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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山河》第六十二章:眾如沙
  自數年前歸返靈鷲宮後,溫輕絨開始隨父母學習掌理宮中事務。溫飛儀的舊傷時有複發,門派的責任逐漸落在下一代肩上,溫輕絨也覺出了壓力,再不是過去的無憂青年。

  這一日午後,他穿過白石山徑,來到清溪畔的一幢雅廬。“爹有事喚我?”

  溫飛儀披著氅衣倚窗沉思,能生出一對標致的兒女,他自有一副好相貌,年近五旬依然修雅,可惜長年帶著病色,脾氣也不大好,唯獨對一雙兒女和熙,道,“你收拾一下,過幾日出門,代表靈鷲宮走一趟洛陽。”

  “洛陽?爹要我去參與試劍大會?”溫輕絨一驚,頓覺難以理解,“這次的盛會明面上是太初堂承辦,誰都清楚他們已為朝暮閣所控,根本是朝暮閣要通過試劍大會在武林立威,成為實至名歸的霸主。江湖中多少幫派毀於其手,為何我們還要去湊場子,成全他們的野心。”

  溫飛儀拋出魚食,看窗下水潭中的錦鯉爭簇,並未責備愛子,“這次的英雄貼不同往日,朝暮閣除了立威之外,想必也要看哪些門派會到,哪些不會。”

  溫輕絨被話語一點,警覺過來,“爹懷疑朝暮閣想借此為試,不到的門派將來會被先行拔除?”

  溫飛儀解除宮禁之後遣了不少弟子探察江湖動向,對局勢了解頗深,輕喟道,“只怕正是如此,朝暮閣歷來是順之者昌,逆之者亡,一旦得罪凶多吉少,靈鷲宮的實力尚不足以正面相抗,不能不虛與委蛇一番。”

  一場試劍大會被惡徒把持,靈鷲宮連拒絕與會都不行,甚至還要去助長凶威,溫輕絨憤懣難平,衝口就要拒絕,然而望著父親蒼白的臉龐,語氣又軟了,“若是武林中笑我們貪生怕死,與惡徒同流——”

  溫飛儀怎會不懂愛子的鬱憤,他年輕時更為傲氣,不然也不會硬碰長空老祖,奈何事關門派存亡,不得不忍了,“朝暮閣險些要了你們兄妹的命,我豈有不恨,然而如今確是得罪不起,除了正陽與少林一類的大派,其他幫派誰能不懼,就算受人譏笑,也絕不止我靈鷲宮一家。”

  話雖如此,溫輕絨一想到要向仇人低頭,終覺屈辱不甘,難免怏怏不快。

  溫飛儀也不願多談,轉道,“白羽和方梓昨日鬧了別扭?是怎麽回事?”

  溫輕絨勉強提起精神,“白羽使了些小性子,沒什麽大事,已經被方師兄哄好了。”

  溫白羽挑剔數年,終於被溫輕絨的師兄方梓打動,此次方梓攜父母的書信造訪靈鷲宮,正式呈訴了求親之意。

  “方家在渭南還有幾分能耐,一旦將你妹妹的親事定了,我也少一樁心事。”想起數年前,溫飛儀仍覺得遺憾,“可惜終不如蘇璿,白羽這孩子確是給我寵壞了。”

  溫輕絨早知道兩人性情不合,並未過多的惋惜,“蘇璿是道門出身,潛心修劍,未必有意於兒女私情。江湖上打主意的不少,沒一個成功的,松風堡的俞堡主曾著人擄走自家女兒,在密室裡衣衫盡去,誘蘇璿相救,還糾結了一幫江湖人做見證,沒想到蘇璿識出不對,沒進屋就走了。”

  溫飛儀不禁失笑,頗為不屑,“如此下作的法子也想得出來,俞老鬼真不是東西。”

  盡管蘇璿事後未曾言說,松風堡邀來見證的一幫人嘴上沒門,傳到江湖上沸沸揚揚,可謂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溫輕絨也深為不齒,道,“松風堡為得蘇璿無所不用其極,連女兒的聲名都不顧,如此結親與結冤何異,以正陽宮的傲氣,怎麽可能任人算計。”

