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海路，二十三號。

  當肖志恆來到報紙上的地址時，入眼只有一片狼藉。

  光宇打印機公司坐落於街口，佔地兩間門面，後面連著個大倉庫，明顯是一站式交易模式。

  此刻公司的卷簾門鎖著，地上到處是撕碎的文件，招牌不知是被誰拽掉半截，風一吹來，便嘎吱嘎吱的晃蕩。

  肖志恆臉上沒有絲毫意外，這門外的一攤狼藉，八成是債主討債未果，發泄憤怒時留下的。

  和他想得差不多，光宇打印機公司顯然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肖志恆觀察了下周遭，點了根煙，找了個背風的地方蹲下來，盯著左側卷簾門一動不動。

  他剛才注意到，兩扇卷簾門的底部並不水平。而左側門邊的鉸鏈架上，明顯有灰塵碾落後留下的白印……這說明卷簾門剛剛被打開過，又被人從裡面拉了下來。

  換言之……公司裡面有人。

  光宇打印機公司都快破產了，這種時候，還有誰會偷偷摸摸來公司呢？

  答案不言而喻。

  ……

  一個小時一晃而過。

  肖志恆都快睡著了，正有些迷糊，突然聽到一陣嘎吱聲。

  他揉著臉看過去——卷簾門升了起來，裡面走出一個戴口罩的男人。

  男人顯得異常謹慎，四下打量了下，才迅速拉下門鎖好，快步離開。

  肖志恆追上去:“哥們……”

  話還沒說完，那男人嚇了一跳，拔腿就跑。

  肖志恆隻得跟著跑，一邊跑一邊喊:“我不是來找你要錢的！”

  男人腳步一頓，回頭狐疑的看了眼肖志恆:“你不是討債的？”

  肖志恆點點頭:“你是光宇打印機公司的老板吧？我找你是有個項目。”

  “你找我做項目？”

  男人一臉懵逼:“我公司都快破產了……”

  “這不是還沒破產嗎。”

  肖志恆打斷他:“你有多少打印機庫存？”

  男人愣了下，下意識道:“八百多台吧，不過都是國產的針式打印機，賣不出去……你問這個幹什麽？”

  肖志恆看了看天色，道:“找個地方坐下來聊吧。”

  或許是被肖志恆信心十足的態勢所影響，男人點點頭:“行。”

  十分鍾後，煙海咖啡廳。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肖志恆，哥們怎麽稱呼？”

  “我叫徐國強……兄弟，你說的項目到底是怎麽回事？”

  徐國強回答道，臉色顯得有些肉疼:“這裡的咖啡要十塊錢一杯呢。”

  肖志恆笑了下:“徐老板現在也算是過街老鼠了，不來高檔點的地方，咱們未必能清淨的談事情。”

  徐國強老臉一紅，強撐著爭辯:“我也不是欠錢不還，主要公司帳上真沒錢了……”

  “看出來了。”

  肖志恆點點頭:“要是有錢，你肯定會想辦法高薪聘用銷售人員，背水一戰。”

  徐國強愣了下，反應過來:“你看到了招聘廣告？”

  他把肖志恆當成了應聘者，目光透露出一分打量。

  徐國強很快搖頭:“你不行，你看著就不是個乾銷售的料。”

  肖志恆笑起來:“徐老板知道怎麽把梳子賣給和尚嗎？”

  徐國強登時就愣住了。

  1994年的商人，還沒有後世那般刁鑽的想法。

  把梳子賣給和尚……這不是扯犢子嗎？

  徐國強忍不住問:“你知道？”

  肖志恆笑了下:“等談完合作，我可以教你。”

  徐國強再愣:“合，合作？什麽合作？”

  他是個有自知之明的人——公司都快破產了，哪有什麽合作的地方？

  肖志恆不答反問:“如果我讓你的公司起死回生，你能給我多少錢？”

  “你？”

  徐國強根本不信，他有些不耐煩道:“小夥子，我看你也就二十來歲，穿做打扮更不像是個有錢人，你開過公司嗎？你知道你說的話有多荒唐嗎？”

  肖志恆淡淡道:“不就是庫存積壓導致資金流斷裂嗎？如果我告訴你，我能幫你把八百台打印機賣出去呢？”

  徐國強呆了片刻，問道:“怎麽賣？”

  肖志恆笑而不語。

  徐國強很快反應過來，他猶豫了下，咬牙道:“你要真能賣出去，我給你最高提成，六個點！”

  1994年的打印機屬於高精科技產品，價格多在三千上下波動。

  要知道，這可是社平月工資不足千元時代的三千塊！

  六個點，就是180塊以上的提成。

  這個數字在1994年算得上豐厚。

  但肖志恆好歹是當過億萬富豪的人，他既然插手進這件事，又豈能被這點小錢打發？

  “看來徐老板沒啥誠意啊。”

  肖志恆直接站了起來，拍拍屁股:“那就祝你好運了，我去跟鴻泰打印機公司聊聊。”

  說罷，他起身就要離開。

  徐國強坐不住了。

  他攔住肖志恆，道:“你先說說你的條件，我考慮一下。”

  肖志恆看了他一眼，伸出兩根手指:“每台打印機，我要抽成兩成。嗯，按銷售額抽，不是淨利潤。”

  “不可能！”

  徐國強氣樂了:“我賣一台打印機，才賺一千塊，你張口就要我六百……你還不如去搶呢！”

  “如果我告訴你，我賣打印機不需要推銷員、不需要渠道商，只需要你坐在公司發貨呢？”

  肖志恆淡淡道:“據我所知，目前國內能自主生產列針式打印機的廠家屈指可數，你們光宇打印機公司，想來是沒這個本事的，多半也是套牌銷售。”

  “套牌產品的銷售投資，推銷、宣發、渠道等費用佔大半，我幫你抹去這部分，收你六百塊，不過分吧？”

  徐國強再次愣住。

  他萬萬沒有料到，面前這個二十來歲的小年輕，會對套牌銷售的門門道道如此了若指掌！

  好一會，他才開口道:“如果你真有這個本事，要兩成倒也不多……不過現在的用戶，都青睞外國貨，你如何保證能把我的打印機賣出去？”

  肖志恆淡淡道:“先簽個合同，簽完我就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