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故人
  見到了郝正義，他的樣貌變化之大超乎我的想象。幾年前剛見到郝正義時，不管在什麽情況下，頭髮都梳得一絲不亂；說到氣質，黃然都不好意思跟他站在一起；論起心智，就連孫胖子和他說話都要加著小心，要不然的話，他也不能將委員會搞得雞犬不寧。當年如果不是高亮一心想要搞垮委員會，派郝正義去做了臥底，後面民調局的副局長應該就沒孫胖子什麽事了。

  現在的郝正義和之前比，簡直如換了一個人似的：他現在一臉的絡腮胡子，眼窩深陷，頭髮也不知道幾個月沒打理了，看著就像是亂草一樣。我們進到屋子裡時，郝正義正披著棉被坐在床上，一臉迷惘地看了我和孫胖子一眼，隨後有些驚恐地朝我們身後喊道：“老二，老二……”

  “來了，來了……”郝文明趕緊從孫胖子的身後擠到前面，對他大哥喊道，“我在這兒呢，老大，他倆你還記得嗎？胖一點兒的那個叫作孫德勝，我給他起了個花名叫孫大聖；白頭髮的那個叫作沈辣，他的頭髮還沒變白的時候你就見過他了。不是我說，這哥兒倆以前都是跟我混飯吃的，現在有能耐了，他們開了公司當了大老板了。”

  “孫德勝……沈辣……”郝正義歪著腦袋想了半天，還是搖了搖頭，瞪大了眼睛對他弟弟說道，“想不起來，我還是一點兒都想不起來他們是誰。”

  “想不起來就慢慢想。”郝文明微微歎了口氣，像哄小孩一樣對郝正義說道，“你這不是病還沒好嗎？等你的病都好了，就什麽都想起來了，到時我帶你去見見別的老朋友，再回老家看看，幾十年沒回去了，也不知道那裡怎麽樣了。”

  “你們回老家可得帶上我。”孫胖子齜牙一笑，衝郝家兄弟倆說道，“最近我去別人的老家去上癮了，說好了，你們倆什麽時候走，一定要帶上我。”

  郝文明笑了一下，說道：“行，一定帶上你，這一路上的食宿就讓你包了。”

  孫胖子哈哈一笑，說道：“沒問題，到時候我帶上黃然……”說到這裡，孫胖子突然反應過來可能提到了不應該提的人，黃然和郝正義一直都在鉤心鬥角，弄不好再把郝正義的負面情緒勾起來。當下孫胖子趕緊閉上了嘴巴，偷眼去瞧郝正義的反應。

  好在郝正義仍像沒事人一樣，看著孫胖子一陣傻笑，這時孫胖子才松了一口氣，看來只要不提高亮，郝正義就不會發作。這樣就好辦了，孫胖子已經開始和郝家哥兒倆胡說八道起來。差不多過了半個小時，大門外傳來敲門的聲音。

  郝文明跑過去把門打開，就見吳連環領著兩個餐館的服務員，提著幾個食盒從外面走了進來，將食盒裡的菜都拿出來，吳連環將服務員打發走後，這才笑嘻嘻地湊過來對我說道：“沈領導，您給的錢一分都沒糟蹋，一共十六個菜，三瓶五糧液，館子裡的啤酒太涼喝了傷胃，我就沒要。”

  誰讓你瞎顯擺了？我有些沒好氣地看了吳連環一眼，郝文明家裡的小桌子最多也就能擺下六個盤子，這不是讓郝家兄弟難堪嗎？最後實在沒有辦法，只能將這十六道菜擺到了郝文明的床上。我和孫胖子幫忙將郝文明床上的被褥搬走，又在上面鋪上了兩層塑料布，才將十六盤菜擺在了郝文明的床上。

  我們拉了幾把椅子圍著郝文明的床坐了一圈，吳連環這時才反應過來這事辦左了，也不好意思在這裡吃飯，隨便找了個借口，早早地離開了郝家兄弟的家。

  開始我和孫胖子還擔心郝正義能不能喝酒，不過看到郝文明主動給郝正義倒了半茶缸的五糧液，我們倆也就打消了顧慮，四個人圍著一張床開始吃喝起來。

  吃喝了半晌，孫胖子以酒遮臉，對郝文明說道：“郝頭，不是我說，就憑您在民調局鍛煉出來的本事，在哪兒不能混出點兒名堂。

  現在的人都惜命，有個風吹草動的就要找人看看，就說香港那個金瞎子，眼睛都看不見了，去年還在馬來西亞的一個賭場掛名了一個執行董事，您怎麽著也比他強多了吧。”

  郝文明抿了一口白酒，說道：“開始我也是那麽想的，不過這樣一來就要全國各地到處跑。不是我說，我不在家的話，我們家老大怎麽辦？你們看他這樣子能照顧好自己嗎？”說完，將酒杯裡剩下的白酒一口全灌了下去。

  頓了一下，郝文明接著說道：“我在樓後面的小學謀了一個夜班看大門的活，白天我在家照顧我們家老大，晚上看大門的時候把他也帶過去，正好做個伴。”

  “你去看大門？”我和孫胖子的眼睛都直了，孫胖子將已經端到嘴邊的酒杯又放了回去，說道，“這樣，郝頭，你什麽都別說了，一會兒我就找人給你搬家。黃然那邊還有幾間空房，閑著也是閑著，現在正好派上用場。對了，他們家現在還有兩個半高人在，讓他們看看，興許咱大哥這病還能治好。”

  郝文明的眼睛一亮，馬上又黯淡了下來。郝文明歎了口氣，說道：“算了吧，別人還好說，黃然——唉，他不弄死我們家老大就不錯了，指望他幫忙，還是算了吧。”

  郝文明說得也有道理，我們這些人裡，黃然對誰都能客客氣氣的，唯獨對郝正義就不好說了，當年委員會雖然是他親手解散的，但根源出在郝正義的身上。郝正義做委員會會長時，已經毀了委員會的根基，這世上黃然最恨的人裡，郝正義絕對排名第一位。

  這麽說起來，別說黃然家了，就連我們公司郝家兄弟怕也是進不去了。孫胖子破產時，將自己名下的股份都轉到了黃然的名下，現在黃然才是真正的大股東，一個不高興讓我們倆卷鋪蓋走人也不好說。

  見我和孫胖子都低頭喝悶酒，郝文明笑了一下，說道：“你們哥兒倆也不用瞎操心了，不是我說，我在小學看大門也挺好的，離家近還沒什麽事，我們家老大一旦犯病……”

  還沒等郝文明說完，孫胖子再次說道：“郝頭，你聽我說，學校看大門的活兒你就別幹了，又不是女子高中，那活兒有什麽好乾的。

  今天就辭職，這幾天休息一下，先別著急乾活兒，我想辦法把待在黃然家的高人請出來，讓他們先給郝老大看看，咱們治病要緊，至於這段時間你們哥兒倆的生活費……”

  說到這裡，孫胖子掏了掏口袋，隨後看著我，我笑了一下，說道：“我給……”

  郝文明對生活費並不在意，但聽到郝正義的病有機會能治好，頓時來了精神，開始向我們打聽黃然家裡高人的事情。

  “松島介一郎”這個人，郝文明雖然聽說過，但並不太了解。他感興趣的是上善老和尚，聽到上善這個名字，郝文明沉吟了一會兒，好像想起來了什麽，他向孫胖子問道：“上善大師？昆侖山同佛寺的那位上善大和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