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班離開了，離開了那座在他眼中微不足道的小城。

  從那遍染血跡的城池退下來，所有烏丸人都松了一口氣。

  諸葛亮已經來了。

  拖延部隊擋住了原先的潰逃部隊，在絕路情況下，竟真的奮力抵抗諸葛亮。

  諸葛亮選調精銳五百騎，先行突陣，打垮了對方的前沿部隊，向他們宣告了自己的武力後，又開始招降：降者免死，此為冠軍侯之諾！
  冠軍侯，對於異族而言，是一個讓人恐懼、仇恨、忌憚又敬畏的名字。

  似相傳，此人雖狡詐多變，但從不違諾。

  死拚不如對方拳頭大，在這種情況下，他們主動投降！
  降軍太多，諸葛亮一面收攏，一面往泥陽推來。

  再這種情況下，樓班不得不走。

  和王平死磕了九天之後，他打算換個目標，再試試——弋居！
  到達弋居後，樓班看到了他做夢都想看到，卻又難以置信的一幕——城門開著！

  太好了！
  太好了！
  如果王平有這麽自覺，他用得著這麽痛苦麽？
  他可以放下手中染血的錘，和王平拜把子。

  就是叫聲姥爺，他也認了。

  “唯恐有詐！”有人道。

  “顧不上了！”

  樓班說出了一句實在又無奈的話。

  但他還是在城外休整了一會兒，派遣少數人先進去打探情況。

  在樓班緊張的眼中，城門並沒有關上。

  而是走出一些士兵，跟他派出去的人纏鬥，並開始關城門。

  是計嗎？
  管不了了！

  樓班下令，開始衝鋒、奪城！
  轟！
  這時，城內鼓聲如雷。

  “殺啊！”

  天崩地裂一般的喊殺聲響起。

  漢軍殺了出來。

  在這些漢軍中，樓班看到了熟悉的面孔——西涼軍！

  是的，弋居已不只有朱儁，馬騰也帶著他的西涼軍過來了。

  他們要控制住這條線，將樓班封鎖在北地郡東南，甕中捉鱉！

  “樓班，前番一別，今日再見，你又要做喪家之犬了！”

  城樓上，馬騰大笑。

  樓班目呲欲裂，錘指上方：“馬騰，休要狂語，可敢下來與我一戰？”

  “不屑與番奴鬥勇。”馬騰笑道。

  “無用懦夫，少找借口！”

  樓班大罵，縱馬欲入城中。

  錘起錘落，卻難敵漢軍如潮，氣勢衝天。

  烏丸軍再敗！
  樓班回頭，再次逃去。

  “追！”

  弋居大軍一路追擊。

  烏丸軍被衝散，倒下的倒下、自殺的自殺、投降的投降。

  樓班麾下，只剩下數千騎，在被封鎖的區域亂走。

  於五柞亭一帶，再次遭到襲擊。

  敗！
  漢軍追擊，降服烏丸所部。

  樓班日夜奔走，在北地郡東南一帶，如倉皇野狗亂竄，卻始終難逃天羅地網。

  漢軍防線已經徹底布置開了，他無路可走。

  諸葛亮入泥陽安軍之後，立刻將兵馬再次撥了出去：鞏固防線，追殺樓班。

  死角，越來越小。

  樓班衝著張郃的封鎖線去了。

  這是他脫身的最後希望：正面擊穿張郃部隊，和接應部隊會和，進入並州！
  蹋頓原先的想法，是想讓樓班守住涼州最後一塊地盤。

  但仗打到了這一步，顯然不現實。

  雖然沒有大股軍隊，但蹋頓還是派出了部分人馬。

  只是，張郃沒那麽脆，諸葛亮連防線都給他設置好了，蹋頓沒能將他擊退。

  內外夾擊，還有一線生路！
  “大王，張郃雄軍備戰，倘若兵敗……”旁人歎氣。

  話都不用說完。

  部隊打到現在，全靠一口氣撐著。

  如果再遭慘擊，崩潰的可能性很高。

  “一旦兵敗，分散而走，翻身逃脫。”

  “漢軍雖承諾不殺你們，但落到他們手上，絕無好事，可記住了！？”

  樓班喝道。

  “是！”

  樓班所部往張郃靠近。

  蹋頓派來的援軍也做勢接應。

  與此同時，諸葛亮出現在了馬超面前。

  唰！
  馬超站了起來。

  袖子裡的拳頭捏的很緊。

  如果可以，他一拳就能讓這小子腦袋開花！
  西涼戰役要結束了。

  樓班一敗再敗，漢陽、安定、北地以及漠外來援救樓班的烏丸人，要麽被控制，要麽被攔住。

  烏丸人有一萬六千余落，每落之內，獨立性很強。

  樓班具備一定的號召力，來救他的人並不少。

  但這些問題，都被控制的很好。

  仗差不多打完了，功勞也被撈完了。

  自己這一趟，白來了！
  馬超眼中漸漸泛起凶煞的紅，張嘴：“你真不是……”

