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留在越州的趙義,先收到越王流放安南的消息。
眼睜睜看著越王家眷哀哀戚戚被押走,他自己的典簽一職也沒了……
痛哭了三日。
不是因為丟了一年三十石糧的俸祿,而是替舊主傷心。
江東百姓亦是議論紛紛,只知道張氏等家族謀反證據確鑿,怎麽越王也涉嫌謀反?
忠跳反?反跳忠?
那趙大使呢?會不會也被牽連?
陸嘉特意上門試探,“人有旦夕禍福,二郎君不要太難過。只是不知趙大使何時能回?”
趙義腫著眼睛哼道:“你不想我叔父回來?”
陸嘉立刻說:“在下望眼欲穿期待趙大使,許多事等他決斷。”
趙義盯著陸嘉:“你放心,你那麽聰明能乾,我叔父就算去天涯海角,也要帶上你!”
陸嘉低下頭,覺得今日上門幸災樂禍有些不合時宜。
送走陸嘉,趙義氣惱地甩了甩袖子。
果然,越王出事,讓一些人動了心思,還想死灰複燃?
不知新的越州刺史是誰?
沒讓他們等多久,劉茂調任越州刺史、趙全外任嶺南都督的公文,先後送達越州。
陸嘉:……劉茂!
乾掉吳郡顧氏的劉茂!
朝廷真的是不讓江東喘一口氣啊!
想想被流放嶺南的張家、錢家,再想想嫡支遷徙雍州的各家,還是老老實實縮著頭吧!
他也只能悄悄燒了幾竿爆竹,慶祝趙全外任嶺南。
外任和流放……雖然一個是牢頭,一個是犯人,也差不多?
趙義著急得跳腳,董昊安撫:“你么叔臨走前,給我留下好多財帛,我看他早有預料。”
過了些日子,劉茂到了越州赴任。
新官上任三把火,劉茂雷厲風行,拉上趙義做副手,不讓他有時間胡思亂想。
過了一個月,心思浮動的人都被摁下去,江東各地風調雨順,金黃的稻穗迎風招展……
趙義腦海中緊繃的弦逐漸松開,掰著手指算么叔到了哪裡。
心情一松,原形就要露出來。
提心吊膽、廢寢忘食那麽久,總得犒勞一下自己,去秦樓楚館坐一坐,問題不大吧?
他沒啥花花腸子,就是慰問一下寂寞的小娘子而已~~
“雨從天上茫, 水從橋下流……”
趙義吟著詩,邀請同僚一起往花樓坐一坐,喝喝小酒,聽聽小曲。
誰知向來跟他關系不錯的主簿聽到這一邀約,非但沒有高興答應,而是微妙地笑了笑:“這不太妥當吧?”
趙義:“?”
越州司馬打了個哈哈:“我想起,我還要出城巡視,算了吧!”
趙義莫名其妙地看著這兩個人腳底抹油溜走,看向角落的書吏。
書吏一臉淡定:“在下家有醋缸子,請恕不能奉陪。”
趙義:“……”
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難得想做回情場浪子,竟然沒人捧場?
趙義剛想逮一個細問,小廝跑過來:“二郎君,主母讓你回去,有家書送來!”
趙義頓時忘了疑問,趕回家中,卻是么叔通過驛館送來的信。
…………
七郎站在江邊,信口吟誦:“夏潭蔭修竹,高岸坐長楓……逍遙有余興,悵望情不終。”
從北至南,他走得不慌不忙。
他是去赴任,又不是去投胎,趕什麽?
在鄂州時,他往長安、益州、越州都送了信,給家人報平安。
……大家別為我擔心,我這是走遍南北、吃遍東西!
雖然山高水遠、前路艱難,但障礙是可以克服的,前途是美好的。
最後他還大方承諾,等他到了嶺南,收集各種耐放的嶺南佳果、送回去!
七郎走得悠哉悠哉,並不盡是遊山玩水、享受美食。
每到一個稍大的城池,他都拿出從長安帶的各種貨物,和當地人做交易。
正因如此,從長安走到洪都府,他又收獲了不少錢財。
滕王看得目瞪口呆,不是驚訝趙郎生財有道,而是震驚哪來那麽多貨物!
“你就一點行李,貨物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七郎揮了揮羽扇,高深莫測地說:“你猜。”
一旁的李敬業驕傲地說:“叔父神通廣大,豈是凡人能比?”
滕王上上下下打量七郎一圈,還扯了扯七郎空蕩蕩的袖子:“袖裡乾坤都是障眼法,我拆穿過不少神棍,你別糊弄我。”
長安神棍們,最怕尋根問底的紈絝小王爺。
七郎收回袖子:“天機不可泄露。”
滕王想來想去想不通,只能放棄了。
他也想學趙七郎做買賣,然而他帶的東西,不是皇兄賞賜的、就是皇兄用過的,全都有回憶,哪一樣都舍不得賣。
到了洪都府,滕王就此留下,前面的路要七郎自己走。
臨別時,滕王告訴七郎:“我在山東的葡萄酒莊、鹽田、船坊,都交托給陛下,派可靠的人去打理。”
“山東士族以為趕走我就可以撿便宜?沒門!”
“這些產業的產出,除了上交陛下的,還會給我送來。所以我雖然在洪州,仍是大財主。”
“我要在洪都府蓋一座滕王閣,夜夜笙歌,氣死那些把我改封的人!”
七郎拍了拍滕王的肩膀,笑道:“殿下保重!新滕王閣蓋好,讓人給我送信,我召一群才子來作賦!”
初唐四傑啥的~~
滕王喜歡搞基建,在滕州就蓋了一座滕王閣,還修直道、建船坊,當地士族沒少彈劾他“滋擾地方”。
見七郎支持自己,滕王很高興:“等我好消息吧!我帶了不少匠人,以後你要蓋閣修路,可以問我借人!”
七郎心中一動,微笑:“那我先謝過王爺了!”
有這麽個鄰居,可以充當工具人~~
董月明也在和魏靜姝依依惜別。
魏靜姝看著喜兒和趙正,讚道:“你家孩子長得真好,喜兒小娘子像鄂王妃,好有福氣的相貌。”
簡單來說,就是臉若銀盤,珠圓玉潤。
難為小喜兒,從長安顛簸到洪都府,都沒瘦下來。
所以說運動減肥是不靠譜的,不信你問豬八戒~~
董月明心中驕傲,臉上謙虛,又讚魏靜姝的孩子莊嚴有威勢,不愧是宗室王子。
魏靜姝摸了摸小兒子的臉,歎道:“這孩子長得像我祖父,王爺說,每當看到這小子,就仿佛看到我祖父,人都立刻站直。”
魏玄成敢把先帝都噴得灰頭土臉!
董月明一怔,抿著唇忍笑,頭上的花釵顫抖,珠玉碰撞清脆作響。
李家小郎板著臉,“你們取笑我,於禮不合。”
聯袂走來的七郎和滕王:“……”
滕王攤了攤手:“這小子!等我老了,指不定天天被他追著規勸。”
七郎看看縮小版的魏玄成,再看看一臉苦悶的滕王,哈哈大笑……
娶妻得看三代啊!
人生處處是歡樂,何必庸人自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