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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山河》第一百二十五章:天下事
  滾滾焦煙遮沒了益州城牆,夕陽的余暉透過煙霧,將牆垛投下深深的影子。

  暗影裡坐著一個男人,他頭微側,眼眸深闔,濃煙熏髒了他的臉頰,屍液與鮮血浸透了衣衫,手中扶著一把髒兮兮的劍,在血漬斑駁的城頭沉睡,完全不似一個英雄。

  然而益州全城都知曉他的名字,視之宛如天神。

  三日殺伐,士卒還能輪換,這個人一步未離,目不交睫,擋住了數不清的行屍。

  一個舉世無雙的人,一把無堅不摧的劍,造就了益州堅守至今的奇跡。

  一群群軍士行過,特地避開他身側,連搬動滾木的役夫也停了喊號,放輕腳步。無形的敬畏與感動存在每個人的心間,化成了一片誰也不願打破的安靜。

  城上人來人去,蘇璿全然不察,縱然武功再高,他也是一個人,累到極至連饑渴也忘了,一懈下來就陷入了深眠,直到一聲馬嘶傳入耳際,他驀然一醒,幾乎就要拔劍,睜開眼一片金陽晃亮,有人快步走來。

  “師叔不必擔心,敵人並未攻來。”

  蘇璿捏了捏鼻骨,分不清是在夢中還是現實,“長歌?”

  光影中的青年一身道衣,英氣勃發,正是殷長歌,“師父已安全回山,讓我帶人來助師叔守益州。”

  蘇璿一愕,抬眼望去,落日的金輝映著城頭,長歌的身後立著一群英毅的青年,個個腰懸長劍,身姿挺直,望過來的目光熱烈而敬慕。

  殷長歌的眉間帶著自豪,“師父說益州關乎中原萬民,不可有失,不僅讓我帶著師弟們過來,還致書各派請天下英雄共守,來得快的也到了。”

  蘇璿的心一熱,又是一憂,“這裡太危險,不能將門派的精銳都折了,師兄的好意我心領了,你速速帶——”

  一個鬢邊微白的大漢行來,洪聲道,“蘇大俠醒了?”

  粗峻的面容有些眼熟,蘇璿過了一瞬方想起來,訝道,“洪堡主?”

  來人正是飛鷹堡的堡主洪邁,他腰背雄壯,依然強健,見面就要叩拜,被蘇璿一把托住。

  洪邁掙不開,話語帶出了哽咽,“想不到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蘇大俠,飛鷹堡全仗大俠一力扶挽,出事時卻未能幫濟,實在愧煞。聽聞恩人重歸,洪某別無長才,帶弟兄前來襄助,還請蘇大俠勿棄。”

  蘇璿意外之極,他不知助過多少人,然而瘋顛之時,少有幫派肯站出來說話,心中也曾有過涼意,不過複醒後已然看淡,沒想到還有人記得舊恩,前來還報。

  他剛扶起洪邁,又有兩人行來。

  這兩個均是和尚,一人愁眉苦臉,一人圓碩大肚,愁眉的一合什,圓碩的僧人笑嘻嘻,道,“好了?甚好。”

  蘇璿認出來者竟是當年守六合塔的少林高僧,更為驚異,道,“法引大師與法明大師?澄心大師歸返後可好?”

  法引還是一副孤困愁眉狀,有氣無力道,“勞蘇施主掛懷,澄心大師尚在歇養,我等代少林來盡一份綿薄之力。”

  隨後一男一女過來拜見,男子矯健,女子活潑,“峨眉派柴英、靳秀參見蘇大俠,冼掌門是家師,多謝蘇大俠援手之德,我等奉命率同門前來相助。”

  不待蘇璿回話,後方又有兩個青年急步上前,雙雙伏首而叩。

  蘇璿急忙將人扶起,卻是眼生,並不曾見過。

  兩名青年虎背熊腰,神情敬慕,其中一人道,“長沂山莊霍明義,霍明武,代家父與家姐拜見蘇大俠,大恩未曾還報,來此助蘇大俠共戰惡教。”

  江湖人一批接著一批,不斷有人叩拜,有些曾受過他的扶助,有些是各派精英。點蒼、衡山、青城、南普陀、西嶽閣皆有人來,城牆上的人越聚越多,蘇璿開頭還能寒喧幾句,到後來唯有點首示意,又覺察自己滿身汙漬,不免微赧,絲毫未覺身邊的男男女女充滿祟敬,宛如在看一個傳奇。

  他不知劍魔死而複生,千均一發之際打開拓州城門的壯舉,早已在江湖中繪聲繪影的傳遍;
  他也不知葉庭在回返的路上已經與各派蹉商,回去後廣發英雄帖,邀武林豪傑共守河山;

  他更不知益州在屍軍的衝擊下浴血堅守的消息散遍四方,天下人無不關切,村夫野老皆在感歎,人人為之動容。

  殷長歌在一旁微笑,話語清銳昂揚,“師叔,師父說天下事,天下人擔。”

  洪邁第一個應道,“不錯!天下事,天下人擔,不能讓蘇大俠一個人扛!”

  霍氏兄弟齊道,“中原的城池,當由中原人共衛!”

  峨眉弟子靳秀聲音脆亮,“說得對!無辜折進去的同道,還有師父所受的傷,都要向西南惡教討回來!”

