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日，廖化和張嶷沒有一刻停留！
  這支蜀軍就像無頭蒼蠅一般，將安定郡各縣洗劫一遍之後，似乎沒有尋到糧食，立刻又率軍南下，將新平郡的長武、靈台、旬邑、漆縣、彬縣全都打了個遍。

  “都督，蜀軍破我城池後，立刻又棄城而走，究竟意欲何為？”夏侯霸疑惑地問道。

  “都督，按時間來算，這支蜀軍糧草已盡，為何他們還不退回？還有往南之意？”

  這些城中，並無任何可用的物資，蜀軍此舉確實很不正常，司馬懿疑惑地問道：“哨探回來否？”

  “都督，這支蜀軍配有百來匹快馬，我哨探皆被截殺。唯有蜀軍退走後，哨探才能進入洗劫後的城中。”

  “洗劫？”司馬懿感覺這個詞很可笑，不屑地問道：“這支蜀軍劫走何物？”

  “都督，據哨探來報，蜀軍每破一座城池，除了驅逐或屠殺治所官員外，隻搶走了糧車。”

  “糧車？他們搶糧車？”司馬懿突然感覺到一絲不妙：“每個縣的糧車都被搶走？”

  “確實如此！治所內的大型糧車全被蜀軍搶走，那些不能用的，或是需要修複的，全被蜀軍砸壞並燒掉。”

  “都督，蜀軍搶糧車，莫非……”郭淮擔心地問道。

  “雍、涼二州之麥，很快就要成熟！蜀軍此時搶我糧車，其心可誅啊！”徐質恨恨地說道。

  司馬懿自然知道，蜀軍從漢中出雍州，一共有四條難行的棧道。蜀軍要往大散關運糧，必須從狹窄的棧道通過，因此，蜀軍的運糧車只能是小型的獨輪車。

  由於雍州地勢平坦，魏國各治所配備的糧車，多是兩輪的大車，甚至還有更大的馬拉車，其運載能力比蜀軍的獨輪車強了許多。

  雍州的小麥全是軍屯，僅僅在安定、新平二郡，其配備的糧車就有一萬多輛，完好無損的，至少也有五千多輛！

  想到這支蜀軍拉著五千多輛糧車，呼啦啦地在平原上奔馳，司馬懿感覺又好氣又好笑。

  司馬懿強忍著笑，一本正經地說道：“原來，本都督剛開始就錯了！薑維此次犯境，他派廖化、張嶷北上安定郡，他並非阻我去往涼州，也不是阻我回長安之路。蜀軍大肆搶奪糧車，必是為我雍、涼二州的軍麥！”

  “都督，既然已經探明蜀軍之目的，我當如何部署？”

  “本都督確實有戰略誤判。不過，我現有的兵馬部署沒有半點問題。”司馬懿自信地說道：“別說小麥還有一個多月才熟，就算蜀軍已經收割完這二郡之糧，我在陳倉和千陽布有重兵，蜀軍如何將糧食運往大散關？”

  司馬懿說罷，正色說道：“傳令：令陳泰、陳佐二將，若蜀軍兵至永壽，務必全力攔阻，奪回我軍糧車！其余各部密切監視，按兵不動！”

  “諾！”

  ……

  兩日後，永壽。

  “報……”

  “陳將軍，一支四千人的蜀軍，拉著三千輛糧車而來！”

  “來得正好！距我還有多遠？”

  “稟將軍，先頭的蜀軍兩千人，距離縣城不足十裡；另有兩千兵馬為後隊，攜糧車一千輛，兩隊兵馬相距不過三裡地。”

  “傳令：陳佐，速引兩千騎兵前去攔截，務必擊退這支蜀軍，奪回糧車！”

  “諾！”

  眼下，雍、涼二州的小麥收割在即，若是沒有糧車，就不能將小麥運往各地城中打曬。就算蜀軍並非為奪軍麥而來，司馬懿也不會輕易放過這隊蜀兵，必會想方設法奪回糧車。

  少時，陳佐領著兩千槍騎兵出永壽北門，排好陣列後往蜀軍猛撲過去。

  先頭的蜀軍都是步兵，他們老遠就看到魏國的騎兵衝來，自然不敢與之硬拚，趕緊往後退方撤退。

  陳佐見蜀軍往後退走，不停地揮鞭策馬猛衝，誓要殲滅這四千蜀軍，以報襄陽被俘之仇。

  騎兵的速度確實太快，幾裡的距離轉眼即至。

  然而，陳泰衝到近前時，這才發現情況不妙：蜀軍已將一千輛糧車並排擺放，再首尾相連，組成了一個常見的方圓之陣！

  與眾不同的是，每輛糧車的前方都綁著長長的戈矛，這簡直就是一個“鐵桶陣”，陳佐的槍騎兵衝到近前卻不敢靠近！
  陳佐令騎手兵分兩路，繞著“鐵桶陣”陣轉了好幾圈，發現根本就無懈可擊。

  然而，陣中的蜀軍弓弩齊發，陳佐的部隊傾刻間就傷了近百騎。

  陳佐正在考慮破敵之法，蜀軍步卒從糧車間的縫隙衝出陣外，遠遠地擲出無數的絆馬釘，然後迅速返回“鐵桶陣”內。

  也就在此時，蜀軍陣中的幾百具蹶張弩又“開火”了！幾百支標槍從天而降，僅一輪齊射就傷了一百多騎。

  眼看破敵無望，陳佐趕緊下令退兵。

  就在魏軍退去時，蜀軍又齊射了兩次蹶張弩，再加上絆馬釘造成的損失，僅僅一刻鍾時間，魏軍就傷了五百多騎！

  “哈哈哈！魏國的騎兵不過如此！”

