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學博士約翰·H.華生的生活
除了兩份福爾摩斯全集自己撰寫的記錄[19],他的朋友兼搭檔約翰·H.華生才是唯一記錄福爾摩斯全集歷史的人。著名作家克裡斯托弗·莫利將其1944年出版的注釋本福爾摩斯全集故事選集的副標題命名為《友誼的研究》。的確,兩人之間著名的關系是所有已出版故事中的連接線。“我不能沒有我的包斯維爾,”福爾摩斯全集在一樁案件中大叫道,華生只在兩樁已公布的案件缺席[20]。就算在那些案件中,華生的文學技巧對福爾摩斯全集影響很大,就像他在記錄一樣,通過華生的研究,我們知道任何關於福爾摩斯全集的事情。按照羅納德·諾克斯神父所說的:“任何針對歇洛克·福爾摩斯全集的研究必須首先研究華生醫生。”
如同福爾摩斯全集一樣,我們對約翰·H.華生的青年時期知之甚少[21]。1878年,他獲得倫敦大學的博士學位,學者推算他出生於1851年或者1852年,比阿瑟·柯南·道爾大七到八歲。有些證據說明他的孩童時代是在澳大利亞度過的[22],在英國上了公學。華生的母親顯然在小約翰出生不久就去世了,不過他的父親(H.華生)和他的兄長一直活到八十年代中期。年輕的時候,華生為布萊克希斯隊打過橄欖球,他喜歡運動,他在聖巴塞洛繆醫院實習之後,身體健壯也許是他從事軍醫職業的原因。不論他的動機是什麽,華生醫生到內特黎去進修軍醫的必修課程。培訓完成之後,他被派往諾桑伯蘭明火槍團充當軍醫助理。
在華生還沒有趕到部隊以前,第二次阿富汗戰役就爆發了。1880年春,他被派往印度。到達孟買後,他聽說自己的部隊“已經穿過要隘,進入了敵人的腹地”。在坎大哈(現在因其是塔利班從前的據點而聞名)——當年7月被英軍佔領——他加入了自己的團。他在團裡的任務很簡單;很快他被調到伯克郡旅(第66步兵旅)並加入戰鬥——即邁旺德戰鬥,在那場戰鬥中伯克郡旅因其英勇抵抗而獲得榮譽。在看到同伴“被撕成碎片”之後,華生左肩被一顆捷則爾槍彈擊傷,打碎了肩骨,擦傷了鎖骨下面的動脈。他的勤務兵默裡顯示出了忠誠和勇猛,把他扔到一匹馱馬的背上,安全地帶回英國陣地來,使得華生免於落入“凶殘的嘎吉人”之手。
華生在白沙瓦的後方醫院逐漸康復,可又不幸的染上幾乎致命的傷寒病。病愈之後,他退伍回到英國,那是1880年末或者1881年初。他在英國無親無友,住在斯特蘭德街上一家旅館裡,依靠11先令6便士一天的傷員撫恤金勉強度日。他以前的一位助手小斯坦弗把他介紹給一位在尋找同住房客的朋友,華生的生活就此改變:
“這位是華生醫生,這位是歇洛克·福爾摩斯全集先生。”
“您好,”福爾摩斯全集熱情地說,“我看得出來,您到過阿富汗。”
我吃驚地問道:“您怎麽知道的?”[23]
華生和歇洛克·福爾摩斯全集同住一室,1881年3月他隨同伴調查了一樁案件。案子結束的時候,華生向福爾摩斯全集說了一句事關重大的話:“真是妙極了!……應該讓大家都知道你的這些本領。你應當發表一篇關於這個案件的報告。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來替你寫。”
“你願意怎麽辦就怎麽辦吧,醫生,”他回答說。
華生確實這樣做了,盡管直到1887年他才安排出版“陸軍軍醫部醫學博士約翰·H.華生回憶錄”,很明顯得到了阿瑟·柯南·道爾的幫助,書的名字是《血字的研究》。
華生拿起筆從事創作的衝動來源何處呢?在華生自己的記錄中沒有任何證據說明他受到過任何文學培訓或者有文藝愛好。但是,家族中另一分支產生過繪畫名家,著名蘇格蘭畫家約翰·華生——即約翰·華生·戈登還有他的兄弟喬治·華生都是有名的肖像畫家。亨利·瑞博恩爵士於1823年去世之後,約翰·華生繼承了他大部分的客戶;那時期在愛丁堡有四位名叫華生的畫家,他們都是肖像畫家,1826年他用了戈登作為姓氏,名聲大振。華生·戈登未婚也無子女。他的名望在1850年達到頂峰,那正是年輕的約翰·H.華生出生前不久,因此可能約翰·H.華生的父母將其按華生·戈登命名,這是一種致敬,讓年輕的約翰有個目標[24]。
