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蕭微一瞥神間,那四騎已奔到近前,當先一人道:“大哥、二哥這有座涼亭,咱們去歇歇,吃些水再趕吧!”須叟四眾都下了馬,當先一人走近亭來,他黑衣裝扮,梁蕭識得是姑蘇的“一陣風”風波惡,他也見了梁蕭,轉著眼珠子,微量了幾眼,忽然大喜,啊喲一聲驚叫:“梁公子,是你啊!”梁蕭微微一笑示意。
他又忙著向後大叫:“大哥、二哥、三哥,是梁公子啊!”包不同聽說是梁蕭,也走進亭來,另外倆個也一起,這二人曾聽兄弟言道,在杏林丐幫大會上有個姓梁的公子,不惜舍身為四弟吸毒療傷,說得甚為豪氣,如今有緣相見,倒要瞧一瞧是何等樣人。
這二人打眼望去,只見一白衣少年坐在亭中的石凳上,倚著欄杆,神態甚是休閑,濃濃的眉毛,精亮的珠子,顯是內力極為深厚,如玉般的臉,掛著輕盈的笑,真個俊朗非凡,宛若觀音座下的童子。二人不禁在心底暗讚一聲:“好個俊俏的郎君!”他們家的公子爺慕容複,已是極俊極美的人,但與眼下的少年相較,猶是略遜一籌。
孰不知二人在打量梁蕭的同時,梁蕭也在微微打量他們,但見左首那人穿棗紅色二袍,身形魁梧,方面大耳,頦下厚厚一部花白胡子,是個富商模樣。右首那人穿鐵青色儒生衣巾,五十上下年紀,眯著一雙眼睛,便似讀書過多,損壞了目力一般。當下風波惡為雙方引見介紹,這個抱拳說久仰,那個拱手道慕名。
風波惡介紹完畢,忽然興衝衝向梁蕭道:“梁公子,許久不曾親近,近日掛念得緊,不如咱倆切磋切磋,熱熱身如何?”
梁蕭聽了,不覺好笑,心想:“果是愛架之人,時時刻刻不忘了向人索戰。”
豈料包不同笑道:“非也非也,這公子是個武林高手,一個人豈能盡興,四弟哪,還是咱哥倆同他耍耍!”風波惡喜道:“妙極妙極,三哥此言深知我心!”說著就要上來拉扯梁蕭出亭大戰三百回合,梁蕭隻推拖說此刻不宜戰,他坐著也力大,風波惡使勁拉也扯他不動,知他是用內力在抗禦,多試了幾次,見他仍無興頭,也就索然無味了,不得不悻悻然松手。
梁蕭瞧他如鬥敗了的公雞,一臉喪氣,不禁笑道:“諸位趕路乏苦,不是下來歇腳喝水的嗎,怎地不動手,卻和我較起真來了?”四眾聞言,卻才醒然,此番下馬目的,對梁蕭笑了笑,這才走近清水缸邊,端起瓦碗,在缸中舀水喝。
不多時,道上走來一個和尚,他走到亭外,雙手合什,恭恭敬敬的施禮道:“阿彌陀佛,各位施主,貧僧走遠路乏了,口有些渴,特來討些水喝?”風波惡笑道:“師父忒也多禮,大家都是過路人,這涼亭又不是我們起的,進來喝水吧。”
那和尚道了聲多謝,欣喜取過瓦碗,舀起水來,卻不喝,嘴裡還嘰裡咕嚕,念念有詞,風波惡瞧得出奇,便問他在嘀咕些甚麽,這和尚傻笑說在念飲水咒,這幾人聽得有趣,便追問何故。
梁蕭聽到爭執聲,緩緩抬頭,看見一個青年和尚,被包風二人迫得節節後退,這和尚約莫二十四五歲年紀,濃眉大眼,一個大大的鼻子扁平下塌,容貌頗為醜陋,僧袍上打了多個補釘,卻甚是乾淨。又聽他們硬迫著青年和尚比武,那和尚不是躲就是推脫,死活不肯。
梁蕭瞧了,也不禁莞爾,心道:“一個人嗜武如命至此,也算是高人了。”驀地心念一動:“涼亭?喝水?嗜武?和尚?莫非他是.”不由多瞧了幾眼,正待過去尋問。
只聽得西南方絲竹之聲隱隱響起,梁蕭略一扭頭,見一群人緩步過來,絲竹中夾著鍾鼓之聲,倒也悠揚悅耳,梁蕭心道:“這又唱得哪出?”念想間,那群人已到近前,有幾人齊聲說道:“星宿老仙,法駕中原,跳梁小醜,速速上前跪接!”話聲一停,擂起鼓來。
梁蕭心笑:“原來是這老妖怪!”緣不逢時,機不可失,欲要上前調侃幾句,忽聽那青年和尚“啊”的一聲,叫道:“師叔祖,你老人家也來了。”梁蕭回過頭來,只見大道上來了七八個和尚,正是幾月前遇到的玄難一夥,玄痛玄難走在前,中間是個胖和尚,儼然便是慧靜,其後跟著四五個和尚。
瞧慧靜那張苦臉,就知是被這些人製約了。梁蕭微微好笑,誰知這時那慧靜一抬眼,見了梁蕭,吃一驚,片會臉色又變得極端難看,眼中全都是怨毒,發一聲喊,衝進涼亭,抓住梁蕭衣領,嚷道:“小王八蛋,你快還老子蠶兒!”這一下變故,倒教眾人始料不及。
風波惡等人見梁蕭不還手,任那胖和尚拽著罵,頗覺奇怪,均想:“‘蠶兒’聽起來像個女人名字,莫非這公子風流多情,把大和尚的老相好給上了,故來尋他把還?”但細心一想,和尚哪來的相好,不免疑濾添深。
只聽玄難喝道:“慧靜,不可造次!”這慧靜和尚不聽,猛捶了梁蕭幾拳,招招盡落在梁蕭胸口。他無意吸了冰蠶的精元,對這慧靜和尚卻有些歉然,是以並不想閃避,讓他出一下氣也好,登時碰聲大作,眾人都是“啊”的一聲驚叫。
包不同在想:“準是這小子偷了人家娘子,不然何以挨打也不還手。”那群人瞧這邊有好戲看,紛紛停了歌功頌德之聲。
慧靜也怔住了,見他不閃不避,更不還手,正合心意,當下狠狠一拳便往梁蕭臉頰送去,眾又想:“這小子再不還手,這一拳落實了,非破相不可。”玄難幾僧也停止了喝斥,他也想瞧瞧這小子如何應對。
只見梁蕭手一伸,便抓住了慧靜揮出的大手,他目光如炬,狠狠瞪視慧靜,怒喝:“夠了,大和尚,爺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別得寸進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