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東,孫權的大司馬府內。
眾江東文武官員齊聚一堂,但整個大殿內卻鴉雀無聲。
孫權正用毛筆拄著下巴。
桌子上的泛黃的紙張上面卻是一個字都沒寫。
他眼睛直直的盯著桌面發呆。
“現在這個時刻,呂蒙對夏口的戰爭應該已經結束了吧。”
雖然孫權心中對自己的實力充滿了自信,可只要消息沒有傳回來,他便無法靜下心來。
此戰牽扯到的利益眾多,不止是一個地方的得失,還關乎他在江東內的威望,以及整個天下對江東的看法。
“咚咚咚咚!”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孫權的幕府長史諸葛瑾手裡捧著一封奏書走了進來。
坐在孫權下方的周瑜,魯肅,張昭等人,同時抬起頭來,每個人都在等待夏口的消息。
一向少年老成的孫權,此刻也有些激動的站起身來。
“是不是夏口攻下來了?我江東水師乃是天下間最精銳的水軍,那甘寧到夏口不過半年的時間,而且他帶去的兵馬大都是北方旱鴨子,只怕見到我江東水師,一定驚為天兵啊!”
“是啊!主公,冠軍侯陳軒的白袍軍若是陸戰第一,那我江東水軍便是水戰第一。”
諸葛瑾並不曾看到書信裡面的內容,此刻他並不是有意拍孫權的馬屁,是他的由衷之言。
孫權臉上露出幾分微笑,顯然對於諸葛瑾的話十分的受用。
將諸葛瑾手中的信封接過,拆開,映入眼簾的,“兵敗”“折損”“巨型大船”幾個字,讓孫權的表情瞬間便一凝。
下面周瑜等人也在翹首觀望。
哪怕之前周瑜對於孫權連發六路大軍的行為有所疑慮,但對於江東的水師,還是很有信心的。
孫權握著信封的手指突然開始顫抖起來,終於,他忍不住一把將信紙拍在桌子上面,整個人閉上眼睛,然後深吸一口氣,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信裡面的內容讓他憤怒憋屈,有一種抓狂的感覺。
江東水師竟然敗了,一敗塗地,五萬兵馬幾乎全軍覆沒。
許久以後,他睜開眼睛,看到下面一個個翹首張望的官員,突然咯咯笑道:“江夏兵員不足,在我江東十五萬大軍的攻擊下,必定難以顧全,我們並沒有完全的敗了,一個江夏,影響不到大局,對嗎?”
他像是在詢問在場眾官員,但更像是說給自己聽。
只是孫權的話聽在眾臣耳中,全部嗅到了不妙的氣息。
“難道江夏戰場竟失利了?”
周瑜,魯肅等人,眼中全部露出不可思議之色。
江東兵馬對上威震北方的陳軒兵馬,肯定會有失敗的,但最不該敗的便是夏口,因為水師是江東最引以為傲的兵種。
瞬間原本寂靜的大堂,傳來一陣如蜜蜂一樣嗡嗡聲。
“砰!”
“砰!”
“砰!”
心情煩躁的孫權,使勁的拍著桌子,大殿裡頓時安靜下來。
“吵什麽吵,不就是一個江夏戰場的失利嗎?根本影響不到大局!”
“報!”
一道聲音從外面傳來。
身上掛滿泥土的士兵,跌跌撞撞的闖了進來,跪在地上,帶著哭音道:“稟主公,蔣欽將軍在竟陵遭遇敵方守將太史慈帶兵阻擊,全軍覆沒,蔣欽將軍身受重傷!”
“什麽?”
孫權瞪大眼睛,整個人都傻眼了。
周瑜見狀,過去將信接了下來,掃了一眼戰報,淡淡道:“你先下去吧!”
小兵聞言如蒙大赦,連忙撤退。
“竟陵有多少兵馬?”孫權不甘地問道。
“三萬!”
周瑜將戰報遞給了孫權。
孫權的臉皮抽了抽:“沒想到這個陳軒不但把太史慈安排在了竟陵,竟還布置了三萬兵馬在那裡,算我失策了!”
