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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注釋本福爾摩斯探案全集》第一百一十二章《福爾摩斯全集(三)》(12
  禿子的故事

  我們隨著印度人穿過一條極普通而髒亂的、燈光昏暗、陳設簡陋的甬道,來到右手的一個門前。他推開門,屋內射出的一道黃色燈光照在我們身上。燈光之下站著一個小個子的尖頭頂男人。他的頭頂周圍長著一圈紅色的頭髮,中央已禿,非常光亮,像是紅葉叢中冒出了一座光禿禿的山頭一樣。他站在那兒揉搓[78]
  著雙手。他的神情十分古怪,一會兒微笑,一會兒又愁容滿面,沒有一刻安靜下來。他有一副天生下垂的嘴唇,露出一排黃色而不整齊的牙齒。雖然他不時用手遮住臉的下半部分,看上去他還是很醜。雖然他的頭已經很禿,但是看起來年齡不很大。實際上,他也就是三十多歲。

  “摩斯坦小姐,我願為您效勞,”他反覆用細而高的聲調說著,“先生們,我願意為你們效勞。請進到我的小屋裡來吧。小姐,房子很小,但它是按我喜歡的樣式布置的。這是在倫敦南郊荒蕪的沙漠中的一個小小的藝術綠洲。”

  我們所有的人都被這間屋子的景象驚呆了。建築和裡邊的陳設很不協調,好像一顆名貴的鑽石鑲嵌在一個黃銅的托兒上。窗簾和牆上的掛毯都頗為華麗和講究,中間陳列著精美的繪畫和東方的花瓶。地毯是琥珀色與黑色相間的,又厚又軟,踩在上面非常舒適,就像走在草地上一樣。兩張偌大的虎皮橫鋪在上面,屋角的席子上豎著一隻巨大的印度水煙壺,頗顯東方韻味的華麗。屋頂當中懸掛著一盞銀色的鴿子式的吊燈,幾乎看不出是用一根金色的線懸掛的。燈火燃燒其間,空氣中有一股芳香的味道[79]。

  書籍護封,《四簽名》

  六便士系列書籍(倫敦:喬治·紐恩斯有限公司,1920)

  “我名叫撒迪厄斯·肖爾托[80]。”這個矮人微笑著自我介紹,仍然有些躁動不安,“您一定是摩斯坦小姐吧,這兩位先生是……”

  “這位是歇洛克·福爾摩斯全集先生,這位是華生醫生。”

  “啊,是位醫生?”他很興奮地喊道,“您有聽診器[81]嗎?我可不可以請您——您肯不肯給我聽一聽?我懷疑我的心臟的二尖瓣有毛病。我的大動脈還不錯,可是我要聽聽您對我的二尖瓣的忠告[82]。”

  在他的請求下,我聽了聽他的心臟,除了由於恐懼而全身發抖外,我沒有找到他的任何毛病。“你的心臟很正常,”我說,“沒有理由為此不安[83]。”

  “摩斯坦小姐,請您原諒我的焦急,”他輕快地說道,“我時常感到難受,總是懷疑我的心臟不好。聽到它正常,我很高興。摩斯坦小姐,您的父親如果能控制自己的情緒,也不致傷到他的心臟,他或許能活到今天。”

  我真想過去扇他一個耳光。像這樣刺激人的話怎麽能如此無情而唐突地說出呢?摩斯坦小姐坐了下來,她的臉色慘白。

  “我心裡早就清楚我父親已經去世了。”她說。

  “我可以告訴您所發生的一切事,”他說,“而且我還能主持正義;無論我哥哥巴塞洛繆會怎樣說,我也會這樣做。我非常高興,今天您和兩位朋友一起來。他們兩位不僅是您的保護人,還可以為我做的事和說的話作證。而且,我們三個人可以共同對付我哥哥巴塞洛繆[84]。但是,咱們不需要外人——警察或官方——參加。我們可以在沒有外人乾預的情況下圓滿地解決自己的問題。如果把事情挑明了,那我哥哥巴塞洛繆絕對不會同意。”

  他坐在低矮的靠椅上,用無神而多翳的藍眼睛期待地望著我們。

  “我個人可以保證,”福爾摩斯全集道,“無論您說出什麽,我都不會把它告訴別人。”

