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氏最初是不想跳的，她就想嚇唬嚇唬周大通。

  一哭二鬧三上吊，全套的武藝。

  但是周大通和兩個兒子終於追過來了，賀氏精神大振，嚷道：“大郎、阿寶，你們爹喪良心的，要打死我！你們給我打回去！”

  周強和周寶面面相覷，爹打了娘？這不太可能吧？
  就算是，他們也不敢打爹啊！

  賀氏看兩個兒子不動手，自覺權威受了挑戰，又見看熱鬧的人漸漸來了……這回騎虎難下，只能哭著往河水裡走去。

  周大通連忙說：“你別鬧了，我讓你打回來，打回來還不行嗎？”

  他一服軟，賀氏氣焰就高漲。

  “周大通！你裝什麽好哥哥！每回要錢都是我出頭，難道我是為了自己？還不是為了你和兒孫？我做了壞人，你們一個個做好人！”

  “回頭你們是一家子，欺負我這個外人！”

  這話太厲害了……周大通看村裡人都過來了，不敢再讓賀氏說下去。

  再說，他的面子就全讓人扒光了。

  他一把衝過去，要把賀氏拖回來。

  賀氏見他過來，就張牙舞爪地往周大通臉上招呼……推搡之間，兩人腳下一歪，一起滾進了河裡。

  這條小河水不深，兩人在河裡一頓撲騰，就水淋淋地站了起來。

  ……像兩條落水狗。

  看熱鬧的人七嘴八舌地說：“周大嬸子，跳河可死不了，得換個方式啊！”

  “周大叔，你這是殉情呢？”

  ……還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主要是這小河真的淹不死人！大夥兒一年到頭也沒啥熱鬧可看，這不跟看戲似的~~
  周強的媳婦小賀氏是賀氏的娘家侄女，親上加親嫁過來的。

  看到自家被人看笑話了，她推了推周強：“去扶娘上來！”

  周強和周寶這才回過神了，淌進河裡扶周大通和賀氏。

  賀氏哭著推開他們：“不要你們做好人！一家子喪良心的！讓我死了算了，詛咒你們十八輩子！”

  村裡人聽得直皺眉：“大嬸子！那都是你的兒孫呢，你詛咒誰？這心也太狠了！”

  “大嬸，你也做祖母的人了，有得吃有得喝就得了，還鬧什麽呢？”

  一個個的，都在指責賀氏。

  賀氏傷心失望了，她都要投河自盡了，這些人還說她的不是，也太沒良心了！
  周大通為免賀氏再說什麽，和兩個兒子一起拖了她回家。

  死是死不了的，只是河水太冷，賀氏就病了，躲著屋裡叫喚著要吃肉、喝糖水。

  周寶以為他娘真的病了，請了萊菔大夫。

  萊菔大夫老神在在地說：“肉就不要吃了，難克化。吃蘿卜就好，蘿卜賽人參，最補的了。”

  周強和周寶是孝子，聽大夫的話，真的讓賀氏頓頓吃蘿卜。

  賀氏嚷嚷：“萊菔大夫搗鬼！他那沒人要的外甥女要嫁你們叔叔，故意害我！”

  “娘，人家是大夫，不會故意害人。”周強勸說著。

  周寶也說：“萊菔大夫歷來是讓人吃蘿卜的，不是針對你。”

  賀氏鬧了一通，丟了臉面讓人看笑話，什麽也沒得到，還吃蘿卜吃得脹氣了。

  周小石和顧芳兒卻如期的成親了。

  七郎和董月明又被請來做滾床童子。

  沒辦法，五裡三村也沒有比他們長得更好看的小孩兒了，況且七郎還能送子呢。

  滾床的時候，村裡三姑六婆就笑嘻嘻地說：“小全子，快給你小舅母說兩句吉祥話。”

  七郎一本正經地說：“早生貴子、兒孫滿堂。”