  溫飛儀有感而生,悵然一歎,“正陽宮這類大派自惜羽毛,不願輕涉江湖是非;朝暮閣卻橫行肆虐,無所不為,甚至勾結了西北的藩王窮征惡斂,逼得百姓傾家蕩產,賣兒鬻女。如今連試劍大會都成了群魔亂舞,實在可悲。”

  溫輕絨無言以對,也不知該怎樣安慰。

  溫飛儀不想過多的感慨影響愛子,提了些應當留意之事,最後殷殷叮囑,“你去洛陽多方觀察,無論何事都不要卷入,明哲保身,一切小心為上。”

  洛陽試劍,大概是有史以來最令武林人屈辱的一屆盛會。

  四面八方的江湖豪客從中原各地匯聚而來,酒樓客棧賓客滿盈,人們的情緒反而空前的低落,縱然相熟的見面招呼,也不複往年的輕快,多在沉悶的飲食,縱有談論也與試劍大會全然無關。

  溫輕絨選了正街上生意最好的一家酒肆,溫白羽環視一圈,少見的沒有挑剔,與方梓一道落座。

  方家同樣接到了邀帖,方梓作為長子,與溫輕絨一般代父輩而來,溫白羽聽聞後鬧著要同行,溫飛儀拗不過,料想無非到洛陽虛應事故,當不至於有意外,也就隨了她。

  方梓看了看酒客的氣氛,道,“聽說往年的試劍大會常有喝多了打架鬧事的,主辦的武林世家必須派弟子巡視城中,及時化解,今年大約是不必了。”

  溫輕絨亦有所感,放眼望去滿堂壓抑,就算有人飲酒,也是鬱氣沉沉的淺嘗輒止,怕意氣上來管不住口舌,落入朝暮閣耳中,引來禍上身。

  一個刀疤臉的漢子踏進酒肆,身後跟著五六個隨從,他大剌剌的擺著架子一拱手,“各位好漢,大家都知道試劍大會是誰的場子,來了就是客,不必拘著花用,城中的吃喝本閣一律包了,諸位放心享用。”

  滿座驟靜,江湖好漢個個停了杯筷,望住了說話的人。

  方家江湖往來多,方梓見聞頗廣,悄聲道,“那是常樂幫的堂主金鉞,半年前整個幫派投了朝暮閣,做些跑腿逞凶的勾當,氣焰也起來了。”

  溫白羽不屑的一掃,不過她行前受過父親的千叮萬囑,也知不宜生事,沒有理會。

  金鉞吆喝了兩遍,座中的不說應和,連個吭氣的都沒有,頓覺有些惱火。

  東南角幾個臂刺飛鷹的大漢用罷了飯,將一錠銀子拋在酒桌上,起身要走。

  金鉞專橫慣了,長刀一揮,攔住幾名大漢。“給臉不要臉?”

  打頭一名面容粗峻,虎背熊腰的壯漢開了口,“爺用飯給錢,犯了哪家王法?”

  金鉞一哽,臉上的疤抖了幾下,“不識好歹的家夥,我看你是一身賤皮,受不得抬舉。”

  洛陽城中遍布朝暮閣的爪牙,鬧起來幾個大漢絕討不了好,溫輕絨不由擔心,溫白羽倒是幸災樂禍,隻盼著打起來才好。

  方梓打量了兩眼認出來,“這幾個漢子是飛鷹堡的,說話的像是堡主洪邁。”

  金鉞的話語難聽,洪邁強捺下來道,“我該喚一聲金堂主,還是該喚金香主?閣下現在是什麽名位?”

  酒堂中的人俱笑起來,唯獨金鉞變了臉色。

  原來這一言正戳中金鉞的短處,他之前在常樂幫還算個人物,投入朝暮閣也狐假虎威了一陣,然而隨著吞並的幫派越來越多,新進了不少精英,金鉞的地位幾度變動,越來越低,稍好的差使挨不上邊,為此不忿已久。

  金鉞激怒得臉皮發漲,不顧場面破口大罵,“請你們這些鼠輩是大爺瞧得起,還真把自己當人?一個個既然乖乖來了,就安份的做孫子,哪來的臉面叫板!”