  我也點頭表示同意。

  “那太好啦!太好啦!”他道,“摩斯坦小姐,我是否可以敬您一杯西昂提酒或是托凱酒[85]?我沒有別的葡萄酒[86]。我打開一瓶可以嗎?您不喝?好吧,那麽,我想你們不會介意我吸一種有柔和的東方煙草香味的水煙吧。我有點緊張,我覺得我的水煙是最好的鎮靜劑。”

  他點燃了碩大的水煙壺,煙霧從煙壺裡的玫瑰水中嫋嫋地冒了出來。我們三個人圍坐成一個半圓圈,向前伸著頭,兩手拄著下巴。這個怪異而又有些激動的矮家夥,閃動著他那光光的頭坐在我們中間,局促不安地抽著煙。

  “當我最初決定與您聯絡的時候,”他說,“我本想給您我的住址,可是恐怕您不理解我的要求,與不合適的人一起來。所以我才這樣失禮,讓我的仆人以這種方式先和你們見面。我十分信任他的隨機應變能力。我囑咐他,如果苗頭不對,就不要把這件事繼續下去。您應當諒解我的戒心,因為我很少與人來往,甚至可以說是個高雅而有品位的人。與警察打交道是最令人難以忍受的事,我天生就不喜歡那些粗俗的人,很少同他們接觸。你們可以看到,我的生活氛圍都還是頗為文雅的。我可以自認為是個藝術鑒賞家,這才是我的嗜好。那幅風景畫就是考洛特[87]的手筆,即使有的鑒賞家會懷疑那幅薩爾瓦多·羅莎[88]的作品是贗品,可是那幅布格羅[89]的畫的確是真品。我特別偏愛當代法國學院派[90]的作品。”

  “請原諒,肖爾托先生,”摩斯坦小姐道,“我被您請來,是因為您要告訴我一些事情。時間已經很晚了,我希望我們的談話盡量簡短些。”

  “還是需要花些時間的,”他答道,“因為我們還要一起到上諾伍德去找我哥哥巴塞洛繆。我們幾個都得去,我希望我們的勢頭比我哥哥大。他對我很不滿意,我認為合乎情理的事,他卻不以為然。因此,昨晚我與他曾經爭辯了很久。你們想象不出他在暴怒的時候是一個多麽可怕的家夥。”

  《孟特芳丹的回憶》

  考洛特(1864年展覽於巴黎沙龍)

  《士兵和農民在岩石上的風景畫》

  薩爾瓦多·羅莎(1650)

  “如果我們還要去上諾伍德,是不是應該馬上動身?”我試著插言道。

  他笑得耳根都發紅了。

  “那樣不太好吧,”他大聲說道,“如果突然帶你們去那裡,我不知道他會說些什麽呢。是的,我必須事先談一談咱們彼此的處境。首先,我應當告訴你們,在這段故事裡還有幾點連我都沒有弄明白。我只能把我所知道的實情講給你們聽。

  “我的父親,也許你們能猜到,就是過去在印度駐軍的約翰·肖爾托少校。他大約在11年前退休,之後來到上諾伍德的龐帝凱瑞別墅[91]居住。他在印度發了財,帶回一大筆錢和許多貴重的古玩,還有幾個印度的仆人。有了這些優越的條件,他自己就買了一所房子,生活非常優裕。我和巴塞洛繆是孿生兄弟,是我父親僅有的兩個孩子。

  “我非常清楚地記得,摩斯坦上尉的失蹤曾經在社會上引起的轟動。我們從報紙上看到了詳細情況。因為我們知道他是父親的朋友,所以常常隨便地在他面前談論這件事。他有時也和我們探討這件事是怎麽發生的。我們一點也沒有懷疑整個秘密就隱藏在他自己的心裡,所有人中只有他一個人知道阿瑟·摩斯坦是怎麽死的[92]。

  《聖母》

  布格羅(1885)

