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統一人類嗎？我能做到，傷亡不會超過兩萬。”

  實驗室中，繁星詢問。

  “不用。”

  屏幕上浮現出另一段話：對了，我替三體人對面壁者比爾·希恩斯說一句謝謝，感謝他的思想鋼印技術。”

  雖然不太清楚，但我想這個技術一定起到過至關重要的作用，雖然最終會化為更進一步的阻礙。

  “至關重要，呵呵。”

  維德自嘲一笑：“雷律提醒過我們，如果在第七次崩壞爆發前，我們能夠解封思想鋼印技術，那人類的傷亡將大大減小。”

  繁星思索片刻，“不，如果第四次崩壞後，人類能理解這段話並實施，那麽第六次崩壞將延後一段時間。”

  “我與梓蕎姐，也就是識律相處的那段時間，對律者的選拔方式有了一個猜測，善良之人陷入絕望。”

  “黎婉華、希瓦露、薑梓蕎，甚至是伊文斯，他們最初都是善良的人，死律的候選者貌似都在這個時代，如果……”

  “如果提前使用了思想鋼印技術，叛逃生命樹、沿岸大屠殺就不會發生……”

  維德想起古國的俗語，自嘲一笑，“現在說什麽也晚了，自作孽，不可活啊，唉~”

  “當初雷律讓整個地球陷入黑暗，月球隕落，海河向天傾，她所做一切，將人類的精神蹂躪得體無完膚。”

  “人類群體性精神崩潰，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有人提出解封思想鋼印技術，我也是從那時開始謀劃的。”

  繁星疑惑：“有人阻止了這件事？”

  “是，你也能猜到是哪些人，是哪一群人，不能將這事全推到小女孩身上。”

  維德哀歎一聲，“回歸正題吧，接下來要講的就是我為什麽要留下星際聯合國。”

  “我本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將聯合國高層全部打上思想鋼印，但我想到了黎婉華的提醒，於是放棄了。”

  “雖然最終會化為更進一步的阻礙？”

  “是，我擔心啊，我害怕啊，崩壞神的手段我們根本無法想象。”

  “謹慎、小心、萬事留一手，是我唯一能做的，我一步也不能錯，如履薄冰，因為手上是上億人的性命。”

  “一旦打下思想鋼印，以人類的技術根本無法逆轉，必須要留下一批素體，這樣就算我們失敗了，人類文明也還有機會。”

  維德向一個孩子，傾訴一切。

  “我本想給民眾打下的鋼印核心規則是不惜一切代價戰勝崩壞。”

  “但我想起了三體人神不知鬼不覺、以人類文化為底的文化入侵。”

  “我怕下一個律者就是‘三體人’，我怕律者能扭曲這條思想鋼印，我怕我一時的過錯將人類埋葬。”

  “在糾結中，我想起一些東西。”

  屏幕上浮現一段話：真正的文明，不會讓任何一個人陷入絕境，更不會逼任何一個人走入絕境。

  給予弱者以關懷，才是真正的文明。

  繁星詢問：“這是什麽？”

  “崩壞神誕生時，對整個人類文明的嘲諷，祂直接告訴了人類獲勝的方法。”

  是啊，最大的嘲諷，當面的嘲諷，而人類卻不自知。

  “於是我改寫了思想鋼印的內容，鋼印核心規則是愛自己，更愛他人，其次則是對思維、思想的強化，信心、自信、謙遜、理解、理性、理智、熱衷思考、學習、改變自己、讓自己變得更完美等一系列美德。”

  “人應該為自己而活，而不是什麽虛無縹緲的大義、不切實際的理想、目標。”

  “讓人盡量成為完人，這是我能做到的極限，如果這樣都能招來律者的針對，那我無話可說，崩壞根本沒給我們留下生機。”

  “維德爺爺…”

  “你很偉大。”

  不知為何，繁星很傷感。

  ……

  在漆黑的星空中，一艘小小的宇宙飛船緩慢行進，它躲過了地月的雷達偵測，目標是冥王星。

  狹小的艙室中，程心抱膝面壁，雙眼無神，她枯坐於此，仿佛永恆。

  緩慢的飛船跨過木星軌道，智子突然出現，它在程心面前低維展開，光潔的曲面上顯現出一行字：雲天明要見你。

  沒有反應，智子有點尷尬，它以二維平面折疊出複雜的幾何結構，幾縷電光湧現出來，打在程心皮膚上。

  程心反應過來，聲音沙啞：“什麽事？”

  智子再次展開，浮現出文字。

  看到雲天明三個字，她昏暗麻木的眼神一亮，又暗淡下來。

  “請告訴他，我不配。”

  之後無論智子怎麽刺激，程心都沒有任何反應，她封閉了感知、認知，當塊木頭。

  沒辦法，只能去找聯合國了。

  沒過多久，對策局也收到了消息，星際聯合國被滲透爛了。

  於是繁星搶先一步，將人帶到了地月軌道之間。

  失去了心的程心如同傀儡，最後，她被打扮的漂漂亮亮，在機器人智子、繁星的陪同下進入納米機械拘束裝置。

  納米機械控制權暫時交給智子。

  拘束裝置是直徑一公裡的球體，內外三層，內外兩層是超導材料，形成電磁場拘束中間薄薄的一層反物質。

  這樣的球體一共有九個，儲存著人類全部的、最容易叛變的常規納米機器人。

  拘束裝置遠處有一個平台，上面搭載著以雷律核心碎片製作的超級電漿炮，一共三門三個平台，每個平台負責三個拘束裝置。

  就算納米機器人牛逼破天了，能突破反物質層，那電漿炮也能完全摧毀它們，這是實驗過的。

  對了，地上的專用隔離室是用強相互材料做的，轉移納米機械的箱體也是強相互材料，納米機械不可能突破。

  每一次使用前後都會核對數目，對不上數目立馬發出警報，直接認定崩壞降臨，律者以至，我就問，這樣能出問題？

  作為一級滅世源，對策局對它可是嚴防死守，與聯合國的技術共享，能威脅人類存亡的技術一項也沒給。

  對不起，只是你們這群同胞實在不值得信任。

  你不信任我，我還不信任你呢。

  三人穿過超導通道，見到的是一片微風徐徐的草原，湛藍的天空。

  草原中心，是一座古老的西式教堂。

  圓形穹頂上，聳立著耶穌受難十字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