威廉·吉列(選自當時的一個煙標)
如果約翰·H.華生具有蘇格蘭血統,那他就不可能不去參觀愛丁堡那些保存著這位名家繪畫的公共建築和博物館。實際上,他也許在華生·戈登的畫室駐足過,汲取愛丁堡的藝術養分。他也許在那時遇見了年輕的阿瑟·柯南·道爾,因為柯南·道爾家也是有名的繪畫世家。他也許和家人去過倫敦,在畫廊看過華生·戈登的作品。華生對於藝術的迷戀在福爾摩斯全集案件記錄中也表露無遺。華生的第一本書《血字的研究》,福爾摩斯全集就評價說十足的“藝術腔”。在《銅山毛櫸案》中,福爾摩斯全集對比他和華生的觀點說:“你見到這些星星點點散布於樹叢間的房子,會為景色的秀麗而感歎。但我看到它們時,唯一的想法是這些房子互相隔離,很可能發生犯罪行為而不被人察覺,因此凶手就可以逍遙法外。”在《駝背人》中,福爾摩斯全集提到華生的小說稱之為“你的作品”。
不論華生的天分和興趣的源頭是什麽,他堅持不懈地努力著。《血字的研究》也許隻給他帶來些許金錢上的酬勞[25];更重要的是給他帶來繼續創作另一篇福爾摩斯全集出色案件的動力,對於華生來說這更有紀念意義,因為他第一次遇見未來的妻子瑪麗·摩斯坦,這就是《四簽名》。瑪麗·摩斯坦作為福爾摩斯全集的委托人進入華生的生活,華生立刻被她的魅力吸引了:“雖然我見過許多國家和三個大洲的女人,”華生這樣描述第一眼見到她的感覺,“還從來沒有見過一副這樣優雅和聰慧的面容。”[26]當阿格拉財寶被找到,瑪麗·摩斯坦成為英國最富有的女人,華生絕望了,他們之間有了他所不能跨越的鴻溝。但是財寶沉到泰晤士河底,華生高興的向她求婚。幾個月後他們結婚了。
華生自然搬出了貝克街公寓,福爾摩斯全集獨自生活。不過梅麗對華生和福爾摩斯全集之間的關系給予了最大限度的支持,因此他們的友誼和合作關系沒有中斷。當梅麗離開市區的時候,華生就回到寓所陪伴福爾摩斯全集,並記錄下福爾摩斯全集偵辦的案件。很顯然華生保存了許多發生在1881年到1891年間的案件記錄,但是奇怪的是這時期隻公開了兩樁案件[27]。表面上看,福爾摩斯全集對公眾喜歡華生的作品並不樂意,這是可以理解的,福爾摩斯全集也許覺得越來越多的作品面世會阻礙他抓捕罪犯。福爾摩斯全集也許關心的是華生如何隱去真實的人物和事件,因為公布“患者”的實情會違背福爾摩斯全集“醫生”的道德準則。無論如何,華生終止了發表。
1891年,兩樁事件讓華生不能沉默。第一,1891年5月某份報紙[28]報道了福爾摩斯全集去世的消息[29]。第二,華生所鍾愛的瑪麗生命垂危,可能是肺結核。或許是出於福爾摩斯全集去世的傷悲,抑或是出於繼續創作的動力,華生寫下第一個短篇系列,記錄和福爾摩斯全集的冒險故事。第一篇《波希米亞醜聞》發表在《海濱雜志》上,引起很大回響。很快他又寫了七篇福爾摩斯全集短篇[30]。瑪麗於1892年去世,兩次打擊甚大,不過創作給華生帶來一些安慰。1893年華生繼續發表了十篇福爾摩斯全集故事[31],確立了自己的作家地位。
接著,1893年12月,一連串寫給媒體的信件讓他憤憤不已,那是已故的莫裡亞蒂教授的兄長詹姆斯·莫裡亞蒂上校寫的,滿是攻擊福爾摩斯全集的言辭,華生下定決心披露那樁事件。他寫道:
從“血字的研究”我們初次合作的那個時期開始,一直到他介入“海軍協定”一案——毫無疑問,他的介入阻止了一場嚴重的國際爭端。我本來打算就此停筆,絕口不提那件讓我一生都感到空虛悵惘的案件。
接下來是關於歇洛克·福爾摩斯全集之死的痛苦回憶,華生讚美他是“我所認識的最好的人,最聰明的人”。