  “然而,我們也知道某些秘密,有些恐怖的威脅埋在我父親心裡。他害怕一個人單獨外出,還雇了兩個拳擊手在龐帝凱瑞別墅看門。今晚為你們駕車的威廉就是其中一個。他曾經是英國輕量級拳擊冠軍。我們的父親從來不告訴我們他怕的是什麽,他對裝有木腿的人最為戒備。有一次他居然用左輪槍打傷了一個裝有木腿的人[93],後來才知道這人原來是個來兜攬生意的普通商販。我們賠了一大筆錢才算了結。我哥哥和我曾以為這只是我父親的一時衝動罷了,後來的許多事情使我們改變了看法。

  "1882年早春,我父親收到一封從印度寄來的信,使他遭受了很大的打擊[94]。他在早餐桌邊打開這封信後幾乎暈倒。從那天起他就病倒了,直到他死去。信的內容是什麽,我們無從知曉,只是在他拿著這封信的時候,我在一旁看見這是一封很短且字跡潦草的信。他多年患有脾腫大的病,當時他的病情很快就惡化了。到了4月底,醫生斷定他已經沒有希望了,叫我們到他床前聽他最後的遺囑。

  “我們走進他的房間時,他呼吸急促地靠在枕頭上[95],讓我們把門鎖上,來到床邊。然後,他緊緊抓住我們的手,疼痛使他感情激動。他斷斷續續地對我們講述了一件驚人的事情。我現在試著用他的話向你們重述。

  “‘我只有一件事’,他說,‘在我臨終的時刻,沉重地壓在我的心上。那就是我對待可憐的摩斯坦孤女的行為。由於我生命中邪惡的貪欲,使她沒能得到這些珍寶,那當中至少有一半是屬於她的。可是我自己也未曾利用過這些珍寶,所以貪婪就是盲目和愚蠢的行為。只要看到珍寶在我身邊,就滿足了我的佔有欲望,我舍不得把它們分給別人。你們來看,在奎寧藥瓶旁邊的那一串珠子項鏈,雖然那是我專門找出來要送給她的,即使這個我也是難以割舍。我的兒子們,你們應當把阿格拉[96]珠寶公平地分給她。但是在我離開之前什麽也別給她,就是那串項鏈也不要給她。畢竟像我這樣病重的人,說不定還會痊愈呢[97]。

  “‘我會告訴你們摩斯坦是怎麽死的’,他繼續說,‘多年以來,他的心臟就很衰弱,但他從未告訴別人,只有我一個人知道。

  “我會告訴你們摩斯坦是怎麽死的,”他繼續說。

  理查德·古特施米特,《四簽名》(斯圖亞特:羅伯特·盧茨出版社,1902)

  阿格拉王宮

  在印度的時候,他和我經歷過許多不平凡的境遇,得到了一大批珠寶。我帶著這些珠寶回到了英國。就在摩斯坦到達倫敦那個晚上,他徑直來找我,要分得他那一份兒。他從車站步行來到這裡,是已死去的忠實的老仆人拉爾·喬達為他開的門。摩斯坦和我之間因瓜分珠寶而發生分歧,我們爭辯得很激烈。盛怒之下,摩斯坦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他忽然把手壓在胸口,面色陰暗地向後仰倒,頭恰好撞在珠寶箱的角上。當我彎腰要扶他的時候,我發現他已死了,我感到極端驚恐。‘我心煩意亂地在椅子上坐了許久,不知如何是好。自然,我最初也想到應該找警察幫助,可是考慮到當時的境況,我恐怕無法避免要被指控為凶手。他是在我們爭論的瞬間死去的,他頭上的傷口對我更是不利。此外,法庭訊問必然要涉及珠寶的來歷,這更是我必須要保守秘密的。他告訴過我,沒有一個人知道他來了這裡。似乎沒有讓別人知道這件事的必要。

  “我發現他已死了,我感到極端驚恐。”

  查爾斯·A.考克斯,《四簽名》(芝加哥及紐約:亨內伯裡公司,日期不詳)

  “他用一種令我永遠難忘的聲音喊道:‘把他趕出去!看在耶穌的份上趕走他!’”

