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鱷神一聽,急跳將起來,怒道:“老子是嶽老二,不是什麽嶽老三?南海派的規矩不曾更變過,老子要仁慈起來,嘿嘿,那便不是人。咦,你怎知我姓嶽?哦,定然是老四這臭色猴告訴你的?”
梁蕭不覺莞爾,笑道:“嶽老三,葉二娘你惹不起的,然而你又打她不過,這虛名你還爭個啥屁?”南海鱷神小眼一翻,恨聲道:“他奶奶的,那個婆娘,老子總有一天將她打趴下,奪了她的老二,我這‘凶神惡煞’的外號要跟她‘無惡不作’對掉過來。”眾人頓覺啞然失笑,勻想此人不可理喻,爭名逐利之心忒強。
南海鱷神忽道:“你怕我不怕?”梁蕭昂首道:“不怕!”南海鱷神一聲怒吼,聲震山谷,喝道:“你膽敢不怕我?你……你好大的膽子!仗著誰的勢頭了?”梁蕭冷冷的道:“我便是仗了你的勢。”南海鱷神一呆,喝道:“胡說八道!你能仗我什麽勢了?”
梁蕭道:“你位列‘四大惡人’,這麽高的身份,這麽大的威名,豈能和一個身受重傷的少年動手?”這幾句話捧中有套,南海鱷神一怔之下,仰天哈哈大笑,說道:“這話倒也有理。”
雲中鶴怒道:“老三,別上他當,這小子詭計多端,武功厲害著哩,他最會分散對手的注意力了,然後笑裡藏刀,別人怎麽死的都不知道?”他分明說的是自己,如今卻賴在梁蕭身上。
南海鱷神一得雲中鶴提醒,也不管有沒有,是不是那麽一回事,手起一掌,迅疾向梁蕭擊去,梁蕭左手搭在妹妹腰間,右手挽著鐵笛,左足向南斜跨,堪堪避過,但聽轟的一聲,身後那塊巨石,登時化為粉碎,妹妹一聲驚呼,立即將頭埋在那哥哥懷裡,梁蕭拍拍她肩頭,微微一笑。
梁雪仰起頭想笑,霎時臉色大變,渾身顫抖道:“哥哥,他……他又來了?”梁蕭聽得身後風急,並不在意,也不回頭,只見他向右斜走,摟著妹妹身子,然後又向左斜跨,步法古怪之極,每踏一步,有若飄風,但又不失瀟灑。
旁觀之人不禁喝彩,南海鱷神又連劈幾掌,梁蕭摟著妹妹左踏一步,右跨一步,上走一步,下行一步,南來一步,北往一步,只是不還手,盡與他兜圈子。南海鱷神掌風凌厲迅猛,掃得數丈內塵土飛揚,碎石亂飛,場中之人為他掌風所迫,不由自主急急後退。
南海鱷神不知不覺已打出數十掌,每一掌都運足他畢生功力,有好幾次似要打中少年衣角,然而卻又被他以古怪步法閃避,長久下去,又驚又恐,只見少年站在自己面前,相距不過三丈,手中還抱著個人。如果他日傳出江湖,說南海鱷神連一個受傷之人半絲衣角也沾不到邊,那他臉面何存,羞也羞死了。
突然間發一聲吼,不知何時手中多了兩件兵器,只見他右手握著一把短柄長口的奇形剪刀,剪口盡是鋸齒,宛然是一隻鱷魚的嘴巴,左手拿著一條鋸齒軟鞭,成鱷魚尾巴之形。梁蕭瞧了,第一反應便是,得先放下妹妹,才有機會出手,叫劉進道:“進弟,先護著妹妹。”說話同時,運勁將妹妹送出,那邊劉進聞言,不敢怠慢,施展身法,將擲來的梁妹妹巧妙接住,又尷尬將其放下,搔搔耳,嘻嘻傻笑,梁妹妹淡淡一笑,道:“進哥哥,謝謝!”然後雙目又專注鬥場去了。
但見哥哥將鐵笛轉得極快,一圈一圈的閃光,如同風車般旋轉,但又比風車快了數倍。又見那惡人左手鱷尾鞭直揮,拍掃哥哥門面。梁蕭右手鐵笛稍緩,翻轉去格,拍的一聲,那尾鞭便將鐵笛卷上半截。梁蕭欣喜,想到此情此景,又故技重施,暗運北冥內力,綿綿送出,經鐵笛、經鞭稍、經南海鱷神手臂、再進他那丹田。
南海鱷神一驚之下,急運內力掙扎,想要擺脫那根笛子,突覺內力自丹田急瀉而出,遂往手臂流去,越是掙扎,流失得越快,全身便似脫力一般,更是驚慌無已。此時梁蕭已然在笑吟吟注視著他,只見他臉色一會紅,一會青,又一會白的,便嬉笑道:“嶽老三,服了麽?”
