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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山河》第一百四十九章:山河一枕(2)
  榮雋的面具下鮮血不斷瀝落,在殿上望見一切,頹然一歎。“——卻邪珠,罷了——天意——”

  六王不能置信,激怒道,“什麽天意,蘇璿不是已經完了?快召喚傀儡殺了他們!讓左天行死!讓他們都死!”

  榮雋一言不發,六王掐住他的手,拚命晃動銅鈴,“不可能敗!你還有教徒,還有奴衛!讓他們把這些人全殺了!”

  榮雋木立不動,宛若未聞。

  絕望讓六王陷入了空前的歇斯底裡,“我耗了那麽多年的心血,王位是我的!應德帝,天殺的應德帝!那碗魚膾為什麽沒要他的命!他當年就該死!”

  榮雋的呼吸突然停了,冰涼道,“是你下的毒?”

  六王猶在顛狂的囈語,“不該是這樣,娘說過誤服天仙子的人會死,他為什麽沒死?”

  一個孩子懂什麽,所有人都這樣以為。可他知道皇位本該是自己的,也知道母親的怨懟和不甘從何而來,恨怨越積越深,變成了衝動的臆想,只要皇兄死去,一切依然屬於他,母親也會重展笑顏。

  連榮貴妃也沒想到,偶然的隨口之語被稚子記在心底,他從榮府的花園擷回毒花,絞出花汁擠入玉瓶,趁著中元節宴,悄悄滴在了魚膾上,那時天子方繼位,作為幼弟,他還有機會近身,然而花汁的異味使天子淺嘗即止,隨後的劇變卻徹底毀滅了榮氏一族。

  榮雋咳出來,身形一晃,“原來是你——”

  驀然他一掌橫掃,失魂落魄的六王被勁力擊飛,驚恐的跌進了蠱池。

  蠱池極大,群雄將毒物掃蕩至邊角,足足積起了半人高。六王正落於此,層層相摞的蛇蟲猶如軟榻,托住了他,數不清多少鋒利的毒刺瞬間齧入軀體,六王張大嘴,發出一聲淒厲的號叫,拚命痙攣起來,在蟲堆中越陷越深,紛紛的毒物徹底淹沒了他。

  群雄有的與奴衛交戰,有的在救蠱池中的人,還有一部分衝上殿頂,殺向血翼神教的長老,人們殺意激蕩,攻勢凶猛。

  場面混亂不堪,血翼神教已然潰了,榮雋漠然的看著,猶如一個不關已的幽魂。

  榮氏一族數百人的覆滅,竟然來自一個孩童的惡念,積蓄多年的復仇執念仿佛一個冰冷的笑話,所有的一切皆成了虛空。

  榮雋突然拋下銅鈴,轉身掠走。

  嚴陵一邊殺敵一邊盯著他,見狀高呼,“首惡要逃,大夥快追!”

  山風冰涼,吹動寬松的黑袍,榮雋漠漠的掠行,仿佛對後方追來的人群一無所知,他穿出殿群,掠過林海,來到一方斷崖,下方是稀薄的白霧,他終於停住腳步,摘下了銀面具。

  陽光下銀光一閃,被拋下了高高的山崖。

  追上來的群雄只見黑袍一縱,宛如化去,消失於雲霧中

  陷在蠱池中的人悉數被救上來。

  殷長歌中毒不輕,臉龐發黑,幾乎眩暈欲倒,被旁人扶著仍在追問,“師叔怎樣了?”

  蘇璿被平放在地上,肩臂的重創深可見骨,胸腹被斷劍所貫,英越的臉龐蒼白如透明,每一次呼吸都有大量的鮮血溢出。

  周圍一片靜默,這樣重的傷,誰都知道難有奇跡。

  蘇雲落被白陌負著,掙扎著撲下來,大滴的眼淚落下,微弱的呼喚,“師父!師父不能死——師娘在等你!師娘要生寶寶了,她在等你回去!阿卿——阿卿!”

  蘇璿異常的疲倦,從未有過的脫力,虛幻中似乎看見北辰真人安然闔目,化作流霜飛散。

  他不再感覺到痛楚,意識也開始松瀉,散入無邊蒼穹,歸於茫茫大地,遠風送來一縷遙遠的牽縈,紛紛塵世的盡頭,仿佛有一抹顰眉含淚的清顏。

  大軍南征,惡教一觸即潰,捷報飛遞金陵,朝野上下無不大喜,天子詔令大赦天下,舉國同慶。

  只是喜訊中亦有噩耗,靖安侯雖被江湖人救出,終因毒傷過重,未能生還。左傾懷扶靈而歸,天子率群臣於城外相迎,金陵全城縞素,百姓悲泣盈野,共為之悼。

  前往靖安侯府致哀的吊唁者無數,車馬為之壅塞,出殯安葬等事宜由禮部主辦,極盡哀榮,為立朝以來絕無僅有。

  靖安侯的長子左卿辭傷懷過度,加上妻子攻惡教時再度重傷,留於西南歇養,他請辭一切封賞,表達了歸隱之意。信中言辭婉轉,字字孝悌,天子亦為之感喟,遂下旨由左傾懷襲靖安侯之爵位,其後更對侯府多次封賞,恩寵非常。

