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間就到了後天。
上完早朝後,朱標和朱元璋在白虎殿簡單吃了一頓早餐。然後,換了一身便裝,騎了兩匹駿馬,出了中書省,在五六十名侍衛的保護下,往太平門方向而來。
沒錯,還是有五六十名侍衛保護的。
開玩笑,朱標和朱元璋的身份何等貴重?但凡出了半點岔子,護駕司擔待得起嗎?
護駕提督仇景福,直接換了一副家仆的裝束,緊緊跟在朱元璋和朱標的後面。
五六十名護駕司的高手,也換了便裝,在後面若有若無的跟隨。
這還是朱標看見的地方。
看不見的地方,不知還有多少護駕司的人隨時待命。
好在朱元璋、朱標今天的主要目的,不是什麽微服私訪巡查新城,所以也沒有干涉仇景福的安排,讓護駕司難辦。
功夫不大,朱元璋一行人已經到了應天的太平門附近。
以現在的技術條件,要想將應天新都完全建好,非得二三十年的時間不可。如今北伐在即,又值春耕,工程停了大半,工匠、民夫也就只剩下了兩三萬。
好在經過近一年的修建,城牆的修築已經接近尾聲,算是初具規模了。
這太平門就是新建的城門之一。
城高七丈,再加上一丈多高的城樓,總共八丈有余。巍峨聳立,簡直像是一座小山。
朱元璋使了個眼色,仇景府拿了令牌上前,和守門軍士們低語了幾句。
那軍士們看了朱元璋的方向一眼,直嚇得面色慘白,雙膝一軟就要跪倒叩頭,卻被仇景福攔住了。
他們趕緊讓開一條道路,讓朱元璋等人上了城牆
這城牆底座寬過七丈,頂部寬過三丈,四匹馬完全並行無礙。如今還未全部完工,民夫、工匠們還在加緊築造,乾的熱火朝天。
對於這些人,朱標和朱元璋自然就必要亮明身份了,只是邊走邊看。
沙盤圖,和實際場景一樣嗎?
即便這城牆完全是按照朱標拿出來的沙盤圖建的,即便朱標的靈魂來自後世是見過無數氣勢恢宏的建築的,走在寬廣的應天城牆上,眼見應天城內外,無數房屋、樓宇、行人,盡收眼底,心中都大受震撼。
這就是南京城牆啊!
高大、雄偉、堅固,氣勢恢宏!
多麽高大?在這個時代,天下第一!
多麽堅固?在這個時代,同樣是天下第一!
建成之後,華夏人稱此城“高,堅,甲於天下”。
即便在到了兩百年後的十六世紀中頁,南京的意大利人傳教士利瑪竇也稱:“這座城市超過世上所有其他的城市!”
再過幾百年呢?
這座城市迎來了扶桑人熱兵器進攻,面對堅若磐石的城門,扶桑人動用了三十余架轟炸,除了敵樓被炸毀外,整座城堡迎著巋然不動!
扶桑人久攻不下,指揮官一度懷疑自己的指揮能力,甚至想到自殺!雖然最終,此城還是難免一場浩劫。但是,這座城池本身盡到了它的責任。
完全可以說,應天城的修建,功在當代,利在千秋!
當然了,見慣了世面的朱標,都如此震驚。就更不用提朱元璋了。盡管他只是邊走邊看,沒有發表任何意見,但是眼角眉梢都透著笑意。
如同一個農夫,在看著豐收的糧倉。
如同一個工匠,在欣賞自己的傑作!
“臣胡惟庸,參見王上!參見世子!”
既然朱標、朱元璋沒有嚴格保密身份,負責城牆修建工程的胡惟庸,自然得了消息,急匆匆前來拜見。
“免禮。”朱元璋道:“胡惟庸,你這差事辦得好啊!不到一年的功夫,就讓咱的應天城初見規模!這城牆也修的真是堅固,咱見了,心中著實歡喜得很啊!”
“哪裡,這都是賴王上洪福,還有世子提供的寶圖之功。微臣不過是,依令行事而已。”
“誒……”
忽地,朱元璋拿起一塊磚來,道:“怎麽城磚之上,還有字跡呢?”
“啟稟王上,這都是世子的安排。”胡惟庸道:“世子不但給了我們應天的沙盤圖,還給了我們一整套的追究責任的辦法。比如這城磚吧,是由無數州府縣的百姓製成。成百上千萬的城磚,難免有以次充好,濫竽充數之事。於是乎,我們按照世子的安排,命令每塊城磚上,都要刻著此磚的燒製時間、來自哪個州府、監造官是誰、燒窯匠是誰、製磚人是誰、提調官又是誰。”
朱元璋仔細端詳,微微點頭,道:“確實是這樣。標兒有心了。”
胡惟庸繼續道:“這些城磚運抵應天后,負責接收的官員還要進行驗收,把關質量。一次次品太多,整個批次就必須重新燒製。兩次次品太多,一應人員全部會受到不同程度的責罰。情節嚴重得,甚至要砍頭。”
“如果驗收完畢,城牆還是出問題怎麽辦?”
“那就要處置負責整段城牆的官員。每段城牆都有專門的官員負責建造,承擔責任,朝廷登記在冊,永不銷毀。”
“好!好一個永不銷毀!如此一來,咱的應天城,真是固若金湯了!”
頓了頓,朱元璋由衷歎道:“據說,當初的赫連勃勃,蒸土築城。建成之後,命人以錐檢驗。錐入一寸,即殺築城者。錐不入,即殺驗者。如此殘忍酷虐,方建成了舉世聞名的堅城統萬城。標兒定立規矩,不溫不火,人人有責,卻能起到類似的作用,不知比那赫連勃勃高明了幾萬倍!好!好啊!咱今日,比起高興此城之堅來,更高興標兒有此仁君手段啊!”
這是朱元璋的心裡話。
朱元璋本人?
他就是一個制度狂魔!
此人最重紀律,最重各種規則的制定。在歷史記載中,到了朱元璋晚年,他定立的各項制度,囊括了帝國的方方面面,簡直連什麽身份的人,什麽時候穿什麽樣的衣服,都完全定好了。
今天得知,朱標定立制度,舉重若輕杜絕了築城的濫竽充數之數。簡直太對他的脾胃了。
比見到這天下第一的雄城,都要高興得多!
“誒!”
話剛說到這,朱元璋眼角的余光,忽然注意到遠方的一件異事,面色一斂,伸手指道:“胡惟庸,那邊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