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眼望去,前方盡是看不到邊的沙海。
茫茫的荒野,沒有青山,沒有碧水,沒有姹紫嫣紅,也沒有芳草萋萋……
仿佛一位丹青聖手在與一位毫無天賦的蹩腳畫師同台競技,一方生機盎然,一方死氣沉沉。
吳奇與柳映月站在沙海邊緣,心中都莫名生出一種荒謬。
剛才一路走來,處處山清水秀,可到了當前之處,就像突然換了個天地,眼前身後,天差地別,仿佛來到了天堂與地獄的分界線。
“吳大哥,那座古廟,就在前方。”
柳映月抬手遙指,只見茫茫荒野之中,兀立著一片殘垣斷壁,透過東歪西倒的圍牆,隱約可見其間一座廟宇樣式的建築。
吳奇點點頭,帶著柳映月一同前行。
腳下柔軟的綠草,換成了粗砂、礫石,踏在上面,嘎嘎作響。
穿過頹壞圍牆,古廟出現在眼前,廟頂琉璃瓦脫落殘缺,露出破敗崩裂的梁柱,四堵立牆也是千瘡百孔,以致讓這座荒野上唯一幸存的建築,看上去岌岌可危,仿佛輕輕一陣風吹來,就能將它徹底摧毀。
“吳大哥,那尊古怪的黑色雕像,就在廟中……”
柳映月跨過早已腐敗枯朽的廟門,忽地發出一聲驚呼,腳步當即就亂了,直撞進緊隨其後的吳奇懷中。
“有人,裡面有人……”
廟堂正中供奉著一尊黑色雕像,而讓柳映月驚呼的那個人,正橫躺在雕像下方。那人身子抽搐成一團,仿佛經歷了痛苦的煎熬,而他露在衣衫外面的雙手,已經遍生黑羽,顯得極其可怖。
如此死狀,與吳奇此前所見五人如出一轍,看來這尊黑色雕像,不是邪祟源頭,也與之大有乾系。
“那人已經死了。”
吳奇拍拍柳映月削肩,走上前,將蜷縮的屍體撥展開來。
渾身上下,黑羽遍布,就連面龐五官,也無法分辨。
可死者身上的衣衫,卻讓吳奇感覺有些眼熟。
一時也想不明白,吳奇遂取出無名符籙,附著在右手掌心。
先前曾以此法,消除柳映月體內黑羽,但柳映月當時只是受傷瀕死,而此人卻已死去多時,吳奇也有心試驗一番,看看掌中符籙對死者是否也能發揮功效。
丹田內息透出掌心,摧動符籙,屍體上騰起縷縷黑煙,密密層層的黑羽,如同暮秋時節的草木,慢慢枯敗萎縮。
死者的雙手、脖頸漸漸恢復本相,面容也慢慢顯現出來,也難怪吳奇覺得眼熟,居然是自家青陽學府的同門師兄譚泰清。
守得雲開見月明,詭譎黑羽盡皆化為烏有,譚泰清也恢復了常人模樣,除了生機已絕,與吳奇記憶裡的纖毫不差。
仿佛就像一場夢,醒來之後,卻發現已是陰陽兩隔。
“這符籙真神奇!”
柳映月由衷讚歎。
而後看到吳奇收起符籙,卻未曾起身,仍就蹲在地上,還將雙手伸進屍體懷中摸來摸去,不由好奇道:“吳大哥,你在做什麽,這人身上黑羽不是都消除了麽?”
“看看有沒有隨身攜帶寶器,人死了,東西還是可以用的,如果就此遺棄,未免太過浪費。這也算是物盡其用罷!”
物盡其用?
聽到吳奇將“發私人財”說得如此清新脫俗,柳映月也是無語。
吳奇在譚泰清懷中只找到了一瓶療傷丹,不過他戴在手上的空間戒指裡,卻讓吳奇收獲匪淺,各種丹藥,林林總總不下三十瓶。
將屍體上所有值錢財物收刮一空,吳奇終於站起身,凝眸端詳堂中供奉的黑色雕像。
雕像怪模怪樣,與世間凡俗所奉神像,大不相同。
吳奇跑前跑後,好一番查探,卻始終找不出頭緒。
相比解密,探寶才是進入秘境的主要目標,吳奇遂不再多想,再次取出無名符籙。
正要如法炮製,施展在雕像身上,吳奇忽然又有發現,符籙上所繪圖紋,居然又多出了一截線條。
真夠神秘的!
