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通杜襲這一線落敗之後,夏侯惇等人也都吃了不小的虧。
加之曹操軍令傳達,曹軍開始全線撤退。
此戰之中,李通等人先勝後敗,一時都沒了動靜。
回營之後,即便得知曹丕失蹤的消息,也表現的非常沉默。
他們的軍力遭到了打擊,自身也算是有敗軍之過,一時自顧不暇。
曹操很體貼,並未在這個時候追究責任,反而待以寬容,讓李通等大小豪武勢力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只有感恩戴德,沒敢搞事。
似乎什麽都沒發生過,有些人從來都不曾來過。
涼州,武都。
趙雲所部耐心依舊的原因是為了能盡快平定涼州,多造殺戮只會讓這塊原本就貧瘠的土地變得更加混亂。
即便如此,他也只是本隊壓在下辨城前,各路分兵在四處為所欲為,攻城奪地。
對於趙雲的舉動,李嚴已無能為力。
或許他能憑借軍力和城池堅固抱城再頑守一些時日,但那勢必會讓自己和手下軍士沾染上周軍之血。
這就決定了他們的下場。
“趙子龍遲遲不攻城,是在給我時間啊。”李嚴苦笑。
還好來的是趙雲,如果換做其他性格躁烈的將領,只怕早已攻城了。
唯一讓他繼續堅持下去的借口,也就只有西邊的羌族了……
“將軍!”
有人來報:“西邊來了人馬!”
李嚴猛地起身,眼神興奮:“來了多少人?”
“先頭部隊兩萬騎,但……”
“太好了!”
李嚴根本沒聽下去,便振奮的一拍巴掌:“先頭部隊便有兩萬騎,看來這次羌胡是要傾力而為了。”
他頗為意外,這群玩意也算是有覺悟,知道唇亡齒寒的道理了?
“將軍……”來人不忍打斷:“羌胡是打著周軍旗號來的。”
李嚴猛地一轉頭,幾乎當場就懵了:“羌胡打著周軍旗號?”
“是,馬超入羌,從服各族,被各豪帥推舉為神威天將軍,率兵入侵涼州。”
“完了。”
李嚴面色煞白,揮手道:“開城門吧。”
“是。”
軍士躬身而退,松了一口氣的同時眼中的神光也消退了。
從今天開始,他們易主了。
馬超攻破羌族,則代表著涼州陷入了四面是敵的境地,他們無法抵抗,唯有投降一途。
被圍多日的下辨城門,終於打開。
趙雲看向西邊,笑道:“李正方降的如此之快,孟起功莫大焉。”
身側,法正輕輕頷首。
在接受李嚴投降之後,趙雲欲率軍入城時,恰好有人來報:“西邊有幾位豪帥領兵過來,說要求見趙將軍。”
“如今已是一家,請他來吧。”趙雲點頭。
雙方會面,趙雲態度謙和,待人接物,與對待漢人無異。
這讓雷定等眾頗為滿意,狄宰也直言道:“趙將軍能速成此功,我等也是有份的!”
趙雲含笑點頭:“自然。”
狄宰看向城中,道:“那城中之物,我們也能分一部分走?”
“此城投降,並未抗拒,如何能行劫掠之事?”趙雲搖頭。
他眼睛轉了轉,道:“我們沒說要搶,還有府庫嘛……府庫有軍資,如今城池已降,那些東西自是算作繳獲了。”
“趙將軍有所不知,我們那窮得很,破了此處還要北上去攻略涼州其他地盤。”
“若是缺了糧草,兵馬難行啊!”
狄宰主動開口,其他幾個豪帥也連忙跟上,嚷嚷著要拿些東西走。
趙雲問道:“馬孟起可在?”
跟這群人談不攏,而他們又是馬超新收的部下,趙雲性格穩重,不像以身份壓人,或說徒添爭端。
“天將軍往北,早去隴西金城一帶了!”龐行大聲說著,似乎在嫌棄趙雲速度不如馬超迅捷。
法正來到趙雲身邊,低聲道:“封上城門,趕他們走便是。”
“羌人初歸,懷以恩義,總要好過結下私仇,他們能順從大王,其余皆是小事。”
“軍中以強硬立足,只怕將軍對他們好,他們還以為你軟弱可欺。”
“大局為重,這都是小事,不要緊。”
趙雲終是個好性子,同意了羌胡豪帥們的請求,讓他們搬走了府庫中不少財物。
這筆收獲來的輕松,讓這批豪帥大為歡喜,對趙雲一陣感恩戴德,隨即滿足而去。
“這趙雲雖然名聲在外,但性格軟弱,可瞧不出什麽大將之風。”
“就他這樣的還能領六萬大軍,坐鎮益州這麽大一塊地?我看他,比起咱們的王差遠了!”
“看來那位周王也未必有識人之明……或許是我王過於強勢,讓他頗為忌憚也說不準的。”
也有人性格較為沉穩些,聽到這話搖頭:“羌王一事……尚無定論,如此稱呼,會不會害了天將軍?”
“這你也怕?既是我羌族的王,誰人來做,不是我們推舉說了算嘛!”狄宰否認,拋起手中一口金刀:“再說了,馬將軍神武無敵,當羌王是必然的。”
他們走後,有人告知趙雲,說羌胡豪帥言語甚不客氣,甚至輕視趙雲。
趙雲並不動怒,只是道:“小事而已,定了武都,去擊漢陽吧!”
