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西郊。

  芒碭山。

  一座道觀位於山腰處，青山夾綠水，鬱蔥林間伴有紅粉鮮花，與周遭的枯黃草木形成鮮明對比。

  道觀名為“天舒”，是大乾國師天舒真人住所。

  天舒觀乃神都禁地，尋常百姓禁止入內，道觀中只有樣貌可人道姑，並無道長。

  今日，天舒觀來位男子，男子年約三十四五，身形挺拔，頭戴鬥笠，左眼處一道疤痕，更顯凶厲。

  紫色蟒袍被虯起肌肉撐滿，可見肉身強悍，虎口有深厚老繭，身上卻無兵刃，站在那裡如同蒼松，不偏不倚，成為焦點。

  在他對面，屏風豎立，隱約可見後方曼妙身姿，但他目光平靜，沒有絲毫垂涎，淡淡道：

  “真龍出世，氣吞山河，大乾氣運如何？”

  屏風後女子身形不動，如同不食人間煙火的天女下凡塵，清冷道：

  “福禍相依，真龍未必不能為大乾所用。”

  男子不語，轉過身時，身上散發出如同實質的煞氣，緊握的雙拳輕顫，冷聲道：“若想顛覆大乾，真龍曹某也要扒龍筋，飲龍血！”

  言罷，走出天舒觀。

  屏風後女子不語，隔著屏風望著自稱曹某的男人背影，她明白，這男人說一不二，言出必行！
  ……

  洛陽縣。

  驚鴻樓。

  老鴇身後風塵女子兩排站立，款款走向陸生，鄙夷地瞥了眼狼吞虎咽的石大壯，心裡暗罵句粗鄙。

  表面上卻對陸生這般美男子展露自認為極美的笑容，討好道：“公子可看上咱家哪位姑娘，咱姑娘隨您挑，不僅能陪您喝酒盡興，能讓你在床榻上盡展雄風，精神抖擻！”

  陸生瞥了眼仍舊胡吃海喝的石大壯，努努嘴，淡淡道：“問那位，今日他是金主。”

  “啊？”老鴇聞言，驚的臉上幾層厚的粉，唰唰掉落，忙拾掇表情，朝石大壯迎上去，討好道：“爺，咱驚鴻樓的姑娘，可是一絕，您要不瞅瞅有沒有瞧上眼的？”

  石大壯停下吃喝，手嘴滿是油膩也不顧，朝老鴇身後兩排風塵女子瞄了一眼，最終目光停在老鴇身上上下打量，嘴角掀起淫笑，道：“我倒是挺瞧得上你。”

  陸生本在喝湯，聽聞此言，被湯嗆得差點咽氣，堂堂九品布衣，命喪湯手真是說不過去！
  他看了看石大壯，又看了看老鴇，一個粗蠻，一個年老色衰，倒是絕配……

  石大壯滿是油膩的大手，在老鴇的乾癟的臀上肆意擦拭，隨即起身摟著老鴇硌手的老腰，準備尋一雅間顛鸞倒鳳。

  兩排容貌上佳，峰大腰細的風塵女紛紛湧向陸生，在他身邊各種挑逗，惹得陸生差點繃不住。

  好在心中想著蘇蓉蓉、紀秋蟬以及師青煙三女，同三女比起來，驚鴻樓中這些上佳風塵女，變得不堪入目。

  陸生從乳群掙脫，強烈的胭脂味兒，讓他幾近窒息，他匆忙喊道：“散開散開，都散開！”

  佳人們停下挑逗，眸帶水霧，楚楚可憐地望著陸生，期盼眼前的俊朗公子助她們衝衝業績。

  陸生苦笑，這業績不好衝，怕是兩腎掏空，也不管用，不能雨露均沾，索性滴水不進，他果斷道：“你們別擠我，讓她留下彈彈琵琶，助助興！”

  眾位佳人循陸生所指望去，竟是尾隨最後，沒有上前爭寵的抱琵琶蒙面紗女子。

  霎時間，她們你爭我搶，紛紛同陸生表示，她們也會技藝，可以為陸生演奏。

  陸生無奈，這年頭妓女都要搶單，可惜她們並不入陸生眼，沒有讓他由童子雞變成“口水雞”的欲望，他堅定道：“我要她彈琵琶。”

  驚鴻樓不僅是銷金窟，也是溫柔鄉，她們明白誰是爺，除卻朝面紗女子投去豔羨與嫉妒的目光，不敢言語。

  面紗女子走到陸生面前，尋一凳子坐下，便開始撥弄琵琶。

  陸生飲著美酒，望著琵琶半遮面的佳人，柔腸百轉，酒意湧上心頭，開口便道：
  “琵琶起舞換新聲，總是關山舊別情。撩亂邊愁聽不盡，高高秋月照洛陽。”

  觸景生情的陸生，誦出王昌齡的《從軍行》，好在最後的長城，換作洛陽，才能如此貼切。

  一曲罷，面紗女子美眸閃爍光芒，看陸生的目光滿是驚歎。

  洛陽縣竟有人能做出如此好詩。

  撩亂邊愁聽不盡，高高秋月照洛陽。

  盡管是白日，卻仿若置身秋月之下。

  面紗女子眸帶遲疑，沉吟片刻，似是鼓起勇氣問道：

  “敢問公子，詩名為何？”

  陸生被問及，酒意消散過半，抖了個機靈，心中苦澀，一不小心又剽竊了王老爺子的詩，還好九州無人知曉，他從容問道：“敢問姑娘芳名？”

  面紗女子嬌羞道：“小青。”

  陸生嘴角一掀，輕笑道：“詩名：聞青曲有感。”

  聞青曲有感……這是聽了小青這一曲琵琶，故有感而發？

  佳人們面面相覷，懊惱未能堅持獲得彈奏機會，恨不能替代小青成為青曲中的青。

  小青羞澀不已，似是鼓足勇氣，單手扶琵琶，另一手放至耳邊問道：“公子可想看小青真容？小青先說好，可莫被嚇著。”

  陸生淡笑，道：“相由心生，小青姑娘一曲，在小生心中已為天人，何懼之有？”

  小青眸帶秋水，深情款款望著陸生，道：“公子若是反悔，此詩尚可改名，望公子三思。”

  陸生略驚，風塵女子盼不得文人騷客為自身作詩留畫，美名遠揚，小青這般勸三思者，恐天下風塵女子當屬頭一份！
  佳人們恨不得將陸生整個吞了，讓陸生為她們賦詩一首，抬抬身價。

  陸生微微一笑，愈發好奇小青模樣，詩而已，能有何珍貴，前世唐詩宋詞大家無數，剽一點不至於掀開棺材板板跑來九州揍他。

  見陸生已有準備，小青咬咬牙，掀開面紗。

  面容當得上絕美之稱，比之驚鴻樓女子，強出無數倍，比之蘇蓉蓉三女，亦不差幾分。

  美中不足的便是左臉處，有一青斑，青斑形似鱗片，佔據左臉三分之一大小。

  若是去掉青斑，怕是姿色能再上一層次。

  小青隱隱低著頭，擔心陸生不喜她容顏。

  陸生知其所想，笑道：“聞青曲有感，詩名甚好。”

  雖未誇讚她樣貌，卻用詩名表達對她的認可。

  小青眸帶淚光，展現靚麗露齒笑。

  恰在此時。

  喧囂聲響起，聲音是陸生熟悉的，聽聲音是朝這邊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