颼颼冷意莫名刺骨,刺激著神經,梁蕭不覺顫顫眼皮,猛然翻開,又一下子跳了起來,瞧了瞧四周,只見亮白如雪,晶瑩剔透,好一座冰山,這山高接雲霄,崔巍險峻,梁蕭一時瞧得傻了,自己的身影映在層冰地上,皓白中彌留一抹陰。
看罷多時,西首一處冰石轉出一人,她身子矮小,正是童姥,她見了梁蕭,微“咦”了一聲,走到近前,說道:“怪了,你怎麽還不死?”梁蕭嘴巴一張老大,顯是對她這句話有著某種疑惑,過會不覺笑道:“姥姥,你早盼著我死嗎?”
童姥臉上一怔,說道:“我見你脈搏已停,還道你算了,不說也罷,免得你又笑話姥姥孤陋寡聞。”梁蕭聽她說這句話時,看見她臉上頗有異樣,只是哪裡不對,一時又說不上來,輕輕碎語:“怎麽才一會功夫,她就好像長大了兩三歲,這老太婆當真邪門.”
童姥喝道:“你一個人自言自語說甚麽?甚麽一會功夫,你腦袋凍傻啦,都過去三天了!”不想姥姥耳力如此了得,這麽小聲她也聽得見,還好最後一句她不發飆,不過這樣也讓梁蕭嚇了一跳,他驚道:“甚麽?都三天啦?”童姥惱道:“你叫那麽大聲乾甚麽?姥姥我耳朵又不聾!”
梁蕭聽她說耳朵不聾,適時想起方才所言,不覺臉上漸燙,聽她又道:“嗯,你能瞧出姥姥我長大了兩三歲,眼光不錯。好了,別在這種鬼地方待得太久,走吧!”梁蕭奇道:“上哪?”童姥不悅道:“多嘴多舌,跟姥姥走便是!”梁蕭吐吐舌尖,不再說,悻悻跟上。
記得她是往西走,從剛才出來的那塊冰石隱沒身形,梁蕭好奇,不覺跟上,原來冰石那一邊另有洞天,竟是一條小道,真個是,雪積數萬年,寒凝結冰,路一片平,兩邊聳山冰千尺,浮銀映影如玉鏡,一時瞧得癡,前頭姥姥催得急,忙拽步,興急而走。
行不多時,約莫兩三百來步,姥姥向左輕轉,梁蕭跟緊,二人徑前來看,噫,眼前景色又是一換,但見那,迭嶺層層,戀戀峻山,煙霞縈繞,林樹青翠,忽聞得水聲聒耳,梁蕭立在一處石塊上看時,原來是山澗裡發出來的聲響,一泓清泉涓涓濾過碎石,流向他方。
澗旁邊芳草色新,花開滿紅,抬頭時,那林中樹,碩果累累,馨香迷鼻,渾不似裡頭冰山無情,心不停讚:“好所在,好所在!”再瞧童姥時,見她臉上也滿是喜光,不禁笑道:“姥姥,你好自在哩,果真會享福,如此仙界一般的地方,你是如何尋來?”
童姥罵道:“蠢才,我們是從上面摔下來的,你忘啦!”梁蕭靜心一想,卻然有這麽一回事。
原來他先後受了李秋水兩次真氣所傷,雖仗著深厚內力強接下了,但胸中早就凝聚下一些淤血,待得童姥又吸他血時,一時之間血氣牽引,他才忍不住噴將出來。和李秋水比抗內力,說是意態閑逸,其實消耗真氣也過甚,加之姥姥二次吸他鮮血,疲憊虛弱侵腦,腳下一滑,和童姥滾下了山峰,誰曾想,下面竟是個怪谷。
梁蕭瞧她還好意思罵人,心中先生幾分不爽,如若不是為她,自己如何弄成這般,嘴角略勾,也冷笑道:“哼哼,你倒是不糊塗,既然有如此好的所在,為甚麽將我一個人留在冰谷裡,受盡那刺骨之痛。敢問童姥大人,這就是你所謂的‘好處’麽?”
童姥道:“梁蕭,並非姥姥忘恩負義,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不死已是萬幸。當我把你從冰谷河中拖上來之時,你心脈已停,我道你死了,本來想把你好好安葬了事,也算是報答了你舍身相救,但瞧瞧四周,全都是萬年寒冰,竟然無一處安身之所。後來想想,乾脆算了,冰谷不就是一塊最佳的風水寶地麽?”聽她緩緩道來,少了一些老秋氣橫,反而多了一些人情味,梁蕭不得不感歎,若說女人善變,那逍遙派的女人更喜歡善變。
淡淡笑了笑,向林間走去,花果馥香沁鼻。樹上本結有鮮果,他在冰谷躺了三天,此時正好饑餓,他輕輕一躍,縱上樹去,摘下幾隻,裹了腹。過了好半響,梁蕭下得樹來,他手中兀握著一個鮮桃,嘻嘻一笑,將他擲了過去,說道:“姥姥,這個給你!”
童姥呼的一掌拍出,那鮮桃中途轉了個彎,咚的一聲,掉進了水裡,它落水之時,激起一片波浪,一顫一沉的,過了片會,居然浮了上來。梁蕭瞧了,好生心痛,怒視了她一眼,說道:“姥姥,你發啥脾氣哩,它又沒招你惹你,幹嘛如此之狠!”童姥哼聲道:“你這小子,好沒渾賴,故意扔個鮮果消遣我,不知我返老還童之時,沾不得半點素麽?”
梁蕭一怔,這個倒沒想到,原只出一片好心。當即呵呵傻笑一聲,歉然道:“對不起嘛,不知者無罪.”突然住口,瞧瞧身上,一件白衫汙垢甚多,一條左袖卻然沒了袖子,比那丐幫的叫化猶為不如,心下一動,當即咚的一聲也躍進了水裡,轉瞬間消失不見。
童姥驚道:“小子,你想自殺,離遠一點,別弄髒了地方!”她正惱處,徒見那澗當中響一聲,鑽出一個腦袋來,推波掀浪,嘻嘻而笑:“姥姥,水裡涼快得緊,要不要下來試試?”童姥怒道:“你給我上來,別弄髒了澗裡的水!”梁蕭不睬,他許久不曾洗澡了,真個痛快,哼著小調,見那鮮桃在不遠處,被澗水衝洗得乾乾淨淨,正一浮一沉,極是有趣,身子一縱,又遊了過去,抓起它,在身上擦了兩擦,張大嘴巴便咬。
鮮桃吃完,打了個飽嗝,朗朗叫道:“喂,岸上的,走遠些!”童姥問:“作甚?”梁蕭道:“老子要脫衣服!”童姥笑道:“你脫你的,乾姥姥甚麽事?”梁蕭道:“光溜溜的被你瞧了,豈非不妙!”不想童姥哈哈一聲,笑道:“我老人家都不介意,你一個小娃兒害甚麽臊。姥姥像你這般大時,你爺爺還在你太奶奶肚子裡呢?”
梁蕭想想,她這句話的確不錯,但真要他在這老太婆面前寬衣*,那可辦不到,歎息一聲,腳尖一點沙石,從水中躥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