  一時之間眾口如沸,戰志成城,氣勢激揚如山。

  法明大師捫著大肚,撚著佛珠笑了,“我輩武林,當有此慨。”

  蘇璿望著一張張熱血激昂的臉,心神震動,眼眶驟熱,仿佛被金陽燙得暖起來。

  金陵圍城已逾一月,形勢一日比一日緊。

  城內的百姓惶惶不安,九重深宮內同樣覆著凝重的陰雲。

  大軍遲遲未至,城外音訊斷絕,焦灼、失望、憤怒、疑惑多種情緒交雜,天子已經在多番挫折下磨盡了火氣。殿上的群臣爭來吵去,有的主張對叛軍詔撫,有的主張嚴查與威寧侯、武衛伯有往來的,還有人言及城中所傳的各種謠言,無不讓天子煩悶,退朝後益發疲憊。

  應德帝回到上書房,近身太監熟練的替他捏捶肩膀,幾名應召的近臣陸續而入。

  天子停了一刻,道,“大軍至今未返,眾卿如何看待。”

  金陵被圍並非一兩日,哪怕突圍失敗,秘旨未能遞出,西北也該聽聞了消息,至今未見大軍返回,眾臣皆知有異,不過誰也不敢接話,怕觸動了天子壓抑住的怒火。

  應德帝直接點了名,“老五?”

  陳王的脊背如生芒刺,異常尷尬,勉強道,“臣弟以往瞧馮保像是個穩妥的,沒想到竟是——,是臣弟失察了。”

  天子怒極而笑,“你是沒想到,沒想到忠勇伯竟然與威寧侯、武衛伯是一黨,只顧著收錢,也不替朕睜眼瞧瞧,這幾人如何勾結在一起,聯手作亂,將朕的江山社稷禍害至此!”

  天子聲色俱厲,一掌拍得龍案一震,滿屋俱靜。

  陳王撲通跪下,熱汗流了滿臉,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

  到了此時,誰都清楚這場叛亂沒那麽簡單,蠻族來襲就已十分突兀,其後異變接踵而至,武衛伯、威寧侯、忠勇伯相繼而反,明毅伯也難說,前一陣還有漁戶冒死渡江,帶來消息道益州受西南屍軍攻襲,形勢極危。

  金陵畢竟是帝王都,糧物充足,被圍一時還能守得住,君臣急則急矣,尚不至於驚恐萬狀。誰想到益州也受了敵襲,來的還是摧城如紙、聞所未聞的屍軍!一旦不敵,敵人從水路直趨金陵,隨之而來的就是江山易主,乾坤改換,天子怎能不怒。

  柯太傅的心情也極沉重,思了片刻道,“陛下息怒,靖安侯定會竭力死守,絕不讓益州有失,如今兩地同時受襲,岌岌可危,依臣所見,不如詔令各地起兵勤王。”

  太師王宦出言反對,“召異地的兵馬勤王非同小可,萬一引來狼子野心之人,局面勢必更糟,屆時誰擔當得起。”

  柯太傅反問,“太師不讚同勤王,可有解危良策?”

  王宦在官場沉浮多年,老道精滑,繞過了問話,“臣以為陛下應以雷霆手腕,將朝中附逆的官員重處,親族亦不可寬饒,方能震懾群小,令臣子不敢有異心。”

  沈國公見天子發怒,附和王宦道,“不錯,對逆賊不可姑息,凡與武衛伯、威寧侯、忠勇伯、明毅伯來往的必是同黨,該一並重懲。”

  柯太傅不甚讚同,“陛下,臣以為如今人心惶惶,過度追查難免激起動蕩,給逆黨可乘之機。何況明毅伯是否附逆尚未明,不宜貿然抄誅,不妨將府中人暫時羈押,將來再行決斷。”

  王宦一派大義凜然,正色道,“當此之亂,陛下再一味寬縱,一些浮搖的越發膽大了,說不定暗通消息,私下勾敵,更為不利。”

  吳王聽來聽去沒一句有用的,嗆道,“殺人急什麽,先說解圍,太師說勤王不行,就想個法子出來。”

  一句話頂得王宦語塞,他咳了咳道,“臣暫無良策,然而勤王確是弊大於利,當另行計議。”

  吳王越發不滿,“再計議屍軍都要上門了,既然疑明毅伯反了,大軍指望不上,還不召各地勤王,難道等死?”

  王宦啞口無言,柯太傅連連點頭,“吳王明見,當前益州之危更甚於金陵,若是再拖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沈國公再次倒向了強勢的一方,“臣以為吳王與太傅所言有理,一切全看聖上裁度。”

  六王是個綿軟的性子,少有參與朝廷大事的爭議,這次也沒怎麽言語。

  應德帝鬱怒的扶案良久,終於道,“太傅擬詔,召徐州、宣州、南陽三地火速勤王!”

  太監立刻侍候筆墨,柯太傅一氣詔成,又議了一陣傳詔的細節,幾位重臣才散去。

  陳王一直灰頭土臉的跪著,好容易熬到退出,不免一瘸一拐,落在了幾人後頭。

  六王緩下步子,體恤的問道,“五哥的腿腳還好?我那邊有種化淤散不錯,回頭叫人給你送去。”

  陳王悻然道,“不必了,我回去歇幾天,免了招嫌。”

  六王一團和氣的勸解,“聖上一時氣重,遷怒罷了,五哥跟著我回府坐坐?最近我新得了幾件古董,讓你先挑兩樣。”

  陳王今日大失臉面,連寶貝都提不起興致了,無奈卻不過六王的盛情,怏怏的隨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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