漢陽,涼州最富裕的郡,也是劉備的大本營。
至於其余的事,趙雲是真的沒放在心上,任由他們去吧。
李嚴投降之後,他的五千人被打散,混入趙雲的六萬大軍之中。
他自己則帶著少數人,跟在趙雲身邊,沿途為其招降諸地。
趙雲兵戈未動,一路徑行,所過之處,沿途涼州軍皆降。
不降也辦法,這地已經徹底空了,一座縣城裡面頂多就幾百號人,還是臨時拉起來的那種。
至於底下的百姓,早已蠢蠢欲動,他們看到周軍來了之後並無殺戮,反而賜下糧食,哪裡還會反抗?
與其說趙雲是一路殺進來的,不如說是一路撒糧食撒進來的。
所到之處,無不平定。
豪族空虛,戰鬥部曲早就被劉備拉著出去拚命了。
要麽死在了外頭,要麽還沒趕回來,這讓趙雲等人的工作輕松無比。
一邊攻打,還一邊順帶把政治工作也搞了,將大批土著豪族拆分,釋放徒附,將他們登籍入戶。
涼州之地的人口藏匿為整個大漢之最。
最過分的,一個郡戶口人數才八千個,一個縣只有兩百多人……
這你信嗎?傻子都不信啊!
戰亂不假,殘破不假,人少不假,但少成這樣真的太過分了,完全拿朝廷當傻子整。
大批人口,都是無戶籍的徒附,化作了大族的力量。
“難怪朝廷政令在涼州不通,難怪涼州屢鎮不平。”趙雲搖頭不止。
“益州跟此地比,真是差遠了。”法正不由苦笑。
他剛發現一件特殊之事——兩千個活死人。
這些人還活著,但下面的人說讓羌胡殺了,於是戶籍取消,其實人口全被藏匿。
這兩千個人,迅速淪為豪族奴隸,一面水聲火熱每日辛勞不停,一面國家還從他們身上收不到半分稅收。
相對於趙雲法正的緩步推進,軍政並用,馬超這邊就要粗暴許多。
雖然馬超自己再三勒令不得肆意搶殺,但羌胡劣性不是短時間就能改正的。
要軍隊明晰軍法,嚴格按照要求來,那是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的。
雷定他們顯然做不到。
而為了盡快攻佔更多地盤,徹底熄滅劉備有可能的複燃,馬超也是將兵力分散開來加快節奏攻奪各地。
這可把賈逵和王昶忙壞了,跟在大軍後頭狂擦屁股,一路安撫百姓。
“這會不會不大好?”王昶有些擔心。
“將軍也連番勒令了,但這群人野性難改,除非將軍日夜守在他們身邊。”賈逵搖頭:“先佔了地,之後的事慢慢來吧。”
“這群羌胡雖然從服,但行事頗異,只怕還會是個麻煩。”王昶歎了一口氣。
沒辦法,現在也只能用著了。
否則,這時候跟羌胡翻臉,會導致羌胡的人瘋狂湧入涼地作亂。
不是說怕了他們,而是會徒添許多麻煩,讓涼州變得更加破敗。
原本一月可平之地,或許因為捉這些老鼠要花上半年甚至更久。
而走投無路的老鼠勢必會去瘋狂殺戮涼民,逼迫他們跟自己一起亂起來。
到了那時,不排除涼州有淪為煉獄的可能……而這一切,會被有心者歸結到周野頭上。
在這其中,或可醞釀出劉備的重燃之火?
身為能臣,他們自然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亂歸亂,但馬超的動作還是很快的。
趙雲剛離開武都進入漢陽不久,馬超的人已經深入金城、隴西兩地。
包括武都,他已前後向三郡下手,收服涼州東部六郡近一半地盤。
“我們怎麽辦?”
與此同時,下辨城外,一片不起眼的矮林中,立著幾十道狼狽的身影。
是楊騰和他的部眾。
歷經千辛萬苦,楊騰來到了下辨,原本想和同袍李嚴相聚,再進入羌族收服部眾出來支撐局勢。
誰知,李嚴已降,羌族已被馬超收服?
那他呢?
他在武都,武都到處都是趙雲的人。
羌族回不去了,劉備已往漢陽去了,自己和他已徹底被趙雲大軍隔斷。
無路可去,唯有投降。
楊騰帶著部眾,走出這片矮林,來到下辨城請降。
趙雲臨時設的縣令聽說白馬羌王來降大喜,親自趕來,為他們登名造冊。
一切手續走完之後,或是出於客氣,楊騰無力拱手:“還未請問縣君。”
“某姓韋,名真,字如圭,原是京兆韋氏旁支之人。”
楊騰忽地愣住了,隨後猛地向前踏出一步,一把拔出了韋真腰間佩劍。
韋真大驚失色,左右紛紛挺起長矛。
“哈哈哈!”
楊騰無端大笑,雙目通紅落淚,一抹愧疚之色流於言表。
“楊騰!你哪來的臉投降啊!”
他大叫一聲,以劍橫頸,死在韋真腳前。
眾人錯愕不已,唯有楊騰隨從抱屍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