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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注釋本福爾摩斯探案全集》第一百一十四章《福爾摩斯全集(三)》(14
  福爾摩斯全集的判斷

  “華生,”福爾摩斯全集搓著雙手說,“現在我們還有半小時時間,咱們要好好地利用。我剛才告訴過你,這個案子基本上完全明白了;可是我們不能因為過分自信而出錯。現在看上去似乎簡單的事,或許其中還藏有某些玄機。”

  “簡單?”我脫口說道。

  “當然啦!”他好像臨床醫師授課一般地講解道,“請你坐在那個角落,別讓你的腳印使事情變得複雜化。現在我們開始吧!首先,這些人是怎麽進來,又怎麽出去的?自從昨晚房門就沒有開過。窗戶開過沒有?”他提著燈邁著步,不像是在和我說話,簡直是在大聲地自言自語,“窗戶的插銷[111]在裡面,窗框也蠻堅固的,兩邊也沒有合葉。我們打開它看看。窗旁沒有漏雨水的管子,房頂也離得相當遠。可是有人到過窗子旁邊。昨天晚上下過小雨。窗台上留下了一個腳印。這裡有一個圓形的泥印,地板上有一個,桌子旁還有一個。看這兒,華生!這是一個極好的證據。”

  《四簽名》

  (芝加哥:M.A.唐納休聯合公司,日期不詳)

  我圍著那些清楚的圓形泥印看了看。

  “這不是腳印。”我說。

  “這對我們是更有價值的證據。這是一根木樁的壓痕。你看窗台上的是靴子印,是一隻後跟釘了寬鐵掌的沉重的靴子,它旁邊是木樁的印跡。”

  “這是那個裝有木腿的人留下的。”

  “完全正確。除了他以外還有一個人,一個既能乾又靈活的同謀者。醫生,你能翻過那面的牆嗎?”

  我探出頭看看窗外。月亮仍然明亮地照射著原來那個屋角。我們至少離地面有六英尺高,而且我看到牆上連一個能夠插足的磚縫都沒有。

  “從這兒爬上來是絕對不可能的。”我說。

  “沒有幫忙的是爬不上來。可是假設這兒有你的一位朋友,他用放在角落裡的那根結實的繩子,一頭系緊在牆上的大鉤子上。我想,只要你有力氣,即使裝著木腿,你也可以抓著繩子爬上來。當然,下去的時候,你也可以那樣做。然後,你的同謀者把繩子拉上來,再從鉤子上解下來,關好窗戶,從裡面插上插銷,最後從來路逃走。還有一個細節值得注意,”他指著繩子繼續說道,“那個裝有木腿的人雖然爬牆的技術不錯,但他不是一個訓練有素的水手。他的雙手並沒有老趼。我用放大鏡發現了幾處血跡,尤其在繩子的末端更為明顯。由此我判斷,他在順著繩子往下滑的時候速度太快,磨掉了他手掌的皮。”

  “這些都對,”我說,“但是事情越來越有點離譜了。誰會是他神秘的同謀呢?他又是怎麽進入房間的呢?”

  “的確,有個同謀!”福爾摩斯全集沉思著重複道,“這個同謀的確很有趣。正是他使這個案子變得不一般了。我設想,他將在我國的犯罪史上留下一條新的記載,盡管類似的案子在印度發生過。如果我沒有記錯,是在塞尼岡比亞[112]發生的。”

  “那他又是怎麽進來的呢?”我反覆地問,“門是鎖著的,窗戶又很難夠到,他是從煙囪進來的不成?”

  “壁爐太狹窄,”他答道,“我已考慮過那種可能性。”

  “那是怎麽回事呢?”我追問道。

  “你總不按我的規則走,”他搖頭說道,“我不是經常對你說嗎,當你把絕不可能的因素都排除之後,無論剩下的是多麽難以相信的事,那就是事實。我們知道,他不是破門而入的,也不是從窗戶進來的,更不是從煙囪進來的。我們也知道,他不可能預先藏在屋子裡,因為屋裡沒有藏身之處。那麽他是怎麽進來的呢?”

  “他從屋頂那個洞爬進來的!”我叫道。

  “當然是的。他只能這樣做。你能幫我提著燈嗎,我們現在到上邊的屋子去察看一下,就是發現藏著珠寶的那間密室。”

  他放好梯子,用一隻手抓住了椽木,翻身上了頂樓。然後,他俯身接過了燈,我也隨著他上到了頂樓。

  我們發現,這個小房間約有10英尺長,6英尺寬。地板是利用椽木架成的,中間鋪了些薄板條,又抹了一層灰泥。我們每走一步都必須踩在一根根椽子上[113]。屋頂是尖形的,那才是這所房子內部真正的屋頂。屋裡沒有任何家具,地板上只有經年累月的厚厚的塵土。

  “你來看,”歇洛克·福爾摩斯全集用手扶著傾斜的牆說道,“這就是通向屋頂外面的活板門。我把這個門打開,外面就是坡度並不大的屋頂。那麽,這就是第一個人的來路。讓我們看看,他是否留下了一些能說明他個人特征的痕跡?”

