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夥子，你還愣著幹啥？快來呀，這後邊還有好多人等著呢！”

  大嬸見我沒動，焦急的催促道。

  看著她殷切的眼神，以及趴在門口眼巴巴看著的村民，我心裡有點膈應，很不舒服。

  龍婆婆是他們的長輩，他們跪拜很合理。

  但我和他們非親非故，說幾句吉祥話是應該的，跪下來這不合適吧。

  “大嬸，我膝蓋不太好，醫生讓我這段時間千萬別跪著，所以不好意思了。”我笑道。

  “你這麽年輕，怎就能膝蓋不好了？”大嬸詫異的看著我。

  “沒辦法，出了點意外，實在抱歉，要不我給龍婆婆封個紅包吧！”

  我態度誠懇，大嬸也不好勉強，她朝門口看了看，似乎和村民交換了一下眼神。

  “那行吧，紅包就免了，敬茶總可以的吧？”

  “這當然沒問題！”

  大嬸先帶著兩孩子給龍婆婆磕頭，說了兩句福如東海壽比南山的話，然後示意我去敬茶。

  龍婆婆旁邊的桌上，放著茶壺和茶杯。

  我上前倒茶，和龍婆婆離的近了，感覺一股陰寒的氣息，從她身上幽幽的散發出來。

  “龍婆婆，祝您松鶴長春，福壽安康！”

  我對龍婆婆鞠了一躬，把茶杯遞過去。

  老瘦的身體動了動，一隻老年斑遍布如同枯枝的老手伸出，顫顫巍巍接住茶杯。

  沒牙的嘴巴動了動，好像說了句道謝之類的話，龍婆婆端起茶杯，輕輕咂巴了一口。

  茶杯放下，龍婆婆的手又伸向旁邊。

  在她的另一側，有一個很老的木水桶，裡面的水還有一小半，最上面漂著一隻葫蘆瓢。

  仍然跪在地上的大嬸趕忙拿起海碗，端著舉過頭頂，像是等待恩賜一般，態度極為虔誠。

  龍婆婆拿起葫蘆瓢，舀了一點水，倒進海碗裡。

  “謝謝老祖。”

  大嬸恭敬的端著碗站起來，帶著孩子小心翼翼的退出房子，才敢看碗裡的水。

  海碗很大，碗裡的水卻只有一小半。

  她的臉立刻耷拉下來。

  兩個孩子只知道自己的任務完成了，解脫一般，蹦蹦跳跳的去找小夥伴玩。

  “嗨，他桂嬸，沒事，我看前頭那些個分到的都不多，你別往心裡去。說不定我們後面的，分到的更少呢！”

  “就是，今天你為壽宴忙前忙後的，大家都看在眼裡，到時候誰家有多的，一定留給你。”

  村民們看到她臉色不好，紛紛出言安慰。

  桂嬸勉強笑了笑，沉默的端著大海碗出了小院子。

  我有點尷尬，要不是想再打聽點殺豬匠的信息，我都想離開村子了。

  “大嬸，是不是因為我沒做好，龍婆婆給你們的水才那麽少啊？”我抱歉道。

  “這哪能怪你？”桂嬸歎了口氣，“隻怪我那不爭氣的兒子，龍婆婆百歲壽宴這麽大的事，也不回來幫忙！”

  “現在工作競爭挺激烈的，肯定是不好請假才沒回來，在城市裡打拚不容易。”我安慰道。

  “這反倒說明他是個很努力的人，肯定會讓你們一家過上好日子的。”

  桂嬸對我笑了笑，沒再說什麽，悶悶的端著海碗回家，與其他人歡天喜地的模樣，形成鮮明對比。

  路上，我看見殺豬匠坐在一棵大樹下抽煙，瞥了我一眼，表情淡淡的。

  “對了，大嬸，怎麽沒看殺豬匠去給龍婆婆拜壽啊？”

  在拜壽的隊伍中，我沒看到他，此刻龍婆婆的院子人快走光了，也沒見他有動身的意思。

  “他不一樣。”桂嬸漫不經心答道，似乎還沒從長生水太少的失落中，回過神來。

  “因為他是外來的？”

  “也不算，主要是他殺過的牲口太多，殺氣太重，村裡這種事，一般都不讓他參加。”

  桂嬸看了我一眼。

  “你可別多想，我們不是對他有意見，他媳婦丈人死了後，我們哪家沒給他送過吃穿？”

  “你之前說他家人得了什麽不好的病？”

  “說不清楚是啥病，就是身上一天天的長黑斑，身子骨一天天的弱時間一長就不行了。”

  桂嬸欲言又止。

  “有人說，是因為殺豬的殺氣太重害的，他丈人媳婦，也就是他那見過面的丈母娘，也是這麽沒的。”

  這種說法我也是第一次聽說，感覺不靠譜。

  天底下殺豬的那麽多，不能個個都害死家裡人吧？
  也許，是他丈人家有什麽遺傳病。

  “小夥子，我得去幫忙做飯了，百壽宴下午才開席，要不你在我家看會電視？”

  到了家，桂嬸小心的把碗鎖起來，對我說道。

  “我出去轉轉吧，聽說這附近有個唐家別院，你知道在哪嗎？”

  “東邊那塊有錢人修了個大房子，但很少見人去住過。”桂嬸看了看我，露出關切的神情。

  “這麽熱的天，就別出去了吧，膝蓋不是受傷了嗎？你把嬸子這裡當自己家，別客氣！”

  “我本來也是去那看朋友，很快就回來，一定趕得上壽宴。”

  桂嬸想了想，道：“那好吧，你給我留個電話，快開席了我叫你。這可是好事，你千萬別錯過！”

  我眯了眯眼睛，感覺有點怪。

  無緣無故的對一個陌生人，用得著這麽熱情嗎？
  想了想，我還是拿紙給桂嬸寫了我的電話號碼，她收進衣兜裡，便和我一起出門了。

  一左一右，她去準備宴席的地方幫忙，我出村。

  走出村口的時候，我感覺身後有目光，邊回頭一看。

  殺豬匠竟然慢吞吞的走來了，目光落在我身上，明顯有話要說。

  我停下來。

  “你叫什麽？”殺豬匠走到我的身旁，取下嘴裡的煙頭，淡淡問道。

  “我姓李。”我不知道他要幹什麽，防備的說道。

  殺豬匠竟然點點頭：“還行，不笨，生辰八字給他們了嗎？”

  “生辰八字？”我吃了一驚，“你說村民？他們沒問我要啊！”

  “他們這次還挺沉得住氣。”殺豬匠笑了笑，“你走吧，別想著吃什麽百壽宴，沾喜氣，沒有這種好事。”

  “這村子有什麽問題？”

  “不關你的事，別瞎摻和。”

  我盯著殺豬匠：“你也是村裡的人，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我和他們不一樣，隻殺豬。”

  殺豬匠淡淡說完，煙頭叼在嘴邊，雙手揣兜，慢吞吞的走回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