  R.庫爾圖瓦,《四簽名》(巴黎:皮埃爾·拉菲特公司,1923)

  “‘當我還在考慮這件事的時候,抬頭忽然看見我的仆人拉爾·喬達站在門口。他悄悄地走了進來,回手閂上了門。“主人,不必害怕”,他說,“沒有人知道你殺了他。我們把他藏起來,誰會知道呢?”“我並沒有殺死他。”我說。拉爾·喬達搖著頭笑道:“主人,我全都聽見了,主人”,他說,“我聽見你們吵架,我聽見砰的一聲。可我一定會嚴守秘密。家裡的人都睡著了。我們一起把他埋了吧。”這使我下了決心。如果我自己的仆人都不能相信我的清白,如何能指望12個坐在陪審席上的愚蠢的商人會宣告我無罪呢?當天晚上,拉爾·喬達和我就把屍體給埋了。幾天內,倫敦的報紙就都刊登了摩斯坦上尉神秘失蹤的消息。我所說的過程會使你們明白,我幾乎不應該對這件事負責。我的過錯是隱藏了屍體,還藏匿了珠寶,我得到了我應得的部分,還霸佔了摩斯坦的一份。所以,我希望你們能把珠寶歸還給他的女兒。你們把耳朵湊到我的嘴邊。珠寶就藏在……’

  “就在這時,他的面色變得嚇人,兩眼突出,下頦低垂,用一種令我永遠難忘的聲音喊道:‘把他趕出去!看在耶穌的份兒上趕走他!’我們一起回頭看他盯著的窗戶。黑暗當中有一個面孔正看著我們。我們可以看見他的鼻子在玻璃上被壓得變成了白色。他有一副絡腮胡子的臉,兩隻凶殘的眼睛和狠毒的表情。我們兄弟倆匆忙衝到窗前,可是那人已經不見了。當我們回來看父親時,只見他的頭已經低垂,脈搏已停止跳動。

  “當晚我們搜索了花園,除了窗下花圃裡留下一個清晰可見的腳印外,這個入侵者沒有留下其他痕跡。但是只根據這一點蹤跡,我們或者還會認為那個凶殘的臉可能是我們的幻覺。我們不久就得到了另外的更確切的證據,原來在我們附近有一幫人正針對我們進行著秘密活動。第二天清晨,我們發現父親臥室的窗戶被打開了,他的櫥櫃和箱子都被翻過。在他的箱子上貼著一張破紙,上面寫著潦草字:‘四簽名’。這句話意味著什麽,誰曾秘密來過這裡,我們至今也不知道。目前我們只能斷定的是,雖然我父親所有的東西都被翻過,但實際上他的財物並沒有失竊。我們兄弟倆自然會聯想到,這個特殊的事件與他平日的恐懼是有關系的,但它對我們來說仍然是一個完全未解的謎。”

  這個矮小的人打住話,再次點燃了他的水煙壺,沉思著吸了幾口煙。我們坐在那兒,全神貫注地聽他述說這個離奇的故事。摩斯坦小姐在聽到他敘述到她父親死亡的過程時,臉色變得慘白,險些暈倒。我悄悄從桌邊的一個威尼斯式水瓶裡倒了一杯水給她,她才好了些。歇洛克·福爾摩斯全集背靠在椅子上閉目沉思著。當我瞥見他的時候,我不禁想起,就在今天他還抱怨人生枯燥無味呢。這裡至少有一個難題將要對他的睿智進行一次最大程度的考驗。撒迪厄斯·肖爾托先生看看我們這個,又看看那個,因為他敘述的故事對我們產生了影響,他顯出得意的樣子,他邊吸著水煙邊說了下去。

  “我哥哥和我,”他說道,“你們可以想象得到,由於聽到我父親所說的寶物,都感到非常興奮。過了好幾個星期,甚至好幾個月時間,我們挖遍了花園的各個角落,什麽也沒有找到。想到埋藏這些寶物的地方竟關閉在他臨終的口中,未免令人發狂。我們從那個拿出來的項鏈,就可以推斷這批遺失的財富有多麽貴重。關於這串項鏈,我和哥哥巴塞洛繆也曾經談論過。這些珍珠無疑是非常值錢的,他也不願放棄。對待朋友,我哥哥也有像我父親一樣的缺點。他還認為,如果把項鏈送給別人,可能會招致一些流言飛語,最後還可能給我們帶來麻煩。我所能做的只是說服他由我先找到摩斯坦小姐的住址,然後每隔一定時間寄給她一顆從項鏈上拆下來的珍珠,這樣至少可以使她的生計不至於困難。”

