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
“趙老師吐血了!”
“哪個趙老師?”
“就是今天新來的那個,頭髮花白的老頭。”
“我的天啊,他才教了多久,這就受不了了?”
守在外頭的侍女嘰嘰喳喳的喊了起來。
“別說了,快把大夫叫來!”
一直伺候附近的大夫趕來,早已準備好的擔架用上,抬起趙岐就往上放。
王絳人都是呆的,目送著趙岐被一路抬到院門口。
啪!
才到院門口,蒼老的手緊緊抓住了擔架邊緣。
趙岐睜開了眼,面色潮紅。
“趙老先生,您還是別動了。”
“不……扶我起來……我還能行!”
趙岐幾如低吼:“我還能行……這件事,絕對不能傳出去。”
我老趙,丟不起這個人!
嚴厲警告眾人,絕不可將此事外傳。
趙岐堅持要回頭,眾人死死攔住,勸他休息一日,明日再來。
“老爺,身體要緊啊!”門口等候的家仆也勸道。
“實在不行,咱們就不教了。”
“沒錯,畢竟這任務是王太常的,咱們從旁輔佐就好……”
家仆們好說歹說,總算是把趙岐給勸了回去。
夜裡,趙岐用了些藥,但依舊平複不過來。
他時刻關注著,自己的糗事有沒有傳出去。
想到白天自己在宋忠面前誇下的海口,以及最後的淒慘,他就陣陣咬牙切齒。
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不行,我明天再去,我不信這個邪!”
次日,他比起王絳要晚一些到,故意立在院門口駐足觀望了一會兒
發現王絳正在跟孫尚香交流。
而且看狀況,竟……頗為和諧?
“那你得陪我玩遊戲,我才聽你的。”
“可以。”
“我怕你不敢呢!”
王絳笑了,道:“教中取樂,有何不敢?”
看到王絳竟這麽順利,趙岐有些難以置信.
只見孫尚香端起弩機,在遠處擺起了一顆雞蛋,釋箭射去,接連射中。
“只要你能射中一次,我就算你贏!”孫尚香把家夥丟給了他。
“這有何難?”
王絳笑了笑。
君子六藝,射便是其中之一。
弩的準頭比弓更強,對他而言不算難事。
一箭發,同樣中標。
“你輸了。”
孫尚香很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點頭:“行,願賭服輸!”
“我們今日不上課,先學弈,也就是下棋。”
王絳擺開一副圍棋,選定黑白棋子,開始教孫尚香下棋。
孫尚香似乎意興闌珊,但對比與念書興趣還要好了不少……
趙岐臉色發黑。
自己被懟的那麽慘,王絳竟然上去就擺平了這丫頭?
孫尚香在休息,給了趙岐一個鄙夷的後腦杓。
他和王絳對坐,道:“是來教她讀書的,不是來教她下棋的。”
“不能操之過急。”王絳搖頭,道:“對待頑童,要用循序漸進之法。”
趙岐畢竟年紀大了,性格比較倔:“當官我不如你,教書你可不如我!”
王絳一笑,道:“那可未必,今日看來,我是勝於你啊。”
“你這不是教她,是順從她!”
趙岐拍了拍棋桌,怒道:“嚴師底下出高徒!”
不如宋忠就算了,你還看不起我?
趙岐一直有情緒,王絳也不太樂意了。
給你面子,那是你學術造詣和輩分高,看你年紀大。
按官職來算,你還是我下屬呢,這是什麽態度?
你不會教就是不會教,還一直拿我這個會的撒氣?
“你執拗了。”
“今日你的嚴厲,反傷了自己。”
王絳兩句話,讓趙岐胸膛內本就燃燒的火更旺盛了,吼道:“王絳,你這是誤人子弟!”
“她不聽話,就當用戒尺讓她聽話,要她知道痛,知道師道尊嚴!”
王絳也火了,道:“趙岐!你年紀一把了,手裡的戒尺打不動人,只會反丟了自己臉面!”
“你竟敢小瞧於我!?”
被打擊、被揭短,還被鄙視。
尚未從上一段刺激中走出來的趙岐,再度爆發了,掄起戒尺衝著王絳頭上砸去。
王絳雖學過一些套路,但終究沒有搏擊經驗,一下沒能躲開,讓他揍了個結結實實。
“你太過分了!”
王絳大吼,掄起棋盤衝著趙岐腦袋上就砸了下去。
砰!
老頭白發滲出血絲,身體搖搖晃晃,但還揮著戒尺,要打王絳。
兩人徹底扭打成一團。
趙岐是受了滿肚子氣,加上之前誇下海口如今下不來台,已經徹底狂躁了。
王絳是覺得——死老頭自己不行,拿我當出氣筒?!
“好,打的好!”
“揍他眼睛,拔他胡須!”
“掏他的桃兒!”
孫尚香看熱鬧不嫌事大,拍著巴掌在一片叫好。
侍女匆匆進來,又不敢去拉,只能去叫守衛。
“這兩個都是大人,我們哪裡敢動?”
守衛也不敢動,等管理層跑來的時候,趙岐已經倒下了。
王絳也挨了幾下,但終究勝在年輕,依舊堅挺。
趙老師又一次被放上了擔架,被人擔著如飛而出。
“不好了不好了!”
“趙老師又倒下了,大家快讓路!”
開頭的侍女在前頭大喊。
躺在擔架上氣喘如雷的趙岐,正在默背聖人之言,吃力平複內心。
“什麽?他怎麽又倒了?”
“這一次是讓王太常打了。”
“打的老慘了,頭破血流,胡子一片紅啊!”
“躺在地上亂滾,淒慘無比。”
趙岐破功,兩眼一瞪,嘴像是下雨天出水換氣的魚:“噗!”——“噗!”——“噗!”
“快看快看,吐血了!”
“別說了,趕緊送回家吧,死在這多不吉利。”
“噗——噗——噗!!!”
趙岐被抬出宮,一路奔回,路上被人瞧見,消息徹底瞞不住了。
當天晚上,洛陽就開始流傳:王絳趙岐因教化小兒誘發矛盾,大打出手。
“這趙岐夠丟人的,聽說他因不如王絳,所以心中不服。結果動起手,又不是人家對手。”
“嘿!年紀一把了,沒想到這麽不靠譜。”
“你不知道,他昨日在宋大儒面前吹噓時何等囂張。”
“王絳也好不到哪去。堂堂九卿之首,竟對一老夫子下此毒手?”
“這樣的人也配當大官?就是靠著朝廷舊臣的招牌罷了。”
“要我說,全摘了的好!”
“丟人哦……還說是名士呢,嘖嘖嘖……”
年過八十,精神和肉體遭受雙重打擊的趙老師,在這聲聲嘲諷中,徹底扛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