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煉率先發難。

  他的嫡系部隊也瘋了。

  區煉不知道哪個將軍會反，他們更不知道。

  見了人就砍。

  諸將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損失慘重。

  但他們畢竟人多，反應過來後迅速撲了回去。

  “走到這一步，錯都在區煉！”

  “不錯，殺了他將功折過，向周軍投降！”

  壓抑許久的瘋狂終於爆發了出來。

  龍編城外的林邑軍徹底瘋了。

  他們急需要一場人和人之間對決的發泄，而不是去啃冰冷的城牆。

  先是敵我難分，接著是敵我不分，最後是懶得分了。

  所有人的行為都是殺戮，所有人的目標都是死亡。

  這個時候，死亡都成了解脫一般，讓人暢快。

  這種亂象很快蔓延，蔓延到了扶南軍中。

  范蔓在得知林邑被從海路擊破時渾身發冷。

  林邑被打破了，自己能躲過這一劫嗎？

  他能想通，其他人自然能想通。

  所以，扶南營中也廝殺了起來。

  龍編城的人驚住了，紛紛爬起來看熱鬧。

  “瘋了，都瘋了，徹底瘋了。”

  陳到看了都連連搖頭，又唏噓道：“到了這時，這群人的戰力倒是極強的。”

  能不強嗎？

  別說怕死，有很多人都開始求死了。

  好在計劃周全，根本犯不著去跟一群瘋子玩命。

  他們走到這一步，也是周野早已預料，是在計劃之中的。

  可以說，是被活活玩死的。

  范蔓見大勢已去，提前自刎，竟死在了區煉前頭。

  區煉在連殺幾十人後，傷勢複發下，精疲力盡，被自己的護衛長拿下了。

  他原先是護區煉的，殺著殺著聽說抓了區煉可以活命，拿活的功勞更大。

  他突然就清醒了，一轉身把區煉給拿下了。

  然而廝殺並未迅速停下。

  直到第二日下午，城外的殺戮方才停止。

  放眼望去，龍編城外一片血色和屍體。

  血沫浮起，蔓延到了城牆腳下，將城磚都浸成了紅色。

  稀稀疏疏站起的人，不過十幾個而已。

  其余的多是死了，要麽是已經力盡，躺在血水中休息，呼呼的喘著氣，任由血水覆過自己的面龐。

  這場面像極了在一個大盆裡殺魚，魚屍堆滿盆，多是已殺了得，還有未死的在那蹦上一兩下。

  縱是陳到從軍多年，都沒有見過如此血腥的一幕。

  “該結束了。”

  他揮了揮手：“出城，補刀！”

  仁慈？

  呵！
  躺在血水中的‘魚兒’們沒有任何反抗之力，只能眼睜睜看著漢人仇恨的刀刺入自己雪白的肚皮中……

  到了夜裡，血水中爆發出交趾人的歡呼聲。

  血腥交趾，至此結束。

  所有活下來的人，都度過了這場劫難。

  等待他們的，是新生。

  他們面向東面跪拜，亦或痛哭。

  士燮立在城頭，也滿臉是淚：“浩劫！一場浩劫啊！”

  “好在都過去了。”

  陳到沿著樓梯走了上來，抖了抖身上的血水，道：“該隨我走一趟了。”

  士燮點頭：“好！”

  “這裡交給士徽吧。”陳到又道：“屍體太多了，抓緊收拾，藥按照方子煮，要當心瘟疫。”

  “是！”士徽連忙行禮。.
  士燮彎腰：“多謝將軍！多謝大王！”

  暫用士徽，這說明是給他士家機會。

  至少，不會被徹底清算。

  “用不著謝。”

  “不管怎樣說你配合的還可以，南邊立下了破國之功，你也算有一份。”

  陳到已經得到了消息，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王很在乎這個。”

  士燮心頭一動，連連點頭。

  次日一大早，陳到徐盛帶著士燮，押著區煉，提著范蔓人頭，往東而去。

  這裡三個王，士燮已俯首，區煉成為階下囚，范蔓則是屍體。

  象征意義，不言而喻。

  合浦。

  這裡的局勢比交趾好看一些，但好看的有限。

  趙妖等人憑借之前對數郡之地的收刮，使得他們手裡還有些許糧草。

  但真的是些許了。

  糧草將盡，讓所部人心渙散。

  原本被控制裹挾的流民，也不斷逃離而去。

  他們面前只有一座合浦城，整個被收刮成白地的合浦郡尚在他們手上。

  然而，西面的交趾、北面的鬱林、蒼梧，以及東邊的南海，都被周軍所掌握。

  至於南邊過海的朱崖洲，似乎也出了問題。

  所有人被壓製在合浦一角，那是相當難受的。

  有人收刮漁船，想要嘗試著沿海逃走。

  有人想遁入山林躲藏，也有人向往東走，看看南海那邊能否鑿穿……

  總而言之，戰意低迷。

  尤其是周野率軍向南，進入合浦境內後。

  趙妖探知周野部只有八千余兵，第一時間調集三萬戰兵，分三路進剿。

  “他親自過來送死。”

  “只要摘下他的頭來，危局立解！”

  趙妖鼓舞三軍士氣。

  負責出擊的是扶南軍中的戎冠、欒西部和林邑軍的石良部。

  結果大敗。

  欒西死於亂軍之中，石良被追到欽江旁邊，走投無路，被迫自殺。

  三萬軍被殺數千人，還有一半多四處逃散，隻萬余人勉強歸序。

  一勝一負之下，周野徑直提兵至合浦城以北五十裡外，安心扎營。

  此刻，周野部八千人，城內黃忠魏延寇封部近三萬人。

  趙妖越秀加上剩余的兩國軍尚有五萬多正規軍。

  至於逃散的軍士，只能在外頭慢慢死去。

  這幅情景下，誰有本事去收攏殘兵？
  那些分散的殘兵，又哪敢去尋大軍？
  路上撞著周軍怎麽辦？
  看上去似乎還有點兵力優勢，但趙妖陣營士氣已經低到了極點。

  就連林邑國相伏邵都開始打起了退堂鼓。他提倡投降亦或者原地解散軍隊逃亡！

  五萬人，再加上他們控制的流民，一旦散開在遍布山地的合浦地區，周野要抓他們也不是容易之事。

  趙妖聽了氣結，道：“倘若散軍而逃，就算僥幸走脫一條性命，誰人還認你是國相？”

  沒了軍隊，沒了權力，頂多帶著幾個忠心隨從，路上吃的如果搶不過還得靠乞討——這種結果是趙妖不能接受的。

  攻略交州之前，伏邵也是侵漢的積極分子。

  借助交州將周野拖入泥潭的計劃，也有他的重要參與。

  此刻，這位野心勃勃的林邑國相已經喪氣，搖頭道：“能保命便是。”

  趙妖眸子一合，殺氣刹那間提起，但又很快隱匿。

  她瞥了坐在旁邊的越秀一眼：“越相先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