南海鱷神兀自在運勁拚鬥,內力在流逝著,只是不能像梁蕭那樣腔圓,切齒道:“龜兒子,你使了什麽妖術?”梁蕭怒道:“嶽老三,你再罵一句龜兒子試試,看小爺不吸乾你的內力?”南海鱷神聽了悚懼萬分。
突然間七八件暗器連珠般擲來,分打梁蕭頭臉數處要害,無法子,他隻得撤了鞭稍上的內力,揮笛急舞,一一擊落。南海鱷神得此一堵,揀回大半內力,但還是不由自主,登登登倒退幾步。
眼前青影閃動,場中之人不由得吃了一驚,忙轉頭往那人看去。只見她身披一襲淡青色長衫,滿頭長發,約莫四十來歲年紀,相貌頗為娟秀,但兩邊面頰上各有三條殷紅血痕,自眼底直劃到下頰,似乎剛被人用手抓破一般,此人想必就是那葉二娘了。她手中抱著一個約莫三四歲年紀的男孩,錦衣錦帽,唇紅面白,甚是可愛。
只聽得那嬰兒大聲叫道:“爸爸!爸爸!山山要爸爸。”葉二娘柔聲道:“山山乖,爸爸待會兒就來啦!”語氣中充滿了慈愛。
雲中鶴道:“二姊,你也來了,這小子棘手的很,適才老三跟他玩了幾手,當真難以抵擋。這七年來你練了什麽功夫?也拿出來耍耍,好給這小子瞧瞧,知道我們四大惡人的威名,決不是胡吹的?”
葉二娘瞥了梁蕭一眼,淡淡笑道:“我練的武功是用來殺人的,不是拿來耍猴的,這小子嘛,確實有幾斤量重。”在上峰之時,她已看出此人功力不凡,此時瞧清,才大吃一驚,想不到這人才不過弱冠年紀,如若再過得幾年,那他會修煉到什麽程度,想想都覺驚懼。
忽聽得山腰中一人長聲喝道:“兀那婦人,你搶去我兒子乾麽?快還我兒子來!”聲音甫歇,人已竄到峰上,身法甚是利落。這人四十來歲年紀,身穿古銅色緞袍,手提長劍。瞧見場中人數眾多,不覺怔了片刻。
南海鱷神喝道:“你這家夥是誰?到這裡來大呼小叫,活得不耐煩啦。”他才被梁蕭教訓過,心中一肚子窩囊氣無處發泄,剛好見這個倒霉的家夥跑上來,不妨拿他開刷,出出悶氣也好。
葉二娘道:“左先生,令郎生得真有趣,我抱來玩玩,明天就還給你。你不用著急。”說著在山山的臉頰上親了親,輕輕撫摸他頭髮,顯得不勝愛憐。左山山見到父親,大聲叫喚:“爸爸,爸爸!”左子穆伸出左手,走近幾步,說道:“小兒頑劣不堪,沒什麽好玩的,請即賜還,在下感激不盡。”他見到兒子,說話登時客氣了,只怕這女子手上使勁,當下便捏死了他兒子。
梁蕭笑道:“葉二娘,你兒子被人搶走了,便來強搶別人的兒子玩,玩膩了,就殺;倘若有一天,你兒子知道了,你是如此不堪的母親,那他又會怎生想你呢?”此言忽出,眾人不約瞪目咂舌,都想:“原來她兒子被人搶了,才會做出如此瘋狂的舉動?”但又不知這少年說得是真是假,看看少年,又瞧瞧那葉二娘,但見她臉上全無血色。
葉二娘一聽那少年說“你兒子被人搶走了”,登時驚魂動魄,身子一軟,險些跌倒。那左子穆驚叫:“小心!小心!別摔了孩子……”然而誰也沒注意他的言辭,關心的多則是梁蕭話中的真假,以及葉二娘的神情變化。她一吃力,才站住了腳跟,渾身卻是顫抖著,雙眼又死死盯著他,道:“你說什麽?”
梁蕭不答,反問道:“二十四年前,你是否在你兒子背上、兩邊屁股上,都燒上了九個戒點香疤?”葉二娘身子又是一顫,尖聲叫道:“你……你是誰?你怎麽知道?”梁蕭笑道:“小爺知道的事情可多了去,例如你兒子的父親是誰啦?還有你們在紫雲洞中相會啦,他叫喬婆婆來給你接生啦,種種事情……”
大理四戶衛素來便知鎮南王風流成性,聽得梁蕭這般說詞,情不自禁抬頭瞥向他。鎮南王心想:“這小子又搞什麽名堂?他才幾歲啊,人家的私事又能了解幾成,別惹禍上身才好!”
葉二娘淒然打斷道:“你……你別說了,我隻想知道我孩兒在哪?”說著,一對淚眼汪汪注視著梁蕭,盼望他能告知自己兒子的下落。梁蕭道:“這個容易……”諸人伸長了耳朵傾聽,半天也不見他吐露半字,勻是失望之極。
過了良久,梁蕭才道:“葉二娘,你的兒子就當寶,別人的兒子你就當草,要想知道,總得先把人家的孩子放了再說吧?”那葉二娘急忙伸袖擦乾淚眼,連道:“是!是!”上前幾步,將手中男孩交還左子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