  一句話將整個酒肆的江湖客全罵了進去,本來各路豪客都憋著氣,聽了此話越發怒火沸騰,氣氛繃得更緊。

  飛鷹堡的人忍著一語不發,個個臉沉如鐵。

  金鉞仍不肯罷休,嗆啷的一劈刀,飛揚跋扈的環視,“整個洛陽都是本閣的地盤!管你們是蛇是蟲,來了就得夾著尾巴,讓吃屎也得接著,否則就是活膩了!”

  最後一句仿佛在沸油上點了一把火,也不知誰先動的手,啪啦一隻酒碗砸過去,引發了一場混戰,卷進了大半個酒肆的人,場面亂得無以複加。

  朝暮閣的人寡不敵眾,尖哨亂響,金鉞縱是有所倚仗,也架不住眾多豪客拳來腳往的暴揍,沒幾下同伴已經鼻斷腿折,自己腰上也被人戳了一刀,膽氣化為烏有,眼看亂拳紛紛,要被生生揍死,突然一股疾勁架來,掀得群毆者退開數步,隨即響起一個破鑼般的聲音,“怎麽,各位是要提前試劍?”

  場中多了個面相油滑的矮子,挾著一根銅煙管,身邊站著一個方臉膛的大漢,街面上來了數百名黑衣人,將整個酒肆圍了起來。

  群豪方才還血沸於頂,氣竄兩肋,這一時都冷了下來。

  溫白羽給人牆擋著,見不著內裡的情形,方梓悄聲給心上人解說,“說話的矮子是函谷客司空堯,銅煙管打穴為一絕,他原先是百裡舫的長老,心思深雜,為人狡詭。朝暮閣的少使以下有六名令主,以他地位最高,聽說此次少使未至,都是司空堯在籌劃;方臉的是恨天掌陳兆,他以前是天武堂的副堂主,如今也成了朝暮閣的令主。”

  金鉞疼得鼻歪眼斜,捂著腰上的血口,撲至援兵面前,“司空令主,陳令主,這群雜碎——”

  司空堯來前已聽了下屬的急報,一揮手止住了控訴。

  眾多黑衣人面露凶光的圍著,刀劍鋥亮,隨時可能血洗酒肆,各路豪傑一片安靜,心底發虛,均是忐忑難安。

  “都是五湖四海來的英雄,想打,過兩日上試劍台較量。”司空堯沉著臉掃了一圈,在飛鷹堡的幾人身上停了一刻,語帶威懾,“這次就罷了,再有擾亂挑釁者,本閣絕不輕饒!”

  一場亂毆奇跡般作罷,朝暮閣的人抬了傷者退走,江湖豪客膽子大的扶正桌子,換菜繼續吃酒,膽小的立刻會帳離開,陸續又有新客踏入,不多時重新坐滿了人。

  溫白羽詫異極了,“不是說朝暮閣跋扈凶殘,被打就這樣算了?根本是外強中乾,不足為懼。”

  飛鷹堡的幾名大漢在酒肆外低議,溫輕絨心底有數,道,“方才是群毆,誰知道哪些動了手,酒肆裡有近百人,當街追究起來勢必激起眾怒,影響試劍大會。司空堯不過暫時放了一馬,事後必定要找回場子,殺雞儆猴,事情從飛鷹堡的幾個人起,只怕——”

  溫白羽這才明白過來,俏顏變色,“朝暮閣要暗中下手,將他們殺了?”

  方梓接過話語,“洪堡主也是條好漢,聽說飛鷹堡在西北一帶被朝暮閣逼得極慘,求助無門,這次來洛陽算是低了頭,卻碰上這樁事,怕是過不了今夜了,早知如此,還不如不來。”

  溫輕絨無聲的歎了一口氣。

  群毆的血勇已然消散,眾人都明白飛鷹堡的人會是何等下場,可刀子暫時不落在自己頭上,就當一無所知,無一上前相助。

  自己不也是如此?盡管心懷不甘,不忍同道受戮,卻無法不顧及家族與門派,到頭來與旁人一樣,做了江湖中一粒無情的散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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