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青煙止住腳步,尋得一處亭子,自顧自地坐在那處,閉目養神。
“那垂釣之人名為公冶德澤,書院先生,四品夫子境。”吳海湊到陸生耳邊說道,隨即忐忑地看了眼依舊在垂釣的公冶德澤,“我去跟他打個招呼。”
陸生看著吳海顫顫巍巍朝公冶德澤走去,未曾多想,一把將宋威拉至一邊。
“大哥,何事?”宋威不解,何事需如此偷偷摸摸,他看了眼師青煙,問道,“避著頭兒不太好吧?”
“沒事,你且聽我說。”
陸生搖頭,表示無妨,湊在宋威的耳邊輕聲說著什麽,隨後問道:
“記住了麽?”
宋威愣愣點頭道:“記住了。”
陸生擔心宋威沒有記住,道:“你悄聲同我說一遍。”
“好。”
宋威隨即湊至陸生耳邊,將陸生讓他記的東西,複述一遍。
待陸生確定無誤,才點點頭,拍了拍宋威的肩膀,笑道:“等等就看你的了。”
話音方落,便聽得一聲沉喝:
“混帳!”
陸生連忙循聲望去,方才沉喝之人,便是垂釣的四品夫子境儒修,公冶德澤!
在公冶德澤面前,吳海乖乖被訓斥,頭都不敢抬起。
陸生皺眉,拉著宋威朝吳海走去,意欲為吳海站場子,期間他瞥了眼在亭中閉目養神的師青煙,見其不為所動,便由她去。
公冶德澤見陸生及宋威來到吳海身邊,銀須豎立,怒斥道:“藏劍司的惡犬,滾出清安書院!”
陸生眉頭皺起,拱手問道:“這位先生,敢問藏劍司如何惹得先生如此生氣?”
“問你家金衛去!滾!”
公冶德澤呵斥道。
尚不知原因的陸生,正不解,卻見各大院子中湧出諸多書院學子,對著陸生幾人指指點點:
“藏劍司的人怎還敢來清安書院!”
“德澤先生的親傳關門弟子,便是因為認識一妖族,不願透露妖族所在,便被藏劍司所殺。”
“當初德澤先生,大鬧藏劍司,若不是院長及時出手阻止,恐怕清安城藏劍司不複存在。”
“……”
書院學子們的議論,讓陸生曉得了經過。
只是,妖族……不是妖物麽?
清安書院的學子,怎會與妖族結交?
但陸生知曉這公冶德澤與藏劍司有仇怨,多說無益,便拱手問道:“此番著大海帶吾等前來,隻為尋吳帝師,還請德澤先生莫要為難。”
他本欲稱公冶先生,可聽學子們稱之德澤先生,便跟著稱之德澤先生。
公冶德澤褪下蓑衣,露出其中儒袍,只見其周身無風自動,浩然正氣已將其裹挾,儼然一副要動手的樣子。
陸生心中一緊,自知不是四品夫子境的公冶德澤對手,但他不會坐以待斃,手已搭至身後風華劍劍柄處。
恰在此時,師青煙清冷的喝聲傳來:“公冶德澤,可是要清安書院被夷為平地!”
此話一出,公冶德澤渾濁的眸子一凝,下顎銀須微顫,朝師青煙望去。
“師青煙,你來清安書院作甚?”公冶德澤神色稍有緩和,被浩然正氣掀起的儒袍緩緩垂落,貼著他消瘦的身板,他咬咬牙,一甩袖袍,道,“今日你在此,我不為難他們,可書院中的學子,與老朽無關!”
話音落下,他嘴中念念有詞,轉瞬間便於潭邊消失。
與公冶德澤離得近的陸生,清晰的聽見了念的什麽:
“老朽已在大山茅屋中。”
陸生眸子凝住,心想,原來這便是儒修的言出法隨,竟有瞬移之能。
師青煙自亭中走出,玉手輕觸刀柄,挎著長刀來到陸生身邊,衝著面前書院的諸多學子,冷喝道:“滾!”
然,書院學子雖被嚇得瑟瑟發抖,卻未有一人退後。
“你們真不怕死麽?她可是真會動刀的哦。”陸生戲謔道,這些人怕是讀書讀傻了。
吳海也是連忙附和道:“她是師青煙啊,你們還愣著做什麽,還不趕緊讓開!”
顯然,書院中學子早對師青煙的大名有所耳聞。
何況先前師青煙先前喝退公冶德澤,是個正常人,都不敢攔師青煙才是。
“師青煙又如何?當真敢在此地行凶?”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自學子們後方傳出。
諸多學子紛紛讓開一條道,朝先前說話之人拱手。
陸生一眼望去,不知如何形容眼前之人。
來者大約三十四五的年紀,一身儒袍端是得體,頭戴儒冠,體型勻稱,單看至此處,倒是讓人覺著是位溫潤如玉的君子。
可那幾近畸形的五官,卻讓陸生難以直視。
他對男人無感,自是不會以美醜評判,唯獨眼前這人例外。
大小眼,塌鼻梁,刀削般的嘴唇,竟是歪的!
正當他好奇如此醜陋的儒修是何人之時,他邊上的吳海卻已上前微躬,行禮恭敬道:“海,見過武鈞師兄。”
武鈞師兄?
陸生心疑,以吳海身為吳剛之子的身份,卻還需對如此醜男行禮,可見這名為武鈞之人不一般。
邊上師青煙似是知曉陸生的疑惑,冷聲道:“武鈞,四品夫子,吳剛首徒。”
得到答案的陸生恍然,感情是吳剛的大徒弟,吳海的大師兄,且修為同公冶德澤相同,難怪包括吳海在內,書院學子各個都對他畢恭畢敬。
武鈞將吳海扶起,醜陋面龐浮現“猙獰”的笑容,頗為柔和道:“小海,聽聞你昨夜於驚鴻樓中作出《將進酒》,可有此事?”
若是旁人問起,吳海自是趾高氣昂,拍著胸脯承認。
可問他的,是他爹的大弟子,從小看著他長大,他不知該如何回答。
陸生見狀,決定相助吳海,當即站出來說道:“是大海所作,我同宋威可作證,昨夜他酒醉之時,詩興大發,便有《將進酒》問世,不信可問驚鴻樓中任一人。”
吳海聞言,擦拭著額頭冷汗,連連點頭:“對對對,我昨夜喝醉作的。”
武鈞狀若恍然,頷首道:“原來如此,小海雖入藏劍司,可在我清安書院這些年,卻是沒白學,‘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果真是文華天成!”
說罷,他那大小眼看了眼陸生,隨即對吳海道:“你們來尋恩師,本應稟報恩師才是,可小海文華天成,不若再作一詩,讓諸多師兄弟們替你掌掌眼?”
吳海渾身一顫,驟然緊張起來。
他哪裡來的文華天成,就連《將進酒》都是陸生替他所作。
為今之計,他隻得將目光投向陸生,望陸生能替他解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