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權怒出六路大軍揮師江夏的事情,從伊始就被各方諸侯間傳得沸沸揚揚。
他們覺得曹操能成為他們共愾的大敵,絕大部分都是因為其爪牙陳軒。
陳軒坐鎮江夏不久,兵馬稀缺,遭到孫權全面進攻後勢必會顧此失彼,很快被孫權逐個擊破。
再加上西涼馬騰、漢中張魯、荊州劉表等諸侯給予的邊境壓力,令曹操無法做到有效馳援。
因此,所有人都認為陳軒此役必敗。
而對於曾經和陳軒有過過節的敵人來說,這無疑是大快人心的一戰,不少人都在等著看陳軒的笑話。
曹丕在自己府邸,始終坐立不安,午飯時他更是毫無胃口,實在難以咽下。
最終索性放下碗筷,對門外的管家說道:“備馬,我要出去一趟。”
曹丕上了馬車過後,馬車徑直往丞相府駛去。
丞相府,曹操披著長袍躺在榻椅上。
這幾日雖然得到了華佗的診治,頭上的鎮痛緩解了許多,但偶爾也會有所反覆。
曹操素來怕冷,榻前的炭火已蒙著一層厚厚的白灰,但他始終沒有叫人進來打理。
事實上眉頭深皺的他,此刻並不想被人打攪。
但事與願違,門外還是傳來了腳步聲。
“丞相……”
“讓他進來!”曹操打斷了傳話的屬下,不用想他也知道這個時候來找他的人是誰。
不一會,曹丕來到門外,向曹操行禮:“父親大人!”
“進來!”
等到曹丕走到火爐對面,曹操突然問道:“你還沒吃午飯吧?”
曹丕並沒有否認。
曹操當然明白自己這個兒子心思在哪裡,將身上的長袍往脖子處拉了拉,神色平靜地說道:“孫家三父子個個勇謀兼備,這個孫權的魄力更在他父兄之上,你覺得孫權若是同時對六地全面進攻,此役你老師的江夏能支撐多久?”
“只怕撐不過一日!”曹丕神色黯然地垂下頭。
陳軒帶的多少兵馬進江夏,他父子二人都很清楚,面對孫權的十五萬大軍的全面進攻,區區一個江夏,拿什麽抵擋?這一次,陳軒只怕真的要坐失城桓了。
似乎頭上又傳來陣痛,曹操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緩緩道:
“我曾想若是我站在你老師的立場,無非是棄卒保車……這個孫權,數年前還只是個乳臭未乾小孩,沒想短短幾年的時間,羽翼竟如此豐滿了。”
“父親,你派去的援兵是唯一的希望了。”曹丕不禁說道。
他深知眼前的父親用兵經常會出其不意,所以他對自己的父親抱著一絲僥幸的希望。
他希望是父親故布疑陣,其實早就在背地下派出了援兵。
“援兵?”曹操垂眸搖頭:“只怕遠水救不了近火,孫權可不會等我的援兵。”
他雖然派去了援兵,但他從來沒有對此抱有希望過。
如果換作自己,他絕對不會傻傻等到對方援兵的到來才會發動攻擊。
相反,他會把所有的隱患都規避或者解決掉。
曹丕神色黯然地自喃道:“真的沒希望了嗎?”
曹操不再說話,而是閉上了眼睛,眉頭依舊深鎖,屋子裡頓時安靜了下來。
屋子裡雖有火爐,但溫度並不是很高。
北方的氣候在這臨近歲末的時候顯得尤為寒冷,可曹丕腹間緊握的雙手卻攥出了汗漬。
床上的父親頭症頻發,可這段時間他卻心系陳軒所轄的江夏戰事,並為此多次來打攪父親,於情於孝似乎都有些欠妥。
他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向問候一聲病狀。
可一直以來兩人之間的關系,讓他覺得此舉似乎顯得矯情了。
他已經站了半晌,並且其身側就有椅子。
可沒有得到曹操的應允,他是萬萬不敢坐下去的。
就在他心思翻飛,進退躊躇時,外面再次響起了腳步聲。
曹操也聞聲睜開了眼睛。
“丞相,有加急軍報送來。”門外的下屬躬身輕叫道。
此話一出,屋子裡的兩人都不由心中一緊。
曹丕連忙轉身迎了上去:“給我吧!給我!”
這個時候傳來的軍報,估計都是他們父子想要看到的那個消息。
軍報明明是一封信紙,但曹丕握在手中,卻感覺沉甸甸的。
他很想先拆開來看看,但最終還是把軍報給了床榻上的曹操。
曹操看不出表情地拆開軍報,拿在眼前一看。
神情變得複雜起來,接著便陷入了沉思。
父親的表情曹丕盡收眼底,也讓他的一顆心緩緩下沉。
跟著曹操一起沉默了半晌,曹丕才忍不住心懷忐忑地問道:“難道是江夏……”
可他話沒說完,卻見曹操突然大笑起來。
接著向曹丕問道:“你還沒吃午飯吧?”
曹丕愣在原地,不知如何作答,此刻他明顯更想看到父親手中軍報的內容。
但曹操卻不以為意地向他吩咐道:“去!去讓後廚擺一桌,我邀請全許昌官員吃飯!”
說著,曹操將手中的信遞向曹丕。
後者連忙接了過來,低頭一看,映入眼簾的是。
……巨型戰船……無敵水師……大捷……伏擊成功……大獲全勝……白袍戰神……斬敵首將……全殲……殘兵潰逃……共計殲敵十余萬眾……
一個個詞語,看得曹丕頭暈眼花。
他不得不一掃之前壓抑的心情,仔仔細細地再看了一遍。
等到看完,他握著紙箋的雙手早已顫抖不已,不由驚喜且帶著激動地連連出聲:“太好了!太好了!”
他放下軍報,帶著欣喜看向曹操:“父親,怪不得我去找老師的時候,他絲毫不擔心,原來……原來他早就運籌帷幄胸有成竹!老師真是神機妙算,真乃神人也!”
“你不想吃午飯了嗎?”曹操一臉責備之色地反問道。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此刻的曹操並不是真的想斥責誰。
“好!好!我這就去!孩兒告辭了!”曹丕立刻疾步往外走去。
“等等!”曹操突然叫住了曹丕。
後者回頭:“父親還有什麽事嗎?”
“上次打到的老虎肉可還有?”
“這個……都在冰窖裡面凍著呢!不過父親不是說了留著給您過壽辰的嗎?”
曹操淡淡地長‘嗯’了一下,像是在思考。
隨即又說道:“全都拿出來吧!燉了,對了,記得吩咐後廚燉久一點,這玩意可腥得很,多加點香料之類的,如果能把軟骨燉脆一些就更好了,易嚼,莫要浪費,畢竟這虎,不易啊!”
“不易!不易!的確不容易!”曹丕若有所指。
“酒窖裡冠軍侯送給為父的陳釀也拿一部分出來吧!”
“父親?您這頭……要不……”曹丕本想要借機說些什麽,但終究沒能說完全。
曹操則兩眼一瞪:“讓你去你就去,哪來那麽多廢話!”
“是!我這就去辦。”
曹丕離開後。
曹操再次直躺在了榻上,似乎想到了某人,雙眼眯了眯,接著輕吐道:“還是你厲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