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台是荼洲國府分配給天門講師和職員的府宅之地,林木幽深,湖溪相伴,銀瀑如簾,風景如畫,很多退休的資深講師都在這裡建有養老的宅邸。樸中鏢所住的府邸座落在靠近靈山響水溪的竹林深處,府宅比普通的講師府邸略大,據說有一間院落是用來出租的,但是已經三年沒有收到租金。黃金龍看到這間出租的院落門口刻著一個顧字,頓時心中了然。
“小子,你終於來了,這些天裡讓我好等。”看到黃金龍敲門進屋,樸中鏢頓時笑了起來。
“樸師父……”黃金龍向他拱手施禮。
“莫作虛禮,盡管進來吧,你贏的錢我都為你留著呢,看。”樸中鏢將黃金龍拉到客廳中來,指著客廳中的桌案。桌案之上疊著一摞金票,金票旁邊堆著一小堆花瓣狀的銀片子。
看著這堆散發著誘人光芒的金銀,黃金龍腦子一昏,差點把自己的來意給忘了:“這都是我的?”
“當然啦。你一共贏了兩萬多錢的荼花銀。我幫你都換成了足兩的落馬金,整整二十落馬金,還有七十二錢荼花銀給你零花的,都拿去吧。”樸中鏢得意地笑道。
“我幾乎都忘了這件事了!”黃金龍目眩神迷的呆看著眼前的荼花銀,癡癡地說,“這麽多錢,再開一個燕雀樓都沒有問題,還有落馬金……,我還不知道有這樣的錢。”
“哈哈,看看你小子,果然是盆州窮地方來的。荼洲越靠近東西兩界,商業越繁華。西京州靠近西界,又是都城所在,貿易往來頻繁,豪商雲集,貨幣交換異常火熱,這落馬金也就應運而生。說起來真令人懷念啊,當年荼洲初定落馬金的時候,盛況空前,殷門主認為金銀可迷人性,建議將其定名為落馬,意為黃金在前,縱使英雄亦要落馬。落馬金之名隨即大興海內。一千錢的荼花銀才能換一枚足錠落馬金,足見其價值。現在大宗的貨品交易都用落馬金,以落馬金為單位的金行金票更是盛行不衰。不過,這落馬金票,凡人等閑可是見不到的。”一談起錢來,樸中鏢頓時變得滔滔不絕。
“原來落馬金的名字,是殷老門主定的。”黃金龍拿起桌上的金票,心中不禁生出一絲溫暖。
“你看起來不像是來拿錢的……有什麽事情來求我嗎?”樸中鏢看著他的臉,發現他完全沒有看到金錢時那種欣喜若狂的表情,心中頓時有俏媚眼拋給瞎子看的鬱悶,不禁問。
“是啊。樸師父!”黃金龍這才想起此行的來意,連忙向他訴說了自己想要購買念兵甲材料的來意。
“哼哼,我以為我年輕的時候就算天不怕地不怕了,沒想到你比我還愣頭青,居然敢和人比契闊陣。”樸師父嘴上責備,臉上卻露出了早知如此的表情,“老實跟你說吧,自從知道了你們訂下了契闊陣之約,我、老顧、何門主和月蓉就開始秘密為你們張羅念兵甲的材料了。”
“真的!?”黃金龍喜出望外地說。
“你真以為我們會看著你們幾個小傻子去送死嗎?我就不說了,老顧、何門主和月蓉現在比你們都著急。”樸師父冷冷地說。
“阿?”黃金龍愣了。
“這裡最近的念兵市場在天台、靈台兩鎮。天台販賣念金,靈台販賣木,玉,骨,筋,牙,爪之類的奇特材料。天門普通弟子的材料一般都在這兩鎮裡購買。但是現在這兩鎮裡所有的材料都已經銷售一空。不但如此,今後一年之內的訂貨都已經訂滿。”樸師父沉聲說。“邊北穹這一次可是大手筆啊。他就是想要斷絕你們製造念兵的途徑。讓你們不得不用臨時征調的劣等兵甲。畢竟,邊紅線是他的親骨肉,他怎會讓你們有機會傷到自己的種。以他現在在失心堂的地位,想要做這件事,容易得很。”
“什麽!?”黃金龍大吃一驚,急道, “那我們該怎麽辦啊?”
