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多利亞時代
福爾摩斯全集不是文學中出現的第一位偵探。某些人認為這項榮譽應該歸於聖經偵探達尼爾,他完美地調查了貝耳與大龍以及蘇撒納和長老的案件。還有人指出,那應該是法國偵探弗蘭西斯·猶金·維多克,其回憶錄發表於1828年,他很受公眾的注目,同時成立了偵探組織[4]。美國作家埃德加·愛倫·坡塑造了同樣是法國人的著名偵探人物C.奧古斯特·杜賓。杜賓第一次出現在坡的短篇小說《莫格街謀殺案》(1841)中。而且,坡塑造了一個作為助手和記錄者的人物(在小說中沒有名字),他的智力比不上偵探,但是可以作為宣傳者散播偵探出色的推理。在三篇杜賓系列小說中,偵探比警察聰明,表現出警察在與犯罪鬥爭和破案方面的低效率。顯然坡對這樣的理念失去了興趣,他的偵探“系列”於1845年結束了。
另一位法國人埃米爾·加博利奧塑造了偵探勒高克先生,很明顯,他將維多克作為原型。勒高克在《勒魯菊事件》(1866)首次登場,那時候他還只是個不顯眼的法國警探,通過1866年到1880年發表的六樁案件,他名聲大振。盡管歇洛克·福爾摩斯全集評價勒高克是“不中用的笨蛋”,但是加博利奧的作品還是立刻受到大眾的歡迎。福格斯·休莫曾解釋說加博利奧在經濟上的成功催生了他本人的作品。休莫創作出了十九世紀英國暢銷書《兩輪馬車之謎》(1886),該書在世界范圍內銷售超過50萬冊。
在英國,罪犯和偵探的故事也存在於查爾斯·狄更斯的作品中。盡管狄更斯並不被認為是一位偵探小說作家,但是他塑造了貝克特探長,這是英國文學史上第一位重要的偵探。當貝克特在《荒涼山莊》(1852-1853)中登場時,他成為警察的代表:誠實、勤勉、冷漠、自信,盡管不是非常華美、有激情、讓人興奮。威爾基·柯林斯寫了兩部十九世紀最偉大的懸念小說——《白衣女人》(1860)和《月亮寶石》(1868),並且在《月亮寶石》中塑造了克夫探長一角。克夫在英國以最優秀的警方偵探而著稱;他不是依靠天分,而是靠著百折不撓和旺盛精力解決案件。不幸的是,自《月亮寶石》之後就再也沒有了他的消息。
毫無疑問,十九世紀後期,英國公眾開始認識“警察”這一概念。1829年羅伯特·皮爾爵士在英國建立了警察組織,1856年正規的警察延伸到英國鄉村。1842年偵緝處——倫敦真正的貝克特探長們——加入到蘇格蘭場,僅有兩名偵探,沒有統一服裝。1868年,增加到十五名偵探。1878年,偵探和治安官相互獨立,偵緝處更名為犯罪調查處。因此,到十九世紀末,英國人熟悉了官方警察,也許像福爾摩斯全集一樣,認為他們是一群“壞蛋”,假使沒有別人的幫助他們就無法解決複雜的案件。和美國不一樣,英國法律條文和治安官關系密切,槍和暴力是犯罪的領域而不是警察的范疇。
大致了解維多利亞歷史有助於認識歇洛克·福爾摩斯全集所處的社會環境。讀者有必要知道維多利亞執政開始於1837年,那時英國不僅完成了工業革命,而且成為歐洲最大的工業國。在維多利亞時代,海外領土的利益以及貿易和慈善的混合動機驅使工業產值指數性增長。本傑明·迪斯雷利在1868年擔任首相之後,常常大力鼓吹擴張。在他的鼓動下,1876年維多利亞加冕為印度女王,此事標志著英國的擴張達到巔峰。迪斯雷利的“帝國主義”外交政策部分源自達爾文的進化論,吉卜林所謂的“白種人的義務”也在“帝國主義”上得到顯現。支持者主張,不論是經濟的、戰略的還是其他因素,帝國的存在不是為了英國本身的利益,而是為了未開化的民族、沒有自治能力的政府,他們可以在英國的指導下最終成為民主的、基督教化的國家和民族。這一學說為英國獲取中亞利益並和其他歐洲列強一起瓜分中國提供了合法外衣。