  “真是不錯的想法啊,”我的同伴誠懇地說道,“您的做法的確很感人。”

  “我們只是你財產的保管者,”矮人不經意地揮手說,“這是我的見解。但我哥哥的見解和我不一樣。我們自己很有錢,我並不要求更多。此外,對這位年輕小姐做出卑鄙的事也是難以容忍的。‘鄙俗是罪惡之源[98]’,這句法國諺語用在這兒很合適。我們弟兄對於這個問題的意見分歧,導致了我和他分居。我帶著一個印度仆人和威廉離開了龐帝凱瑞別墅。然而,昨天我得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珠寶已經找到了。我才立刻和摩斯坦小姐進行聯系,現在只剩下我們一道去上諾伍德向他追索我們應得的珠寶了。昨晚,我已經把我的意思告訴我哥哥巴塞洛繆了。他同意等著咱們,但也許咱們是不受他歡迎的客人。”

  撒迪厄斯·肖爾托先生說完了,坐在豪華的長椅子上手指不住地抽動。我們都保持著沉默,思想全都集中在這個離奇事件的最新進展上。福爾摩斯全集首先站了起來。

  “先生,從頭到尾您做得都很圓滿,”他說,“也許我們還會告訴您一些您還不知道的事情作為一點回報。但是,正如摩斯坦小姐剛才說的,天色已經不早了,我們最好還是別耽擱去辦正事。”

  我們的新夥伴仔細地卷起水煙壺的煙管,又從幔帳後面拿出一件領子和袖子是羊羔皮的又長又厚的外套。他緊緊地扣上了紐扣[99],盡管晚上還很悶熱。最後,他又戴上一頂兔皮帽子,讓帽沿[100]蓋上了耳朵。除了他那扭曲而清瘦[101]的面孔以外,他的身體的每一部分都被遮蓋起來。

  “我的身體有點虛弱,”他引導我們走出甬道時說道,“我只能算一個病人了[102]。”

  我們的馬車正在外面等著,對我們的出行顯然早有準備。我們一上車,馬車夫立即驅車急行起來。撒迪厄斯·肖爾托不停地用高過了嘎嘎的車輪聲的聲音說著。

  “巴塞洛繆是個聰明人,”他道,“你們猜猜他是在哪兒找到珠寶的?他最後斷定珠寶是藏在室內的某個地方。他計算出了整所房子的容積,每個角落都小心地測量過了,沒有一英寸被他漏掉。他發現,這所樓房的高度是74英尺,用鑽探方法,他確定了樓板的厚度。可是他把所有各個房間的室內高度加在一起,總共也不過是70英尺。足足少了4英尺。這個差距只能在房頂上去找。他在最高一層的房屋裡用板條和灰泥做成的天花板上打了一個洞。一點也不錯,在那兒他找到了一個封閉著的、沒有人知道的小閣樓。那個珠寶箱就放在天花板中央的兩根椽木上。他把寶物箱從洞口取了下來,發現了裡邊的珠寶。他估算這批珠寶的價值不在50萬英鎊[103]以下。”

  聽到這個巨大的數字,我們都睜大了眼睛互相看著。如果摩斯坦小姐能夠爭得她那一份,她將立刻從一個貧困的家庭女教師變成英國最富有的女繼承人。毫無疑問,她的忠實的朋友們全都應當為她高興,可是我很慚愧,自私蒙住了我的良心,我心上像被一塊鉛重壓著。我結結巴巴地說了幾句祝賀的話,就頹喪低頭地坐在那裡,後來甚至連我們新夥伴所說的話也聽不見了。他確定無疑是一個憂鬱症的患者,我似乎記得他好像說過一系列的症狀,並給我看過他皮夾裡無數的秘方,懇求我對這些秘方的內容和作用進行一些解釋。我希望他不會記得那天晚上我回答他的話。福爾摩斯全集還記得無意間聽到我叮囑他服用兩滴以上蓖麻油是危險的,同時我建議他服用大劑量的馬錢子鹼[104]作為鎮定劑。不管怎樣,直到馬車戛然停住,馬車夫跳下車來把車門打開時,我才松了一口氣。

  “摩斯坦小姐,這就是龐帝凱瑞別墅。”撒迪厄斯·肖爾托先生扶她下車的時候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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