  “樓班還沒死。”諸葛亮淡然開口：“你要不要去？”

  馬超身體一震，一步跨向前方，抓住了諸葛亮的手：“你真是個好人！”

  “為將為兵，都需令行禁止，出如驚雷，收如長風。”

  “樓班雖敗，但頗有武力，將他生擒，可非容易之事。”

  諸葛亮笑了笑。

  “不能殺他！？”馬超瞪眼。

  “不死就行，做不到麽？”諸葛亮問道。

  相對於擊敗一個人而言，殺一個人很難。

  相對於殺一個人而言，生擒一個人更難！

  “如果你不行，那就再……”

  “手到擒來，敢立軍令狀！”馬超大聲道。

  諸葛亮身一側，手一擺：“請。”

  馬超拔槍而起，大笑出門。

  一把扯開衣服，露出堅挺的胸膛。

  “他娘的，老子都要憋瘋了！”

  一騎快馬如飛雲，直往北去！

  ……

  張郃防線。

  樓班進行了最後一次的動員。

  “穿過敵軍，便能見到單於，諸位便可逃出生天！”

  “此戰不為烏丸，亦不為我，更談不上擊敗漢人、擊敗冠軍侯。”

  “隻為，各自生路！”

  馬上，所部最後的烏丸鐵騎。

  割裂衣裳，扯下布條，裹住了手中的刀。

  如果衝擊失敗，衣服也派不上用場了。

  再冷的北地，也沒法讓屍體感受寒冷。

  “張郃擺在外面的，皆是輕騎！”

  這算是唯一的好消息了。

  樓班帶著人抵達的時候，張郃已擺好了陣型。

  張郃躍馬而出，槍口一抬。

  “末路之戰。”

  “樓班，降還是死？”

  樓班冷笑，銅錘一指：“殺！”

  “殺！”

  最後的求生之路。

  沒有任何猶豫的烏丸軍，衝了過去。

  輕騎擋路，殺出去的概率還是很大的。

  當然，死人是一定的。

  嘩啦！

  他們錯了。

  這邊兵馬剛動，張郃麾下之軍前部迅速撤開。

  隨著一聲大喝，後軍退了出來。

  鐵甲長盾，人與馬，都處在重重防禦之中。

  這樣一支軍隊，就像是鋼鐵之城。

  進攻或許緩慢，但防守絕對無敵！

  士氣可以強提，戰力不可逾越。

  撞上去的烏丸鐵騎，注定化作飄蕩的血霧。

  張郃槍再一招，輕騎從兩側穿插攻擊。

  樓班所部，全軍崩潰！

  穿過山區，便是並州上郡了。

  可惜，他們過不去了。

  看著面前一幕，樓班落寞而又認命：“各自逃命吧！”

  “大王，我們也走吧！”

  樓班身邊，還跟著百人規模的親兵護衛。

  張郃於亂軍中選調人馬，不斷進逼圍剿，搜尋樓班身影。

  得手下人誓死護衛，樓班勉強擺脫了張郃，卻依舊處在張郃的控制線中。

  荒山上，黑夜裡，一騎馬亂走。

  在他身邊，還跟著最後兩人。

  “王子，吃些肉吧。”

  一人臉色蒼白的托起肉來。

  這是昔日跟著丘力居的老人，忠心相隨。

  看到樓班吃下這塊肉後，他閉目倒下。

  “周圍似有漢軍。”

  “王且先行，我去引開他們。”

  直男默然說了一句，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樓班一句話都沒說，提錘夜行。

  不久後，在他相反的位置，橫陳著一道身影，滿臉是血。

  血跡模糊中，他睜開雙眼，看著夜空中的月亮。

  “有月亮不好……”

  “有月亮容易暴露，這種時候應該……別走了……找地方先藏起來……”

  說完這句，再無動靜。

  月光照耀山崗，給染血之處，披上落寞的紗衣。

  樓班不時能聽到，遠處有自己的人被擒下，沒能逃過去。

  “樓班！”

  不一會兒，他遇上了五個漢軍。

  沒有猶豫，掄錘便打！
  “樓班在此！”

  最後一人吼完後，死在了樓班錘下。

  一錘一個，末路的他，格外瘋狂悍勇。

  既已暴露，樓班不再猶豫，往山的那頭狂衝而去！

  山嶺之上，一道冷風忽然拂面而來。

  “殺氣！”

  他猛地看了過去。

  月光下，一騎背對，銀盔鐵甲玉帶，一杆槍插在身側。

  樓班心一提，捏緊了雙錘：“來者何人？”

  那人抬手，拔槍而起，勒馬回身刹那，月光傾灑在他身上，映光耀人眼。

  “西涼，馬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