  他把燈對著地板照著,這是今晚我第二次看到他臉上出現驚訝的表情。我向他注視的地方看去,也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地板上全都是赤足的腳印,一個個清晰可辨,都很完整,但是它們還不及平常人腳的一半大小。

  “福爾摩斯全集,”我低聲說,“一個小孩子做了這件可怕的事!”

  瞬間,他立刻恢復了鎮定自如的神情。

  “開始我也很遲疑,”他說,“其實這件事很平常。我沒有想到,我應當能夠預料到的。這兒沒有什麽可研究的了,我們下去吧。”

  “你來看,”歇洛克·福爾摩斯全集說。

  佚名,《福爾摩斯全集系列》,卷一(紐約及倫敦:哈珀兄弟公司,1904)

  他把燈對著地板照著。

  理查德·古特施米特,《四簽名》(斯圖亞特:羅伯特·盧茨出版社,1902)

  “那麽,你對那些腳印有什麽見解呢?”我們回到下面屋裡,我心急地問道。

  “我親愛的華生,你自己試著分析分析看,”他有些不耐煩地答道,“你了解我的方法,應用這些方法得出互相參證的結論,這是有益的。”

  “我想不出什麽事實來。”我回答。

  “不久就會真相大白了,”他不經意地說道,“我想在這兒也許沒有什麽重要的事了,但我還要看看。”他拿出他的放大鏡和皮尺,匆忙跪在地上,測量著,比較著和查看著。他用細長的鼻子貼近地面,和鳥眼一般深陷的圓眼珠發出亮光[114]。他的動作如此敏捷、無聲和詭秘,就像一隻老練的獵犬在搜尋氣味。這讓我不禁想到,如果他的精力和睿智沒有用於維護法律,而去與法律作對的話,他會變成一個多麽可怕的罪犯啊!他一邊搜索,一邊小聲嘀咕著,最後,他突然發出一聲狂喜的叫聲。

  “我們真的很走運,”他說,“我們現在沒什麽大問題了。第一個人不幸踩到了木餾油[115]。你可以看見,在這個難聞的東西的旁邊,有他小腳印的輪廓。這瓶子裂了,你看,裡邊的東西漏了出來。”

  “如何解釋呢?”我問道。

  “沒有別的,我們就要抓到他了。”他說。

  “我知道,一隻狗能夠循著氣味找到盡頭。如果狼群循著氣味就可以找到它們的獵物,那麽,一隻經過特殊訓練的獵犬追蹤如此強烈的氣味,不是更容易嗎?這是個比例法的規則[116],給我們的答案肯定是……喂!警察們到了。”

  下面傳來了沉重的腳步和喧嘩聲,大門重重地關上了。

  “趁他們還沒有上來,”福爾摩斯全集說,“你用手摸摸這可憐的家夥的胳膊和兩條腿。你有什麽感覺?”

  “福爾摩斯全集,”我低聲說,“一個小孩子做了這件可怕的事!”

  F.H.湯森特,《四簽名》(倫敦:喬治·紐恩斯有限公司,1903)

  “肌肉像木頭一樣硬。”我答道。

  “非常正確。它們已經收縮到了一定極限,比一般屍體的‘死後僵直[117]’要嚴重得多,再加上臉部極度扭曲和痙笑[118],你有什麽想法?能得出什麽結論呢?”

  “他的症狀顯示他中了植物性生物鹼[119]的劇毒。”我說,“應該是一些可以導致破傷風症狀的類似馬錢子鹼的物質[120]。”

  “當我看到他的臉部肌肉極度收縮的現象,就想到他肯定是中了劇毒。一進屋子我就立即尋找這些毒物是通過什麽途徑進入他體內的。就像你看見的一樣,我發現了那根毫不費力就能刺進或是射進他的頭皮的荊刺。如果這個死者當時是直立坐在椅子上的話,你能夠觀察到那根刺扎入的地方正對著天花板上的那個洞。現在再來仔細看看這根荊刺。”

  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拔出來放在燈光下觀察。這是一根又長又鋒利的黑刺,在尖端附近塗有一層發亮已經風幹了的膠質的東西。在鈍的那一端,也像是被刀修整過。

  “這是一種長在英國的荊刺嗎?”他問我。

  “不,絕對不是。”

  “根據這些資料,你起碼應該能得出一個合理的推論來。有了這個規律,剩下的部分就迎刃而解了。”

  就在他說這話的時候,樓道裡的腳步聲越發地接近了。一個穿灰衣服的胖子大步走進屋裡。他面色發紅,身材魁梧,一看就是多血性的體質,腫脹的凸眼泡中間隱藏著一雙小而有神的眼睛。他後面是一個身穿製服的警長和一直站在那裡發抖的撒迪厄斯·肖爾托。

  “這是怎麽回事?”他用嘶啞的嗓音嚷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這些人都是誰?為什麽這屋子裡熱鬧得像個養兔場?”

