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了個身，背對著柳清妙，想著盡快睡一覺。

  沒想後邊的柳清妙卻直接上了手。

  她將細長的軟軟的手掌，伸到葉不凡腰間，半是惱怒半是玩笑的輕輕掐了下。

  “讓你睡！”

  葉不凡直接炸了！
  他蹭的一聲，坐起身，跨下躺椅。

  “你幹什麽？”

  葉不凡的語氣很差，他又累又乏，因為那個中年女人的事情，心情也很差。

  本身他的聲音就很低沉，生氣的時候更是讓人害怕。

  柳清妙完全沒想到他會有很大的反應。

  她被嚇呆了，兩三秒鍾後才眨眨眼睛，委屈的撇撇嘴。

  估計也是看到葉不凡熬紅的眼睛和疲累的神情。

  柳清妙細聲細氣說道。

  “對不起，我……就是和你開個玩笑。”

  兩人這麽大動靜，旁邊的李琛也被吵醒了。

  他以一種‘你這小子怎麽一點都不識好歹’的眼神看著葉不凡。

  李琛在鼓樓醫院也呆了十幾年了。

  自從柳清妙來這裡上班。

  追求她的人完全稱得上前赴後繼。

  而且，醫生不找護士談戀愛結婚，這種傳統的說法，在柳清妙這裡也完全不適用。

  給她獻殷勤的年輕醫生一波接一波。

  李琛還從來沒見過柳清妙在哪個男醫生面前碰過釘子。

  就是這個稱得上鼓樓醫院院花級別的女孩，不但對葉不凡主動討好，而且還被訓了個灰頭土臉。

  也難怪李琛完全理解不了葉不凡的腦回路。

  “葉不凡，人家柳護士給你送躺椅，你怎麽一點都不是好歹啊！”

  葉不凡雖然意識到自己態度不好，不過一時之間轉不過彎來。

  他動了動嘴角悶悶的說了句對不起，便推開休息室的門走了出去。

  等柳清妙追出去，已經沒了人影。

  葉不凡到樓梯間，站在窗台邊，點了支香煙。

  他平時很少抽煙只有在心情特別煩躁的時候，才勉強吸一根。

  煙頭亮了又滅，還沒有調整好心情，電話便響了起來。

  是李琛。

  “不凡，快點，急診室有車禍患者，你在哪裡？”

  “我馬上過去！”

  ……

  急診室裡。

  一個身穿西服的男子，下半身血肉模糊的躺在病床上。

  他西服左上方的口袋前，還別著新郎的花束。

  初步判斷，新郎應該是股骨粉碎性骨折。

  肉眼可見的新郎，右側胯部到大腿中間，皮肉翻飛，白森森的斷骨都露了出來。

  一旁的護士也證實了葉不凡的推斷。

  “傷者股骨粉碎性骨折，需要馬上動手術！但是家屬意見不統一！”

  陪同新郎來的，還有他的父母和穿著紅色敬酒服的新娘。

  新郎父母50多歲，看起來都是知識分子。

  新娘面相不善，從葉不凡進來後，一直一種看起來有些可怕的眼神盯著病床上的新郎。

  護士再次強調。

  “股骨粉碎性骨折，只有兩種解決方案，第一就是截肢，這種方法比較保守，但是病人會失去右腿，另外一種方法就是采用人工合成股骨，植入患者體內，這種方法比較積極，但是有一定的危險性，很可能在手術過程中，患者就死亡，之後也可能會出現排異反應，也就是說，植入人工股骨後，雖然能保證患者正常活動，但是風險比較大。”

  新郎的父母重申自己的觀點。

  “我們已經講過了，我兒子身體基礎很好，我們不想讓他失去雙腿，你們給他植入人工合成股吧！”

  護士又看向新娘。

  雖然他們剛剛結婚，但是從法律意義上來講，新娘也有決策權。

  “你的意思呢？”

  新娘盯著病床上毫無意識的新郎：“我不讚成植入，我希望保守治療！萬一植入的過程中產生危險怎麽辦？那我豈不是要守寡？我才剛和他結婚！”

  兩方意見完全相左，幾經勸說依然達不成共識。

  而且到最後，新郎的父母竟然和兒媳婦對吵了起來。

  這種情況下，葉不凡和李琛只能將雙方分開分別做工作。

  新郎的父母面對葉不凡的時候才說出了內心的顧慮。

  “她一直給我兒子買的意外保險，如果這次真的截肢了，她就能得到一筆賠償！”

  葉不凡覺得會匪夷所思。

  難道一個剛剛結婚的妻子，會因為幾十萬的保險費選擇讓丈夫截肢？
  “兩位，截肢其實也是很多人考慮的手術方案，畢竟非常穩妥，能保命！”

  “我們知道，唉！都怪兒子急匆匆的和她領了結婚證！不然這個時候哪裡輪得到她做主？”

  葉不凡想到症結所在。

  “如果，你們兒媳婦沒有購買意外保險，那你們對患者的治療是什麽意見？”

  夫妻倆想了想，依然表示：“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們還是選擇冒險，醫生你也說了，只有10℅的死亡率，我不能因為這10℅放棄了孩子，以後五六十年的正常生活！”

  既然這樣，葉不凡只能去勸說新娘。

  隔壁辦公室，李琛正抓耳撓腮。

  顯然新娘也堅持自己的意見。

  “我不能冒險，我才剛結婚，如果他死了，我怎麽辦？”

  葉不凡看了看患者的病歷單。

  “如果你們還不決定，那麽患者別說保腿，估計保命都難！”

  新娘抿了抿嘴角卻沒有說話。

  “其實從我們醫生的角度來講，哪種治療方案，我們都可以配合做……如果你是患者妻子，如果因為10℅的死亡率而放棄擁有一個健康丈夫的可能，會不會稍微有一點遺憾呢？”

  葉不凡頓了頓，繼續說道。

  “當然，我們醫生只能給你一個建議，患者父母一定要讓我們采用積極的治療手段，你不改變主意的話，患者只能情況越來越差！”

  “憑什麽要我改主意？他們就不能改嗎？本來車禍也是因為他們才發生的！”

  什麽？
  葉不凡和李琛同時驚訝地看了她一眼。

  “他爸爸喝酒了，不能開車，還非要趕回去！我說讓別人去送，他爸爸不答應，非要讓我老公開車去送！現在好了吧？！人要死了！”

  憋在肚子裡壓抑的情緒，終於發泄出來，新娘捂著臉放聲大哭。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葉不凡一邊用手機通知護士那邊做好手術準備。

  一邊在這裡焦急的等待新娘表態。

  終於新娘哭夠了，抬起頭問道。

  “你們能保證只有10℅的死亡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