警察正在去工作。
《女王的倫敦》(1897)
維多利亞時代裡,“自然哲學”以及“自然歷史”方面的研究稱為“科學”,這些學者曾是排外的紳士階層或者宗教博物學者,現在成為了專門的“科學家”。越來越多的普羅大眾相信自然法則和不斷進取,在科學、政府和工業之間也存在頻繁的相互作用。科學教育發展帶來的結果之一或許就是根本性地轉變了自然和人在宇宙中的位置的觀念。宗教活動的複蘇席卷英格蘭,清教徒勢力快速擴張。宗教複蘇形成了道德行為的條規,或者說影響了道德準則的言行,出現了所謂的“維多利亞時代風格”。總之,宗教在公眾意識中佔有一席之地,確定了這一時代以理性存在為中心的思想。這些思想在一個世紀之前就消亡了,並未能延續到二十世紀。
歇洛克·福爾摩斯全集誕生的世界就是這樣的世界。他的影響遍及全世界,但是,他的精神和理性毋庸置疑植根在倫敦——“這個大汙水坑,這裡聚集著大英帝國所有的遊民懶漢。”——總之,那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城市。這座城市最初隻包括古代中心(所謂的“老城”)以及威斯敏斯特和梅菲爾自治區,工業發展使得1810年到1900年間倫敦的地域擴充了八倍。不到一百年裡,它合並了相鄰的切爾西、貝特西、貝爾塔萊維亞、布朗普頓、肯星頓、韓姆斯特德以及索斯沃克。人口從1810年的八十五萬人增加到世紀之交的五百萬。
城市擴張了,建築物也像雨後春筍一樣矗立起來。鐵路樞紐、博物館、劇院、公共建築、公園、學院、大飯店和商店、教堂、大量的連排房屋,同時還有疾病和貧困。為了取暖而燒煤以及人和馬車的行走帶來的汙染使得空氣、水質和地面肮髒不堪。犯罪不可避免地在倫敦市內蔓延:1880年,大都會警察廳管區——包括了倫敦絕大部分地區——報告了23920宗重大案件,13336人因為重罪被逮捕。
歇洛克·福爾摩斯全集的倫敦不僅僅是罪犯的家園,也誕生了這時期很多最偉大的名人。當然,十九世紀沒有誰能比維多利亞女王更耀眼,她是這個時代的標志,還有她的丈夫艾爾伯特親王以及他們的兒子威爾士親王愛德華,他們是歇洛克·福爾摩斯全集的世界裡強大而隱形的陪襯。倫敦卓越的居民還有經濟學家約翰·斯圖亞特·米爾、哲學歷史學家托馬斯·卡萊爾、作家查爾斯·狄更斯和奧斯卡·王爾德、威廉·格萊斯頓、歌手詹妮·林德、演員艾倫·特裡、藝術家和設計家威廉·莫裡斯、畫家詹姆斯·麥克尼爾·惠斯勒、J.M.W.特納和約翰·西格·薩金特。倫敦的世界主義特點使它呈現出多樣性。據估計,1880年倫敦三分之一的人口出生地並非該市,最主要的“外來”人群按照數量排列分別是愛爾蘭人、蘇格蘭人、亞洲人、非洲人、美洲人、德國人、法國人、荷蘭人、波蘭人、意大利人、瑞士人和猶太人。其中有經濟學家卡爾·馬克思、作曲家理查德·瓦格納、作家亨利·詹姆斯和蕭伯納、畫家詩人丹特·加百利·羅塞蒂。許多倫敦名人的影子就映射在歇洛克·福爾摩斯全集的冒險故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