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知道是長蟲來報仇了。”
“雖然有一點害怕,但也沒那麽怕。”
“我找了幾個年輕兄弟,和我一起進山。”
“山裡霧很大,我們迷了路,在山裡亂轉了一整晚。”
“第二天,有些地方的霧變淡了,我們就跟著往那邊走。”
“結果,就到了長蟲的窩。”
“阿芳就在窩裡面,不省人事。身上蓋著紅被子,但衣服沒有了,全身濕漉漉的。”
“其他人都看到了,回去的路上就嘀嘀咕咕。”
“我把阿芳背回家,等她醒來後問她,她什麽都不知道,隻記得被一個又長又粗的東西勒的喘不過氣來。”
“村裡人都認定她被長蟲欺負了。”
“但阿芳堅決的說沒有,如果我不相信她,她馬上就可以去死。”
“我那時相信她了。”
“日子就那麽過下去。”
“雖然村子裡,總有一些風言風語,不過阿芳是個好女人,我們的日子過的還不錯。”
“黑長蟲很長時間都沒有再出現。”
“慢慢的,我們都以為這個事情過去了。”
“直到小蟲出生的那天。”
丁山像傾訴一樣的,一口氣說了好多。
心中的秘密,一旦打開缺口,不說完是停不下來的。
我抱著小蟲默默的聽著,沒有打岔。
“小蟲出生那天,村裡又起了大霧,還來了好多長蟲。”
“她剛生出來,把接生婆嚇的連滾帶爬的跑了。”
“我進屋子裡去看,感覺全身都涼了。”
“小蟲雖然還是嬰孩的樣子,但身上長著長蟲才有的鱗片,眼睛也不對勁,舌頭也像長蟲一樣分叉.”
丁山長長的吸了口氣,用一種複雜的眼光,看了在我懷裡睡的很香的小蟲。
“他們都說,她是長蟲的孩子。”
“村長當時就跑過來,要把小蟲扔到水裡淹死。”
“阿芳拚死不讓,好不容易才把小蟲保下來。”
“但村子的噩夢開始了。”
“那天晚上,所有人又夢到了全身黑的男人,他在對我們笑,笑的我們喘不過氣來。”
“第二天,村裡死了好多人。”
“被長蟲勒死的。”
“村長帶人闖進我們家,強行把小蟲帶走了,扔到山裡。”
“但是第二天,就被兩條長蟲馱著,送回來了。”
“然後村子又會死兩個人。”
“重複了幾次過後,大家更加害怕和討厭小蟲,但也不敢再把她送走了。”
“小蟲就這樣長到現在。”
“平時不敢讓她出門,一直呆在家裡。”
“但她卻說,她有兩個朋友,叫小花和小灰。”
“把她送回來的那兩條長蟲,一條是花的,一條是灰的。”
“她還喜歡吃生肉,有時候會用繩子綁布娃娃的脖子,就像長蟲勒死人那樣”
“她媽媽不允許她做這些,但這好像是她的天性,她根本控制不住。”
“不是我不想對她好,除了這些,她真是個好孩子。”
“但是我也害怕啊。”
丁山又開始顫抖。
“我經常夢見阿芳被黑長蟲卷走的畫面。”
“還有小蟲,她拿著線,把我的脖子纏起來。”
我皺眉。
“這麽多年都平安過去了,就因為你的噩夢,你就要拋棄她?”
“不是的,我自己難點沒什麽。”
丁山搖著頭。
“是村裡又死人了。”
“他們上山打獵的時候,碰到了長蟲。”
“不知道是他們先打了長蟲,還是長蟲先咬了他們。”
“總之有人死了,他們就把一切,都怪罪到了小蟲的頭上。”
“如果我不把小蟲送走,他們會打死她的。”
“昨晚的那些,你都看到了。”
“如果小蟲不走,他們連我們一家都要燒死。”
“我沒辦法,我是真的沒辦法.我沒想到阿芳她.”
丁山用力的著自己的頭髮。
“難道你就沒有想過,帶著小蟲母女離開這裡,遠走高飛嗎?”
我真的是恨鐵不成鋼。
“走不了!走不了的!”
丁山悲慘的搖著頭。
“這滿山的大霧,看到了嗎?”
“長蟲不會讓我們出去的。”
“它就是想困住我們,它在報復!”
我更加不解。
“那為什麽丁嫂說,你們知道出山的路?”
“我們不知道,但是小蟲知道,她能看見。”丁山揉了揉發紅的眼睛,再次看著小蟲。
“阿芳想讓你帶小蟲走,但也擔心你害怕,一開始不敢跟你說那麽多,所以.”
“阿芳太可憐了。”
“是我沒用,我沒照顧好她,我不是人!”
丁山啪啪的扇起了自己耳光。
“雖說你們有錯在先,但冤有頭債有主,這長蟲也不是東西,居然用一個小女孩來報復。”
真相大白,但我卻感覺胸口很堵。
冤冤相報!
“長蟲不讓你們離開,又怎麽會放走小蟲?”
“這點不用你操心,我有辦法。”丁山深吸一口氣,重新站起來,看了看睡的沉沉的小蟲。
“讓我抱抱她吧。”
我把小蟲交到他的懷裡。
他的手有些抖,使勁的緊了緊衣服,生怕小蟲冷。
“走吧。”
“去哪?”
“跟著霧走就知道了。”
丁山選霧淡的地方,大步的朝前走。
那決絕的背影,讓我想到了丁嫂臨死前的眼神。
我跟著他後面。
一路沉默。
終於走到一處蛇洞外面。
丁山抱著小蟲,跪了下來。
“我來贖罪了。”
“求你放過孩子吧。”
“這麽多年的折磨,也夠了。”
他的語氣很平靜,甚至有些坦然。
蛇洞裡鴉雀無聲。
“求你了!”
“放過孩子吧!”
“不管她是你的孩子,還是我的孩子。”
“孩子是無辜的。”
丁山抱著小蟲,不停的磕頭。
小蟲被這動靜驚醒。
“爸爸.”她茫然的輕呼一聲。
清脆略帶沙啞的童音,充滿天真。
蛇洞裡終於有了動靜。
一團長長的黑影,出現在水桶粗的洞口。
黑暗中。
有一雙琥珀色的豎瞳在微微發亮。
“求你了!”
“我的命你拿去!”
“放過孩子吧!”
丁山放下小蟲,趴在草地上長跪不起。
“爸爸?”
小蟲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光腳怯怯的站著,小臉上寫滿不安。
蛇洞裡的豎瞳,冷冷的注視著他。
似乎沒有要原諒的意思。
我忽然想起一點,從衣服裡找出那塊黑色鱗片,走過去,放在蛇洞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