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限
  除了上善老和尚，我們幾個都扭頭朝發出廝打聲音的方向看去，雖然有山門擋著，但這兩扇山門日曬雨淋多年，現在已經破敗不堪，從差不多能容一個人進出的門縫之間，能看到發出廝打聲的位置。

  不過就算以楊梟的目力，從廟裡看去也還是看不出來有什麽異常的情況發生。最後我們又重新看著老和尚，楊梟好像有什麽話要說，但被上善老和尚隨便看了一眼之後，老楊縮了縮脖子，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真不知道這個老和尚當年除了把楊梟扔進無邊冥界之外，還對他做什麽了，能把這個當年的鬼道教教主嚇成這個樣子。

  孫胖子不知道上善老和尚的底細，無知者無畏，他扭過頭來，笑嘻嘻地對老和尚說道：“大和尚，不是我說，照這個情形發展下去，用不了多久，就到了您代表佛祖消滅它們的時候了。”

  “它們沒那個福氣！”老和尚看了一眼孫胖子，接過淨空遞過來的白開水，喝了一口之後說道，“這些日子天暖和了一點，外面的野貓野狗就不安生了，沒事兒，它們狗咬狗咬完了就沒事了。小胖子，你的煙不錯啊，當年佛爺抽煙的那會兒還是不帶嘴的，哪兒買的？佛爺就是下山不方便，要不然的話，佛爺我也去買兩包了。”

  孫胖子明白老和尚的意思，他嘿嘿一笑，把自己剩下的一包半香煙放在了老和尚的面前，又看了我和黃然一眼，我們倆也將自己身上的香煙和雪茄都掏了出來，和孫胖子的香煙放在了一起。

  孫胖子這才笑呵呵地說道：“說買多見外啊，這幾包煙您先對付著抽，還是那句話，等我們把淨遠給您送回來時，再給您帶上百八十條煙，抽不完的您就點上熏火腿。”

  老和尚瞧了一眼桌上的香煙和雪茄，笑嘻嘻地說道：“這不合適吧……”話雖這麽說，手上卻絲毫不客氣，上善老和尚已經將香煙和雪茄都兜在自己的袈裟裡，隨後在一包已經打開的煙盒裡抽出來一根，叼在了嘴裡。

  孫胖子掏出打火機給老和尚點上火，隨後又將這個打火機也遞給了老和尚。看著老和尚吐了一個煙圈兒，孫胖子笑嘻嘻地說道：“大和尚，我打聽個事，外面的野貓野狗是天天都出來鬧呢？還是就今天晚上出來鬧？”

  老和尚狠嘬了一口香煙，帶著點調笑的目光看著孫胖子說道：“也不能說天天來，隔三岔五從佛爺我這兒路過一下。像今天這麽鬧的還是第一次。小胖子，怎麽著，外面有你的熟人嗎？”

  還沒等孫胖子回答，突然“嘭”的一聲，兩扇山門被一隻渾身由黑霧包裹著的野獸撞開。撞進來之後，這隻野獸先愣了一下，隨後低吼一聲，朝大殿上的我們撲了過來。野獸剛剛躥起，楊梟朝它的腦門一甩手，繩鏢的鏢頭從他袖子裡面甩了出來，不偏不倚正好釘在野獸的腦門兒上。

  被繩鏢擊中之後，野獸身上的霧氣才慢慢地消散，露出來裡面渾身漆黑、一身是傷的山豹。確定山豹已經死亡，楊梟回頭對我們說道：“我去外面看一下，你們守著上善大師，不會出事的。”

  還沒等楊梟動身，就聽上善老和尚說道：“老實待著吧，都告訴你們了，外面就是幾隻閑得難受的野貓野狗，你們好好的乾嗎跟野貓野狗一般見識？”

