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不敢大意,但拳已打出一半,渾沒收回之理,他向來孤傲,沒打中對方就先怯,不是大丈夫所為,更不是他的性子。好在他功力不凡,中途變招也是輕而易舉之事,當即改拳為掌,拍開公子的右袍。跟著左手又擬一拳,往公子胸中擊去。
梁蕭視此人居然能接下自己這一拂袖之力,心下也不禁讚一聲。他剛才那一招,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其中暗藏的後招,委實不少。隻道此地也是慕容博的勢力范圍,才一踏足就糟人暗算,是以不出手則罷,既出手便是盡心施為,他可不想妹妹再受任何傷害了。
公子見那人掌勢沉穩,拳頭帶勁,分明是個學武之士,雖然內力不及自己,但是也稱得上是一流好手,當下不敢小覷,右手橫胸一擋,即接下那人的左拳。那人又是一怔,忖道:“此人內力怪異,又極其深厚,生平少見,恐怕除了教主,無人是他敵手。”
忖思間,左手已被對方牢牢抓實,跟著腕上脈門一痛,牙間哼了聲,情知這公子欲下狠手,但為了心愛之人,就算是死,也要與其一拚。當即右掌回旋化抓,往對方雙目戳去,望此人能念其雙目而回救。
這招當真湊效,眼睛,公子還是愛惜的緊,犯不著廢他一手而毀了自己雙目,這樣折本的生意,公子怎會做。腕力一松,跟著腦袋一歪,避過他凌厲的抓功,右手回探,朝那人打來。那人心下大忿,明知打此公子不過,但為了紅顏,也管不了諸多江湖規矩,腰間一摸,便即拔出一柄短劍,照那公子刺來。
梁蕭心中一凜,只見那穿堂閣後有火光一幌,竟是穿樓的窗格透光,照在那柄短劍之上,卻是青寒刺目。公子不好施雪劍抵擋,雪劍一出,必帶風雪,只怕把官兵招來,那可當真不妙,危險之際,卻也不顯半絲驚慌,左足一邁,右足踏上,展出“凌波微步”避過劍鋒,跟著施展手腳,與之賭鬥。
在穿堂閣樓,打至牌樓院下,這一場好殺!你看那:短劍凶器,鐵手招迎。短劍凶器長尺許,削鐵如泥恩師賜,亮閃閃似電如雷擊;鐵手招迎逍遙式,降龍伏虎有奧秘,飄逸瀟灑習名師。那女郎鳳目微睜驚心事,蓮步稍退不為避,暗裡隻誇兩家好本事。
梁雪與進弟,關心又焦急,此地凶險無從知,但盼兄長早刃仇敵,趕忙歸離去。這廂壁公子施威,縱出手段逞武藝。那人一把短劍,抖擻精神;公子一雙巧手,玩轉天下絕藝。正是那少年相遇青年漢,果然傲氣才逢傲世人。
那人一柄短劍絲絲招招,均是一氣呵成,當真快如閃電,混無一絲破綻可尋。這公子眼觀形,形觀體,見此人果生得清奇,打扮得又極是灑脫,滿頭長發散鬢際,眉目清秀俊堂堂。兩耳發遮聽西方,雙眼有神辨忠奸。身穿一領淡鵝黃,無憂靴來足下踏。碧玉絛帶腰束妝,手執一柄短刃劍,生性豪爽為紅顏。明教座下方左使,憤世絕俗恨北方。
公子見了,心裡那個暗讚,不想今日在這個牌樓裡竟隱藏著這等人才,心思他若不是慕容一夥,那就好了。歎一聲,展開手腳,一來一往苦鬥,一個為避禍,一個為紅顏,兩家何苦作掙論,原本不相識,更無甚仇怨。皆因一場誤會起,他兩個盡展手段,戰經四十合,兀自不分勝負。那人有寶劍依襯,補上了內功不足之隱憂,居然和公子鬥了個平手。
梁蕭見此人屢出奇招,劍法堪稱一絕,比劉進的劉家劍法尤勝一籌,令他根本沒有空擋可鑽,真是越打越有精神,隻喜得笑嘻嘻,口裡讚道:“好劍法,好劍法!”這公子極少稱讚人,仲逍遙算一個。
兩人又鬥了二三十回合,公子腳跟一點,退出圈子,起手笑道:“兄台,好生佩服,不敢請教尊姓大名?”那人哼的一聲,目射異光,滿臉邪氣,不理公子的問話,忿然握劍又殺來。
梁蕭納悶,眉頭稍皺,不想自己真誠實意卻換來對方的冷屁股,但他也是一個不拘小節的人,並不因此而生氣,心想:“好呀,你要打是吧,本公子奉陪!”暗自提氣準備,突然這時一條倩影衝了過來,橫在二人之間。
那人颯的一聲,劍光灼目,短劍本向公子疾刺,驀然,他身子一顫,持劍那隻手僵住了,臉上表情古怪之極,又是忿怒,又是不信,更多的是疑惑。梁蕭定下性來,微視之,這人竟是那個女郎。
方才二人那般動靜,早驚動了牌樓裡的人,此刻全數跑下樓,至院子。劉進、梁雪心系兄長,見對方人眾,卻也小跑到公子身後。梁蕭睜眼細瞻,呀,只見粉黛叢雲,個個濃妝豔抹,那一片富麗妖嬈,紅妝豔豔,婀娜多姿輕盈體,櫻唇皓齒朱顏玉。頃刻間,脂香拂拂,馥鬱四溢,梁蕭等三人不習慣,險些窒息。
隔了半響,那人的短劍尤指著女郎的雙眉心,約莫半寸距離。那人痛心疾首,顫聲道:“你……你當真要護他?”哪知此女眼也不眨,脆聲道:“是!”雖然並不怎麽響亮,但聽在那人的耳中,心如刀割,手也不覺微微輕顫起來。
梁蕭頗覺好奇,這女郎說話雖是簡單,但隱隱中是話中有話,若有所指。自己根本不認識她,何以她要相幫,當真思不透。沉思間,聽得一個尖嗓子的聲音罵道:“方劍虹,你瘋啦,幹嘛拿劍指著坦妹?她可是我的寶貝,傷了她,你陪得起嗎?”
青年方劍虹聞言一怔,尤其是那一句:“傷了她,你陪得起嗎?”心下一痛,手中的劍不覺當啷墜地。
梁蕭抬頭,見說話那人是個中年美婦,豔妝華服,細腰多姿,人雖已近中年,但風韻猶在。視之,心下突然一動:“倘若老段在此,這顆菜合不合他老人家胃口呢?”
那美婦見方劍虹扔了劍,心中似乎頗為滿意,上前攜著那女郎的手,搭搭拈拈,俏語慈祥,並著肩,忽然目光一轉,掃視梁蕭等問:“你們是誰?怎麽來我院子?”待諦視梁雪相貌時,心中好一陣驚豔,直讚:“好個美人胚子,若在老娘這裡登台,準賺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