吳奇不禁搖頭喟歎。
考慮到這尊黑色雕像,有可能就是黑色羽毛的發源地,吳奇不敢掉以輕心,兀自想了想,還是決定改變方案,不再附著於掌心,以免過多接觸黑色雕像。於是,隨手一揮,借著一股巧妙的柔勁,將符籙貼附在雕像身上。隨即,吳奇並起手指,將自身內力透過指端,隔空衝向符籙。
符籙被功法摧動,轉眼就有了變化,黑色雕像上上下下黑煙四溢。
仿佛老鼠遇見了貓,道道黑煙剛一湧出,就擺出四散奔逃的架勢。
一時間,仿若朝陽初升,光芒四射,只不過,這四射的光芒,並非溫暖和煦的金光,而是陰森邪穢的黑光。
隨著黑光道道迸發,破敗古廟也隨之搖動起來,千瘡百孔的四壁,裹挾著突如其來的陣陣陰風,直將廟堂內鬧得鬼哭狼嚎。
“吳大哥,這是怎麽了?我們……我們,要不先離開這裡吧!”
柳映月本以為吳奇的舉動,就像剛才消除死者身上的黑色羽毛一樣簡單,誰知卻鬧出這般動靜,眼見周圍變得猶如地獄一般,頓時就將柳大小姐嚇得花容失色,一把拽住吳奇的手臂,直往自己懷中拉。
吳奇隻覺臂膀似乎陷進了一處幽深谷地,尷尬的想要收回,哪知柳大小姐竟然運起了內力,而且驚慌之下還有超水平發揮。拉了兩下也未收回,只能遂了她的心意,任憑右臂陷入險境。
“別怕,這些黑色煙霧都是邪穢之氣,它們不甘被符籙吞噬,所以才拚命逃走。”
吳奇低聲安慰身旁佳人,只是他心中也有些忐忑不安,黑色雕像上的邪氣,要遠多於屍體上的邪氣,兩相角力,也不知符籙能否戰勝對方。
雕像周身迸發的黑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增長,從最初的寸許長,增至尺許,又慢慢增至五尺、六尺。它們有的想要從廟頂缺口逃逸,有的想要從四壁上的破洞離開,還有的直奔廟門。
當黑光逐漸增長,快要突破十尺時,情況終於有所變化,黑光不再增長,反而慢慢縮短。
等到第一道黑光完全縮回雕像體內,柳映月瘋狂地尖叫,瘋狂地晃動懷中的手臂。
“快看,吳大哥,快看!那道黑光被符籙降服了、吞噬了!”
吳奇隻覺自己一條右臂都快被晃散了架,索性幽谷兩側山巒柔美,吸收了大量衝擊力,也將傷害降低到了最低程度。
“吳大哥,快看!符籙有變化了,好像多出了一截線條!”
隨著道道黑光被符籙陸續吸收,符籙上多出來的線條,匯聚交織在一起,隱隱約約合成一個“金”字圖案。
“好神奇啊!金字位置偏左,是不是右邊應該還有一個字,這樣看起來才更加協調!”
柳映月刺耳的尖叫,也讓吳奇若有所悟,沒準還真如大小姐所言,眼下只是現出了一半。
嘩啦——
散盡邪氣的黑色雕像,忽然破裂碎開,就如廟外荒野上的沙礫,隨著穿牆而過的輕風,飄揚而去。
吳奇撿起符籙,運功略一探查,當即又驚又喜。
似是左半邊“金”字圖案的出現,破除了某種禁製,以致符籙蘊藏的能力得到釋放,以致神識立即收到感應。
拘禁!
也不知這“拘禁”能力威力如何?吳奇有心嘗試,然而自被柳映月拉出古廟,一路來別說人影,連隻飛鳥野兔都沒有見到。
“吳大哥,快看!”
柳映月終於松開了吳奇的手臂,三步並作兩步,於前方一棵樹下撿起一塊玉佩。
“是蘇青姐姐的隨身玉佩,怎會出現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