  “我想您一定還記得我吧,阿瑟爾尼·瓊斯先生。”福爾摩斯全集靜靜地說道。

  “為什麽不呢,我當然記得!”他氣喘籲籲地說道,“您是大理論家歇洛克·福爾摩斯全集先生。我記得您,記得您!我永遠也忘不了您那次向我們演講有關主教門[121]珍寶案的起因、經過和推論的結果。您的確把我們引入了正確的軌道。但是您也不得不承認在那次的破案中,好的運氣比正確的指導更為有效。”

  “那可是一樁極其簡單明了的案件。”

  “噢,還是算了吧!算了吧!您不用不好意思承認。不過現在這裡是怎麽一回事?太糟了!簡直是糟透了!事實就擺在這裡,不需要用什麽理論來推測了。運氣實在是太好了,我其實是為了別的案子才來上諾伍德的!得到消息時我剛好在警察分署。您認為這個人是怎麽死的啊?”

  “噢,這個案子似乎用不著我妄加評論。”福爾摩斯全集冷冷地說道。

  “不需要,當然不需要。但是我們也不能不承認您有時的確是神機妙算。我的天啊!據我了解,門鎖著,可價值50萬鎊的財寶失竊了。那窗戶的情況如何呢?”

  “是緊鎖著,但是在窗台上有個腳印。”

  “太好啦,太好啦。如果窗戶是關著的,這些腳印就該與本案沒有關系了。這是一個常識性問題。這個人可能是在憤怒之極的時刻死的,可是珠寶又丟失了。哈!我想到了一個解釋。有時我也會靈光乍現呢。請您先站到外面去,警長[122]。您,肖爾托先生也出去吧。您的醫生朋友可以留在這裡。福爾摩斯全集先生,您認為這是怎麽回事?肖爾托他自己已經承認昨晚和他哥哥在一起。而他的哥哥又是在憤怒之極的情況下死掉的,於是肖爾托就趁機搶走了珠寶。您看是否是這樣?”

  “難道這個死了的人還很細心地站起來把門反鎖上?”

  “嗯!這的確是個漏洞。讓我們運用常識來看待這個問題。這個撒迪厄斯曾和他的哥哥在一起,哥倆之間發生了爭吵,這是我們都很清楚的。後來哥哥死了,珠寶丟了,這個也是我們知道的。自從撒迪厄斯走後就再也沒有人看見過他的哥哥,他的床也沒有睡過的跡象。撒迪厄斯顯然是有些焦慮不安,他的處境也很不對勁。很明顯我是在向撒迪厄斯四面攻擊,天網恢恢,他可是難逃法網了。”

  “您還沒有完全了解事實呢!”福爾摩斯全集說,“這兒有一根木刺,我有很多理由認為它是有劇毒的。這根刺是從死者的頭皮上找到的,被刺傷的痕跡還可以看得出來。這兒還有張紙,就像您看見的一樣,上面是這樣寫的。這紙是在桌子上發現的,旁邊還有這樣一根古怪的帶有石頭的棒子。像這些東西您是如何用它們來解釋您的理論呢?”

  “每一個方面都得到了證實。”這個胖偵探傲慢地說道,“滿屋子都是印度的稀世珍品。如果這根木刺有毒的話,撒迪厄斯可以拿著它去殺別人,不會讓別人利用它來殺自己。這張紙只不過是一種故弄玄虛的小戲法而已。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他是怎麽從這裡出去的呢?啊!當然,這個天花板上有一個洞嘛。”

  費了很大的力氣胖偵探才爬上了梯子,他又好不容易把他那體積龐大的身體從洞口擠進了頂樓。緊接著我們就聽見了他欣喜若狂的叫聲,這表明他找到了通往屋頂的活板門。

  “他有時也能發現一些線索。”福爾摩斯全集聳了聳肩膀說道,“他偶爾也能有些膚淺的認識。法國有句老話:‘與沒有思想的蠢人更難相處[123]。’”

  “你們看!”阿瑟爾尼·瓊斯從梯子上下來,說道,“最終還是事實勝於雄辯的。我對這個案子的看法已經得到完全的證實:有一個活板門可以通往屋頂,並且它還是半開的。”

  “那活板門是我打開的。”

  “噢,的確是!這樣說您也看見那個活板門了?”他好像對他的發現有點喪氣,“那好吧,無論它是誰發現的,反正它說明了凶手逃走的路徑。是不是,警長?”