  老和尚說完低頭看了一眼地上的山豹屍體，頓了一下，又對我們說道：“這隻野貓是打輸了，慌不擇路才被它撞進來的，不然就憑它這點兒道行，還能看到佛爺我的這座小廟？再讓它修煉個千八百年，都沒有那個造化。”

  說完，上善老和尚伸手對兩扇山門虛晃一下，兩扇木門就像被一股大風刮過一樣，再次合上。老和尚明擺著不讓楊梟出去，既然他發了話，老楊也不敢出廟門。

  無奈之下，楊梟再次回到桌子前，拉了把椅子老老實實地坐下。

  老和尚也不理他，只是纏著孫胖子，讓他講講山下的新鮮事。孫胖子也不知道從哪裡說起，索性就從改革開放、中華大地的巨變說起。

  開始老和尚覺得沒什麽意思，後來孫胖子說到香港回歸的時候，加了一點資本主義社會腐敗奢侈的猛料，老和尚立馬就來了精神，一個勁兒地催孫胖子：“香港那邊的電影院可以播放三級片是嗎？那個香港召妓合法化是怎麽回事？好好說說這段……”

  孫胖子講故事的同時，廟外妖獸廝打的聲音也越來越大。孫胖子說著說著，忽然發現老和尚的眼睛慢慢地合了起來，這時不光他，就連我們幾個的注意力也都聚集到老和尚身上。

  這時的上善老和尚和下午時的他判若兩人，雖然看起來精神還不錯，臉上卻布滿了豆大的汗珠，一個勁兒地往下淌，渾身的袈裟也被浸得濕透了。慢慢地，老和尚臉色已經變得死灰，雙眼眼窩深陷，和孫胖子說話時，嘴角的口水流下來都沒有察覺到。

  孫胖子眨巴眨巴眼睛，對上善老和尚說道：“大和尚，您沒事吧？要不要休息一下？”

  還沒等老和尚答話，廟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妖獸的怒吼，連帶著整座寺廟都跟著顫抖起來，接著兩扇山門被撞得“咣咣”直響。就在我們回頭瞧向山門方向，看是不是又有什麽妖獸闖進來時，上善老和尚坐著的椅子突然四分五裂，人仰面栽倒，等我們回過頭來時，上善老和尚已經躺在地上人事不知了……剛才上善老和尚的臉色雖然差了一點兒，但誰也沒想到他會突然昏倒。楊梟馬上躥了過去，一把將上善老和尚扶起來，他伸手搭在上善老和尚的寸關節上，給上善老和尚號了號脈，隨後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還沒等他說話，上善老和尚哼了一聲，慢慢睜開了眼睛。

  四目相對，沒等楊梟說話，上善老和尚先說道：“你想佔我便宜佔到什麽時候？”

  “不用演戲了，我什麽都知道了。”楊梟長出了一口氣，把上善老和尚攙到他的椅子上，坐好之後，他才繼續說道，“剛才吃飯的時候我就感覺出了問題，你這樣的人怎麽可能吃壞了肚子，不過還是沒想到你竟然散了功法……”

  楊梟這句話說完，大殿裡面鴉雀無聲。以上善老和尚這樣的人，不是大限將至，誰能讓他散了自己的功法？

  上善老和尚衝我們嘿嘿一笑，無所謂地說道：“散了就散了，有什麽大不了的？這麽多年來，一直都是佛爺我欺負別人，後來終於被那臭不要臉的吳勉欺負了，把我趕到這座破廟裡。在這裡我待得也煩了，出又出不去，正好你們幾個來了，就把這座同佛寺交給你們，佛爺我索性再轉一世，看看下輩子佛爺我會是什麽樣子。”

  孫胖子拉過椅子，坐在上善老和尚面前，說道：“大和尚，說實話吧，您什麽時候知道大限日子的？”

  “就說小胖子你最合佛爺我的脾氣了！”上善老和尚哈哈一笑，對孫胖子說道，“你們進廟門的那一刻，我就知道這是到圓寂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