒道:
“雖然我只有你一個朋友,但我希望你能別隨便定義我的生活!”
“我並非在定義你的生活……”關城搖搖頭,溫柔道:“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能直接改變你的現狀。”
“說大話也要看看時候吧……”幸好的聲線由高轉低,頗為諷刺道:
“關城,你應該先掂量下你自己的處境,一個可憐到需要我這種人來做朋友的你,竟妄想能隨便改變現狀,很可笑不是嗎?”
“…….”聽罷,關城沒發聲,僅僅是看著幸好的空洞雙眸。
“我,已經被欺騙鄙視過很多次了……”幸好一張一握著自己的雙手,近乎抓狂道:“有時候我甚至覺得自己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狀態……”
“……一次次的被人輕視,然後又一次次被人鄙視,最後再一次次的被人欺騙。他人對我的惡行毫無罪惡感,仿佛我天生就要低人一等一般……”
“……關城,你根本不能夠理解到我的痛苦,因為你笑的時候和我有很大的不同。我其實知道你是一個優秀的人,只是害怕你的優秀會讓我更加自卑,所以我沒說……”
“……現在,我希望這是我們的最後一次對話……”
“…….我把我的一切向你坦白:沒錯,結婚我不是自願的,但我沒有去改變的能力,即使關城你真的有那個能力改變我,可終究能夠拯救我的,只有我幸好自己。”
“關城,你很聰明,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幸好……”聽完幸好的長篇獨白,關城依舊想挽回些什麽,可礙於某種無形的東西,始終難以開口。
於是。
見關城依舊抉擇難斷,幸好又補充道:
“關城,拜托了。請收起你的溫柔,我的心情,不值得你為我而悸動……”
“我……”關城欲言又止的樣子,道:“我聽說你喜歡長發,這個,是真的吧?”
“嗯。”幸好點點頭,沒有反對。
“既然如此,那我明白了……”說著說著,關城應勢轉身。在猶豫了兩秒之後,伴隨著沉悶的踏步聲,關城輕輕的下了樓。
那一刻,關城的背影,隱隱約約透露著絕望。
輕輕的走,正如你(關城)輕輕的來。我(幸好)未做挽留的揮手,願彼此分別後的人生依舊精彩。
再見,關城。
……
[梨花落]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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