  “是的,長官。”樓道裡傳來了應答的聲音。

  “去叫肖爾托先生進來。肖爾托先生,我有義務告訴您,您所說的任何話都可能會對您不利。我以政府的名義逮捕您,原因是您哥哥的死亡。”

  “噢,天哪!我不是和你們說過嗎?我早就料到會這樣的。”這個可憐的矮人舉起他的雙手,衝著我們倆叫道。

  “請您不要著急,肖爾托先生,”福爾摩斯全集說道,“我認為我能夠還您一個公道。”

  “不要承諾那麽多,我的大理論家先生,不要隨隨便便就答應別人的事。”這個偵探立即反駁道,“事實恐怕不像您想的那麽簡單。”

  “我不僅僅是要洗清他的罪名,瓊斯先生,我還要奉贈您曾在昨晚來過這間屋子裡的兩個凶手之一的姓名和外貌特征。我有充分的理由認為他的名字是叫喬納森·斯莫爾。他是一個文化程度很低的人,個子不高,但人很靈活,右腿已經斷了,於是就裝了一隻木腿,而且木腿已經磨損了一塊。他左腳的靴子下面有一塊粗糙的古板樣式的方形前掌,後跟周圍則釘了個鐵掌。他是一個中年人,皮膚被曬得黝黑,從前有過前科。這不多的情況也許會協助您了解本案,再加上這兒還有些從他的手掌上蹭落的皮,也應該對您有所幫助。那另外的一個人……”

  “啊!那另外一個人呢?”很明顯阿瑟爾尼·瓊斯是被福爾摩斯全集的話的正確性所震驚了,但是他仍用嘲笑的口吻問福爾摩斯全集。

  “他則是一個很古怪的人。”歇洛克·福爾摩斯全集轉過身來,答道,“我希望沒有多久就可以把這兩個人介紹給您。請到這邊來,華生,我有幾句話和你說。”

  他把我帶到了樓梯口。

  “這件沒有預料到的事情,”他說道,“幾乎使我們此行原本的目的都忘記了。”

  “我剛剛也是這麽想的,”我回答說,“把摩斯坦小姐留在這個恐怖的地方不是很合適的。”

  “的確不合適,你現在就送她回家。她與塞西爾·福雷斯特夫人住在下坎伯威爾[124]的家裡,離這兒不是很遠。如果你願意回來的話,我可以在這裡等著你。不過你可能很累了吧?”

  “一點兒不累。直到我得到這個離奇案件的更多線索我才想休息。在我的生命當中我也曾經歷過艱險,可是實話告訴你,今天晚上這一連串的怪事把我的神經完全攪亂了。既然我們已經做到了這個地步,那我很願意協助你破這個案子。”

  “你在這裡無疑對我有很大的幫助。”他答道,“我們將要獨立完成這個案子,讓那個瓊斯願意怎麽乾就怎麽乾吧。當你送摩斯坦小姐到家以後,我希望你去河邊萊姆貝斯區[125]的品琴裡三號——右手邊的第三個門,一個做鳥類標本的地方,去找一個叫謝爾曼的人。你會看見他的窗戶上畫著一隻黃鼠狼抓著一隻小兔子。叫這個老頭兒起來,並代我向他表示問候,然後告訴他我向他借用一下托比[126]。最後請你坐車把托比帶回來。”

  “我猜托比是一隻狗,對嗎?”

  “是的,是一隻稀有的混血狗,它的嗅覺極其靈敏。我寧可得到這隻狗的幫助,因為它比全倫敦的警察還要管用得多呢。”

  “肖爾托先生,我有義務告訴您,您所說的任何話都可能會對您不利。”

  理查德·古特施米特,《四簽名》(斯圖亞特:羅伯特·盧茨出版社,1902)

  “我隨後就會把它帶回來的。”我說道,“現在已經一點鍾了。如果我能換一匹新馬,我一定能在三點鍾以前返回來。”

  “好的。”福爾摩斯全集說,“我同時會從女管家博恩斯通太太和印度仆人那裡得到些更新的線索。撒迪厄斯先生曾告訴過我,那個印度仆人住在閣樓旁邊的那間屋頂室[127]。回頭我要研究一下那偉大的瓊斯先生的工作方法,再聽聽他對我的不那麽精妙的挖苦吧。‘我們已經習慣,有些人對於他們所不了解的事物偏要挖苦[128]。’歌德的話總是這樣地精辟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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