  顧芳兒臉紅了紅，目光中卻迸發出希望。

  孩子是她最大的心病和遺憾，只要有個孩子，哪怕是閨女她也高興。

  要像董家女郎這樣好看又貴氣的，那就更好了！

  “成了！成了！”女眷們拍著手高興地說：“有小全子的斷言，那肯定準了！”

  顧芳兒娘家的姑姑嫂子們也都很歡喜：“我們芳兒這回再不用憂了。嫁給送子童子的舅舅，那肯定兒孫滿堂。”

  七郎：……這屋子沒法呆了。

  他和其他小孩子們溜出去玩。

  小孩子們捧了一兜的乾果子溜出門、湊在一起說話，董月明說：“我娘打聽到隴西解除封城了，大勇和趙四郎就要回來了。”

  “現在棉花也收了，他們又帶回來羊毛。我娘說趁冬日農閑，請村裡的媳婦們幫忙紡織。看能不能做出你說的棉布和羊毛衫。”

  七郎雙目一亮：“那就是辦織造坊了？我大嫂手藝好，讓她做管事！”

  董月明爽快答應：“行吧！”

  趙琴聽著他們說話，高興地說：“四叔要回來了？爺爺奶奶都念叨好久了！”

  趙棋吃著棗乾，點頭：“還有四嬸，天天嘀咕四叔有沒有在外頭招惹小妖精。小妖精會吃掉四叔嗎？”

  “妖精？那就是老虎、豹子變的，多半是會吃人的。”孩子們猜測著。

  趙棋驚慌地說：“我不要四叔被妖精吃掉！”

  路過聽到他們說話的大人，都忍俊不禁……什麽妖精哦！要他們碰上小妖精，做夢都會笑醒！

  周小石成親沒多久，周氏又回了一趟娘家，卻是周家要分家了。

  趙家人都沒有跟著去，心裡卻都替石頭舅舅擔心，大舅母那無理攪三分的性子，怕石頭舅舅吃虧啊！

  周氏回到家時，臉色不太好看，歎了口氣對兒子們說：“請了族裡的長輩來作證，分了家了。你們外祖父留下的那套院子、永業田，都給大舅。石頭一家分出來過，帶上你們外祖母。”

  胡英子聽了很不忿，她家在周家附近，知道內情的。

  “那套院子，是石頭舅舅拿錢回來修過的，不然早破得不能住了。怎麽是把他一家分出來？”

  張氏也說：“石頭舅舅沒做錯事，這樣光著被趕出來，讓村裡人說閑話呢！”

  周氏歎道：“石頭這回心寒了，寧可什麽都不要，也不肯跟大舅家住一塊了。他如果要一半的屋子，就還和大舅家住一塊，他自己不願意呢！”

  親兄弟鬧到連住一塊都不肯，真令人唏噓。

  但賀氏“吃撫恤銀”的話傳了開來，不說周小石，連周氏都心冷。

  本來哥哥弟弟都是至親，她這回也偏心周小石了。

  “大舅家有兒有孫，你們外祖父的地和屋子，留給他也說得過去。”周氏唏噓難過，“我只是沒想到，親兄弟能鬧成這樣。”

  分家的時候，賀氏又哭又鬧，周大通也爭屋子、田地、錢財，什麽面子都撕破了。

  “那石頭舅舅和外祖母住哪裡？”趙大郎問。

  周氏說：“他在雜貨行後面賃了一套小院子，就隔著一條巷子，先把家安頓好。他這些年攢的私房錢沒有拿出來分，買房子也使得，你們不用擔心。”

  周大通和賀氏鬧的，就是要分周小石的私房。可周小石說沒有錢，他們最終也沒辦法。

  趙家兄弟齊齊笑了起來……和石頭舅舅攢的錢相比，一套舊宅子、外祖父的永業田都不算多了。

  從前石頭舅舅總吃虧，是因為他顧念親情。

  如今狠下心，其他人想佔他的便宜也沒那麽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