說話的同時,他見周瑜面露愁容,於是含笑寬慰道:“公瑾啊,陳軒在夏口、竟陵兩處派了這麽多兵馬鎮守,其他四城必定空虛,所以接下來必是捷報!”
周瑜正想作出回應的時候。
“報……”
門外再次響起聲音。
孫權濃眉一挑,心知大概率是其他四路的捷報傳來。
立刻應道:“傳!快傳!”
“稟主公,董將軍遣人來報,我軍在雲杜之南三十裡遭遇敵軍襲擊,損失慘重,請主公過目。”
“啊?”
孫權聞言,面上有些難堪。
他剛剛還說其他四路必定都是捷報。
沒想到轉眼就來這樣一條消息,這讓他感覺面子有些掛不住。
他冷冷看著盯著軍報小兵,並沒有去接軍報。
然而,不到片刻的僵持,門外再次傳報。
“稟主公,陳將軍在平春中了敵軍奸計,全軍覆沒!陳將軍也……也……”
“什麽?”聽到兵敗消息,孫權無比驚怒。
他怎麽都想不到陳軒在這幾處竟然都安排了兵馬。
對方哪來這麽多兵馬?
不過,在細細思索了一下過後,他料想估計是陳軒在這期間又招募了一些,否則這兩處是決計不會兵敗的。
想到自己甚至還因此損失一員大將,孫權也是隱隱有些心疼。
接過戰報的周瑜看著孫權表情的變化,不由出聲安慰道:“主公,事已至此,我們只能指望那兩路兵馬建功了。”
孫權點頭道:“雖然損失了這麽多人馬,但若能佔據合肥和應城,那這些損失總算沒有白費。”
“合肥跟應城如同對江夏的兩把尖刀,只要我們牢牢的將之控制住,這必然令陳軒如芒刺在背,可讓他寢食難安。”
“這個……”周瑜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回答。
可就在這時。
尖銳的聲音從外面響起
“報…”
“周泰將軍在應城遇到西陵調出的援軍,配合應城守軍兩面夾擊,潰敗而歸。”
“朱然與趙雲的白袍軍慘烈大戰,全軍覆沒!”
“什麽?這絕對不可能!”
孫權瞬間勃然大怒,拎起桌子上的硯墨就向那兩個軍報小兵砸去:“你們定是在謊報軍情,我要將你們人頭落地!”
本以為剩下那兩個是意料之中的捷報,沒想這兩人帶來的卻是這樣的消息,孫權哪裡還能控制住心中的情緒。
“主公饒命!”兩人帶著懼怕齊齊地哀求道。
“他剛剛坐穩江夏,怎麽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募集到這麽多兵馬?你們定是陳軒派來擾亂軍心的奸細。”
說著,孫權已經拔出腰間的佩劍,一劍一個,兩人應聲而倒。
兩個人頭滴溜溜地滾落在地上,看著那兩個人頭,孫權雙眼發直,嘴中念念有詞:“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不可能的!”
可事實已經擺在眼前,奸細怎麽可能會在戰後跑出來謊報軍情。
他的說辭,不過是自己騙自己,他只是想殺掉那兩個軍報小兵泄憤而已。
良久過後,他如同一隻鬥敗了的公雞,執著劍,一步一步地在廳中漫無目的地邁著。
最終長劍滑落,他跌坐在地上,背影蕭瑟。
周瑜也歎了口氣,事已至此,不管是誰的過錯都已無法挽回。
他走過去安慰道:“主公!勝敗乃兵家常事,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待我們休養好生息再卷土重來,一雪前恥。”
但孫權哪裡聽得進去,他心中悲切不已。
曾經,他意氣風發,揮軍六路。
曾經,他立志要將孫氏大旗插遍江夏諸城。
曾經,他揚言要將大喬小喬搶回江東。
哪怕到了現在,他也始終不願相信自己敗得一敗塗地。
與其說是不願意相信自己失敗,不如說是他無法相信陳軒僅能在短短半個月,像變魔法似的變出十幾萬兵馬出來。
可現實卻給了他狠狠一記重拳,重重地打在他的胸口,恍如夢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