1894年的一樁事件讓華生有史以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昏倒:歇洛克·福爾摩斯全集歸來了。受到福爾摩斯全集殘忍的欺騙,華生為自己的好友悲傷了三年之久,如今可以為他的“重生”而擁抱。沒有任何自私的想法(因為華生有好些1891年之前的案子可寫),華生賣掉了自己的診所回到貝克街和福爾摩斯全集同住。接著開始了另外一個“大空白”——華生的作家事業臨時停止了。在福爾摩斯全集繼續嘲笑華生的作品時(參見福爾摩斯全集在《格蘭其莊園》以及《威斯特亞寓所》中的評價,都是1891年後的案件),他顯然是禁止華生再發表案件了。直到1901年福爾摩斯全集才有所松動,允許華生發表《巴斯克維爾的獵犬》第一部分,這是一樁驚險的案件,發生在1891年福爾摩斯全集消失以前。這樁案子不平凡,因為發表的時候福爾摩斯全集還在倫敦從業[32]。
顯然,1894年之後,福爾摩斯全集並不隱瞞他回來從業。拜訪貝克街221號乙的委托人絡繹不絕,福爾摩斯全集的事業蒸蒸日上。那麽,為什麽福爾摩斯全集下達鉗口令,直到1903年退休之後才有所松動?有部分原因是福爾摩斯全集的自負。“你看待一切事情總是從故事的角度出發而不是從科學破案的角度出發,”福爾摩斯全集評價說,“這致命的習慣破壞了這些本該是具有啟發性甚至是經典的案例。你將偵破的技巧和細節一筆帶過,卻盡情地描寫動人心弦的情節,這些情節只能使讀者感到一時的激動,卻無法使他們受到教育。”[33]也許福爾摩斯全集希望為自己的《推理完全藝術》保留案件素材,書中他能以自己所希望的方式表述案件。另外,福爾摩斯全集也許非常關心委托人的隱私。例如,就算是在聳人聽聞的案件中隱去了真實姓名和地點,就算福爾摩斯全集努力讓案件不為人所知,讀到《博斯科姆比溪谷秘案》的人還是會驚訝於華生的純真(或者濃重的商業主義),華生寫道:“那個兒子和那個女兒終於共同過著幸福的生活,他們根本不知道,在過去的歲月裡,他們的上空曾經出現過不祥的烏雲。”華生或許向公眾隱瞞了客戶的名字和地點,他覺得這樣就不能從中猜測出什麽,這樣就能驅散他們“不祥的烏雲”?
福爾摩斯全集肯定說服了華生,因為他不再發表案件,直到福爾摩斯全集退休。1902年,華生再婚[34]。他從未透露妻子的姓名。這對夫妻搬到安妮女王街的寓所,在那裡華生繼續行醫。但幸運的是,盡管在1902年12月他說自己還忙於行醫[35],但是他並不是很忙。也許是受到新的華生夫人的鼓舞,也許福爾摩斯全集退休了也就無關緊要了,1903年他又開始寫作,顯然還獲得了福爾摩斯全集的允許,華生得以向公眾表達福爾摩斯全集歸來的得意。福爾摩斯全集殘忍地對待了他,華生也許想找到復仇的機會,盡管福爾摩斯全集在《空屋》中沒有說什麽尖酸的話,但是他的到來如此冷漠,絲毫沒有考慮到他的消失所帶來的精神上的痛苦。
1904年到1913年間華生發表了十五篇小說,1914年,他迎來了似乎已經等待許久的呼喚:福爾摩斯全集要他協助偵破案件。在捕獲德國間諜頭子馮·鮑克的行動中,華生相對福爾摩斯全集來說只是個小角色,但是這兩位老友又有了機會親切地聊天,回憶過去的時光。“好啊,老華生!隨著年齡的增長你還是老樣子。”福爾摩斯全集說道。華生繼續寫作、出版,創作了福爾摩斯全集調查發生在蘇塞克斯的謀殺案的長篇故事(《恐怖谷》,1915,可能發生在1888年),短篇創作持續到1927年,都是1904年以前的案子。奇怪的是,他把最後一批短篇小說結集為《新探案》(1927),阿瑟·柯南·道爾作序,而不是他自己(就好像1915年出版的短篇集《最後致意》)。
華生去世的時間不得而知,那些幻想福爾摩斯全集永生的人也設想華生仍然健在。但是,沒有了福爾摩斯全集的幫助,這位“老軍人”——他在1891年這樣稱呼自己——在好友兼合作者阿瑟·柯南·道爾故去不久之後也肯定也與世長辭。“一個庸人看不到別人比自己高明在哪裡,可是一個才華橫溢的人卻能馬上辨別出別人的過人之處。”華生在《恐怖谷》中這樣寫麥克唐納探長,也許這就是說他自己。沒有了天才的約翰·H.華生,福爾摩斯全集也許只能默默無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