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怔怔的看了我一會,重重歎息一聲。
“現在我真的相信你是李玄的兒子了,你們父子倆一個德行!”
我笑著撓撓頭:“親生的,那當然了!”
“現在看來這番話確實有些道理,有些人滿口仁義道德,可卻背信棄義禽獸不如,殘害同門”
老人似乎想到了不愉快的事,有些憤怒。
“殘害同門?”我心裡一驚,“雲隱宗裡出了叛徒?”
老人垂著眼沒有回答,老臉淒苦,仿佛這些事是莫大的恥辱,讓他悲憤交加。
“還是說李玄的事吧。”
“當初誰也勸不動李玄,掌門一氣之下,就將他鎖起來,不讓他和玉面閻羅相見。”
“然後去和玉面閻羅談判,勸她不要不識好歹,放棄李玄.”
我不悅道:“這話我可不愛聽了,什麽叫不識好歹?”
老人有些無語:“我只是轉述當時的情況,那場談判並不成功,玉面閻羅當場掀了桌子,一路打上雲隱宗。”
我聽的嘴角上翹。
想不到我的母親這麽酷。
“當時雖然她打傷了許多人,卻沒有傷一人性命也許,她的內心當真保留著一些良善吧。”
“但在當時,她的行為無異於挑釁!雲隱宗乃正派之首,百年宗門,豈能容她一個魔女放肆?”
“掌門聯合幾大長老,準備布陣將她消滅。”
“但就在她即將入陣的時刻,李玄出現了。”
“李玄阻止玉面閻羅,央求掌門給他一次機會,他會用自己的行為彌補過錯,否則,他就同玉面閻羅一起入陣。”
“掌門不願失去這個愛徒,見他有悔改之意,當然不用趕盡殺絕,便答應給他機會,但前提是永生永世不得再見玉面閻羅。”
“玉面閻羅當即堅決反對,她寧願死,也不願同李玄分開。”
“本以為事情難辦,但沒想到,李玄對她說了一些什麽後,她竟然自願離開了。”
“而李玄在玉面閻羅離開以後,便隨掌門回房認錯,據說足足跪了一夜。”
“誰也不知道他們究竟說了些什麽,第二日,李玄便斷脈自盡了。”
“掌門又痛又恨,不允許李玄葬在雲隱山,當日就命人將他拉出山外,隨意找了一處地方葬了。”
“而玉面閻羅,從那以後,也再未在江湖中出現。”
“本以為事情就此了結,不過是個逆徒的故事,在浩浩修者長史中,只是匆匆一筆。”
“但是沒多久,雲隱宗遇到了一場毀滅性的大難。”
老人說到這裡停了下來,遲遲沒有再開口,後背更加佝僂了,仿佛又老了幾分。
蒼老的臉龐在昏暗的燭火中,顯得更加淒苦。
外面的風聲仍在。
頹敗的雲隱宗仿佛只是一個死掉的軀殼,被遺世人忘在深山的角落。
頓了一會,我還是問道:“和前面說的叛徒有關系吧?”
“沒錯,雲隱宗出了叛徒!”老人的聲音不大,卻痛心疾首。
這樣刻骨銘心的傷痛不管過多少年都不會淡忘。
“那天,宗裡正在辦喜事。”
“好久沒有過高興的事了,大家都喝的不少。”
“晚上,一夥來路不明的邪修,闖入了雲隱宗,避開了所有的機關陣法,直達秘閣。”
老人枯瘦的手緊緊捏成拳頭,燭火照亮昏黃的瞳孔,仿佛是仇恨在燃燒。
喜事?
我心裡咯噔一下。
難不成就是傘中新娘成婚當天?
不,還是不對。
時間對不上。
新娘的遺物珠花,不是已經有上百年的歷史了嗎?
晃了晃頭,我收起心思,先聽老人繼續講述。
“幸好秘閣是雲隱宗最重要最秘密的地方,布下的陣法除了歷代掌門無人知曉,那夥邪修只能硬闖,及時被我們發現。”
“掌門率人反擊,偌大一個雲隱宗,想要對付幾個邪修,並非難事。”
“但是,宗內一大半人都中了劇毒。”
“未中毒的那少部分人,卻拿起刀劍,倒戈相向。”
“僅剩掌門領著我們幾個老家夥奮力抵抗。”
“有人在酒中下毒,一切,早有預謀。”
“就在秘閣門前,祖師爺的注視下,同門相殘,雲隱宗血流成河.”
老人聲音發顫,用手捂住了眼睛。
“掌門和我們幾個老家夥用盡了所有的力氣,邪修盡死,叛徒雖然跑了一個.”
“但秘閣終究是保住了。”
“最後.偌大的雲隱宗就剩下我一人,站在屍山血海當中.”
老人老淚縱橫,久久說不出話來。
壓抑而蒼老的哭聲,和風聲混在一起,在腐朽的建築內回蕩,像是一曲悲涼的哀歌。
我也說不出話來。
喉嚨仿佛被什麽東西堵住,鼻子發酸,心裡發緊。
這就是養育我老爹的地方。
曾經有多風光。
現在就有多淒涼。
我的心裡充斥著無數的問題。
大難前夕,他為什麽要假死?
掌門之物玄雲令為什麽在他的手裡?
如果他要報仇,為什麽又隱忍多年?
他倒好,自己玩消失,扔給我一堆謎題。
良久。
我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
“老人家,邪修是衝著秘閣來的,秘閣裡有什麽?”
“雲隱宗世代守護的命脈。”
“只要命脈不滅,雲隱宗就有東山再起的可能。”
老人也回過神來,用發紅的老眼複雜的看著我。
“怎麽會是你呢?”
“掌門臨終前吩咐,倘若有一天,有人帶著玄雲令回來。”
“那人便是雲隱宗的救星。”
“怎麽會是你呢?”
像是無法相信,老人又重複了一遍。
我皺起眉頭,難道老爹希望我重振雲隱宗?
如果他把這個希望寄托在我身上,為何不早些告訴我一切,早些培育我?
現在突然間,要我挑起重振宗門的大任.
“老人家,你誤會了,我不是救世主,我只是來看看我老爹的過去。”
過了一會,我低沉說道。
“現在我知道他曾經是個什麽人了,謝謝你。”
“你?你不願意?”老人看著我,半張著嘴,“你既不願挽救雲隱宗,為何要帶著玄雲令來?”
“我之前就說過了,是我老爹叫老王轉交給我的,他們什麽都沒告訴我,從沒問過我願不願意。”
我平靜的站起來。
“現在,我把玄雲令歸還給你們雲隱宗,誰願意做救世主,就把這塊令牌給誰吧。”
“你知不知道,這塊令牌意味著什麽?你可以入秘閣”老人也震驚的站起來。
“老人家,不用說了,不管你們的秘閣裡有什麽寶貝,我都不感興趣。”
我擺了擺手。
“我在屋裡坐一會,看看我老爹的舊物就離開。”
“你”
老人看了我好一會,千言萬語最終化成深深的歎息。
“我雲隱宗無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