  當此之時,正陽宮的金虛真人獻上了一張前朝藏寶圖,為門中弟子在西南敵巢所得,初時以為舊布,用以裹物,回山後發覺有異,交予師長,上報了朝廷。

  天子著人堪驗,果然從棲霞嶺附近取獲了大量黃金,滿朝為之轟動,天下無不讚佩。

  正陽宮派出精英對抗屍軍,同時號召天下英雄守城,已是功勞不小;此時獻上寶藏解朝廷燃眉之急,更是讓天子喜極,應德帝龍顏大悅,遣吳王至天都峰頒旨,嘉言褒獎,恩賞無限。

  正陽宮犧牲了不少精英,然而得天子彰表,也覺榮耀與安慰,唯有沈曼青退回賞賜,只求以微末寸功,贖祖父諂敵之罪。

  天子憫其孝心,允其所求,赦免了沈國公,將之貶為庶民。當沈國公踏出天牢,重見天日,已是老邁不堪,他顫巍巍的謝過皇恩,率家人返鄉歸棲,從此不履金陵。

  凡是參與守城與攻伐西南的門派,皆受到天子褒獎,各得賜賞,亡者亦有撫恤,得一份體面哀榮。眾多豪傑歸鄉,地方吏與世紳紛紛送來賀儀,爭相與之結交,讚者有之,羨者有之,江湖中又多了不少軼事流傳。

  外邊沸沸揚揚,熱鬧未休,各地的傳言如五月枝頭的海棠,風一吹紛繁似雪。

  琅琊已是春深,群芳繚亂,韶光似錦,正是一年最好的時節。

  阮靜妍在庭樹下仰頭而望,清眸幽深如水,掩不住萬千思愁。

  從夏至秋,從秋至冬,如今又複春光,良人依然未歸。

  一箱又一箱黃金珠玉抬入院內,皆是天子所賜,連出生才兩個月的孩子也得了重賞,親族無不讚羨,她看也未看一眼,每日對著孩子,望見相似的眉眼,止不住有淚欲落。

  聽說他受了極重的傷,不得不留在西南。

  不知他情形如何,傷勢可安,身邊是否有人照料,為何至今仍無歸音。

  牽掛與哀愁幾乎傾覆了理智,她在無數個夜裡難以入眠,清晨淚濕枕衾,日漸消瘦。春光越是明媚,阮靜妍越加傷懷,懷中的幼子無知的掙動,睜著黑亮的大眼,指著碎雪般的海棠花咿唔。

  她暫時中斷愁思,摘下一朵海棠放入嬰兒手心,想起當年蘇璿的一簇凌宵,禁不住微笑,不覺又墮下了淚。

  一旁的奶娘正要勸說,忽然驚住了。

  院門處不知何時多了一個英挺的男子,五月春暖,時人換了單衫,他依然攏著一件薄披,輪廓也有些清瘦,然而長眉入鬢,眸光如水,溫柔的望著庭中人。

  院中的仆役從未見過這人,不免大為緊張,侍女茜痕正好從屋內出來,一見驚喜而喚,“姑爺回來了?”

  阮靜妍一抬首,驀然驚住了,仿佛墮入了夢中,長睫倏顫,清淚如泉湧下。

  余人見了此情,哪還有不明白的,奶娘趕緊抱過了孩子。

  阮靜妍一聲哽咽,向男子飛奔而去,被他一把擁住,堅實的胸膛與溫熱讓她覺出真實,顫栗的哭出了聲。

  男子緊摟著她,似一聲微笑,又似輕歎的低語,“奴奴又哭了。”

  阮靜妍的淚落得更凶,纖弱的肩膀劇烈的抖動,所有斷腸的牽掛,離別的哀傷,無盡的相思與熱戀,悉數化成了喜悅的淚。

  男子撫著她的發鬢,眼眸微熱,帶著無限的愛意與溫存,一聲低語拂過她的耳。

  “奴奴別怕,我回來了。”

  春陽初升,柳枝低垂,早起的黃鶯在庭樹上啼鳴,脆亮的嘰啾不休。

  一名緋衣侍女躡足而出,持著竹竿擊打枝椏,驚得葉間黃鳥紛紛散去,院內恢復了安靜。

  屋內的阮靜妍放下心,拉起衾被覆住愛人的肩,玉臂擁住他,滿心的溫柔安恬。

  蘇璿重傷方愈又遠道而歸,至此才得安眠。

  他沉沉未醒,陷入了遼遠的夢境。

  夢裡沒有乾戈殺戮,沒有浴血紛爭。

  唯有山河一枕,萬裡青空,無盡的浩瀚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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