  “大將軍的陣法果然精妙！就算魏國虎豹騎傾巢而來，也會被我步卒全殲，哈哈哈！”

  眼看魏軍的騎兵退去，蜀軍士卒哈哈笑著，立刻拾回外圍的絆馬釘，並將輕傷的馬匹牽回陣中，重傷的馬匹被當場宰殺，然後順手放到搶來的糧車之上。

  ……

  兩日來，這支蜀軍一直在永壽城周邊晃悠。

  陳泰、陳佐、陳坦兩次領兵殺出，皆被蜀軍擊退，隻得退回城中堅守待援。

  也就是在這兩日，新平郡內的各路蜀軍慢慢地匯集於此，卻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蜀軍和糧車就在眼前，城中魏兵卻對其無可奈何，陳佐和陳坦卻滿腹牢騷。

  “兄長，蜀兵簡直就是在挑釁！”陳佐憤憤地說道。

  “兄長，蜀軍南下至此，卻不遠走，這是何意？”

  “兄長，蜀軍整日都在烤食我軍戰馬，我該當如何？”

  “兄長，蜀軍越集越多，恐怕廖化和張嶷的兵馬，已經全部集結於此！”

  陳佐說得確實沒錯，城外的蜀軍越來越多！他們以糧車為掩護，遠遠躲在魏軍弓弩的射程之外，大張旗鼓地烤食魏軍的戰馬，馬肉的香味飄入城中，引得城上的魏兵直吞口水。

  “閉嘴！”陳泰大怒道：“你以為我不想殺出？殺出又有何用？我軍才三萬，蜀軍卻有三萬五千！我殺出到底有何用？難道你能破蜀軍陣法？”

  “兄長，難道我就一直閉城不出？”陳佐問道。

  “暫且不急！”陳泰冷冷地說道：“我已將蜀軍情況報於都督，徐質、戴陵二將，正奉都督之命趕來，相信都督一定有破解之法！”

  次日，午間。

  徐質、戴陵引兵兩萬，從岐山大營趕來支援。

  這支部隊出現在永壽城的西面時，先頭的三千魏軍，簇擁著幾十架投石車和井欄緩緩靠近。

  “臥槽！魏軍學得還真快！”

  西面的蜀軍寨中，羅憲見勢不妙，罵罵咧咧地令兵卒拔寨起行，往北門方向退去。

  蜀軍懼怕投石車和井欄，正在退走之時，城中的陳泰見狀大喜，興衝衝地率一支騎兵前去追擊。

  然而，陳泰追出一陣後，很快就停了下來，再也不敢繼續靠近，他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

  蜀軍將十輛糧車牢牢地鎖在一起，就算退走時也可拒止騎兵的追擊，它很快就可以從行軍狀態，轉換成下寨或防守時的“鐵桶陣”；除此之外，陳泰還遠遠地看到糧車上，堆滿了令人恐懼的絆馬釘！

  西門。

  魏國的投石車和井欄也可以拆卸，只是太費時間；若是推著走速度就更慢。因此，蜀軍拔寨撤走時，徐質和戴陵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蜀軍退走。

  次日，徐質和戴陵自然不甘心，二將推著投石車和井欄一路尾隨，將蜀軍從北門趕至東門，再從東門趕至南門，最終放棄了追趕。

  岐山，魏軍大營。

  “都督，蜀軍一直在永壽城的外圍轉圈，他們既沒有攻城的打算，但也不準備退走，這究竟為何？”

  “都督，若說蜀軍欲奪我軍麥，這也不太像吧？就算蜀軍將我逼入城中，就算他們能順利地收割軍麥，僅憑這五千輛糧車，也需要多次往返才能完成！薑維不會不知道吧？”

  “都督，我有二十萬大軍在此，蜀軍怎麽可能搶割我軍麥？他們又如何破我陳倉守軍，將糧食運回大散關？”

  司馬懿一語不發。

  薑維到底想幹嘛？司馬懿無時無刻不在問自己。

  面對蜀軍的步卒，自己引以為傲的騎兵竟然使不上勁！

  司馬懿無時無刻不在鬱悶。

  當然，司馬懿可能不知道，這一招步兵戲騎兵的打法，諸葛亮早就教給了薑維，只是以前沒用過罷了。

  “都督，樂綝、曹義二將在帳外求見。”

  “樂綝、曹義？莫非……”司馬懿猛地站起身來到帳外，只見二人一臉的狼狽。

  “張掖城中，有兩萬重兵把守！魏延所帶蜀軍不過三萬，張掖如何被魏延所破？”司馬懿不可置信地問道。

  “都督……末將……”

  敦煌、酒泉、張掖、武威四郡，乃是漢武帝時期，專為分隔西面的羌人和北面胡人而設。特別是其中的張掖城，城池特別堅固，曾多次抵擋羌人和胡人的進攻。

  樂綝，乃是魏國已故的右將軍樂進之子；曹義，是已故的大將軍、大司馬曹真之子。

  這二人雖然名聲不顯，卻也算得上是罕有的勇將，怎會這般灰頭土臉？

  “究竟如何？”司馬懿厲聲問道。

  “都督！張掖城已被魏延攻破！城中兵卒，盡被魏延斬首！各郡、縣之糧車，全都被蜀軍搶走……”

  二將說罷，司馬懿兩眼一黑，差點又要暈倒：小麥還有一個多月才收割！蜀軍收集那麽多糧車，到底想幹嘛？難道就為了抵禦自己的騎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