“放心,這事兒怎可能難倒我們。”看到他心急火燎的樣子,樸師父充滿享受地哈哈大笑,“我就是想看看你著急的孫子樣,讓你知道知道什麽是世事凶險。放心,我們四個準備去一趟西京州的兵市,西京州國府機構林立,貨源充足。這樣,我和老顧就替你們走一趟,你把購物單子給我。”樸中鏢思考片刻,得意地打了個響指,笑嘻嘻地說。
中了控魂術的李南星在第二天已經緩了過來。吐得死去活來的白算計卻仍然沒有起色。清晨時分,作為讓他自食其果的始作俑者,黃金龍不得不帶著他去青木堂找胡藥師醫治他的魂傷。這個時候的白算計已經吐的只剩下吐泡的力氣,黃金龍只能把他背在背上,步履蹣跚地在天門林蔭道上走著。
“大少,你給我記住……”白算計趴在黃金龍的肩膀上有氣無力地說。
“行啦,省省力氣吧。”黃金龍歎著氣,“你這魂術怎麽這麽狠,一天一夜都消不了功?”
“哼,冷師父說我的魂術已經接近突破玉關胎劫的水平,當然夠狠,如果被打中了,說不定一輩子都要被埋下心理陰影。”白算計說到這裡,語氣中不禁帶出幾分得意。
“你這個缺心眼的家夥……”黃金龍連連搖頭,“你會的本事越大,將來摔的跟頭越重,你到底懂不懂?”
“別跟我說這些有的沒的,等到我突破了玉關胎劫,成了相忘師,你那一點本事立刻會被我甩出幾條街去,到時候我要讓你天天……嘔……”說到這裡,他再次乾嘔了幾聲,終於再也沒有說話的力氣。
“唉,真是個沒爹媽疼的家夥。”看著他的衰樣,黃金龍心中有些同情,也不忍再刺激他,只是腳下加快了步伐。
今日的青木堂人丁冷清,因為除夕將至的關系,很多有錢有閑的天門弟子都已經回家過年,只剩下一些重視課業和無錢回家的弟子留守天門,所以來青木堂看病的弟子寥寥無幾。黃金龍背著白算計剛一走進門,立刻大聲呼喚:“胡師父,有人在嗎?”
他因為僵屍引的關系,和青木堂胡藥師有過很多次的接觸,算是相熟,所以進門一點都不見外。聽到他的聲音,在內堂忙碌的胡藥師三步並做兩步跑出來,一看到他就滿臉焦急地小聲說:“哎喲,小祖宗你怎麽又來了?小聲點好不好,有人在堂內精修課業,不容打擾。”
黃金龍縮了縮頭,壓低了聲音:“胡師父,聽說你是青木堂的頭兒啊,怎麽有人跑你的地頭精修,你還要為他護法?難道是藥師堂的頭頭來了?”
“嗨!”胡藥師拉他走進問切室,讓他把白算計放到床上,小聲說,“現在還不是,將來總有一天會是,說不定未來的國府回春司的司長都能當上。”
“回春司司長?那可是荼洲所有藥師和回春師的頭兒啊!”黃金龍吃驚地說。
“可不是?現在我還得小心伺候著,說不定將來人家記得我的好處,提拔我一下,我就可以告別青木堂到別處高就了。”胡藥師滿臉憧憬地說。
看著他臉上那想入非非的不堪表情,黃金龍咧起了嘴:“您還真挺有理想的。”
“去,臭小子!”胡藥師瞪了他一眼,隨即轉頭看了一眼白算計,“怎麽搞的?”
“被自己的攝魂大法給反噬了。”黃金龍賠笑道。
“哎喲,這可夠嗆啊。”胡藥師的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這攝魂大法不同於平常的魂術,一旦反噬,會有一種心靈回鏡的效應,精神念流在腦子中形成死循環一般的連續反射,極難徹底清除,這也是它易學難精之處。我看看……”他探頭仔細檢查了一下白算計的眼瞳和眉心嘴角,立刻又歎了口氣。
“又怎麽了?”黃金龍連忙問。
“這小子用的是攝魂大法中的五感控術,扭曲的是人類嗅覺的感官機能。他似乎有點天才,將自己的感官扭曲得極為徹底,而且由於心靈回鏡的震蕩,讓魂傷的效果增大了數十倍,這還是你來得早,再晚一天,他恐怕會嗅覺全失。”胡藥師解釋道。
“那事不宜遲,趕快給他治治吧。”黃金龍急道。
“這種魂傷,我只能診斷,要說治療,除非是通曉消魂術的回春師。我只是施藥用針的藥師,在魂術領域,我還沒有涉獵。”胡藥師尷尬地撓著頭。
“哎喲,您不會這把年紀了才感慨書到用時方恨少吧?”黃金龍急了。
“唉,年輕那會兒,我也是詩酒風流,做了不少荒唐事,耽誤了學業,慚愧啊。”胡藥師紅著臉說。
“那這怎麽辦?他一天之後就沒鼻子了!現在能聯絡到回春師嗎?”黃金龍的虛汗立刻滾滾流下來,焦急地問。
“回春師們這一陣子的課少,技藝高超的都回去過年了,留在天門的估計沒有消魂的本事。”胡藥師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