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請節哀。”
穿黑西裝的男人把水杯放在我面前,禮貌微笑,但又不顯過分熱情,很懂得照顧家屬情緒。
我從照片上收回目光。
“我叫薛政凱,你叫我老薛就成。請問是家裡哪位親人過世?不同的人,葬禮有不同的講究。”
“老人過世了,有資料先看看嗎?”
“當然,這就是我們的資料。”薛政凱拿出一個冊子翻開來遞給我,“各種價位的套餐都有,老人的話我們一般推薦這幾種,讓老人走的風風光光,也能體現小輩的孝順。”
我把資料全部翻了一遍,微微搖了搖頭,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要都不滿意,我們也有特殊定製。”
“我們家這位老人生前最喜歡熱鬧,他臨走前反覆交代,要多燒幾個紙人下去陪他。”我一本正經道。
“但是我看完了你們的資料,葬禮的東西裡好像沒有紙人啊。”
“一定要紙人嗎?”薛政凱露出一絲為難神色,“現在都火葬了,葬禮的會場一般都不放這些東西了。”
沒有?
我挑了挑眉。
雖說現在推行火葬,但也不至於說連花圈紙人這些用來祭奠的紙扎,都不讓用了。
“老人苦了一輩子,就這麽個願望,我們做小輩的難道不該滿足嗎?錢不是問題,都這時候了,誰還在乎多花那幾個錢?”
我放下資料站起來。
“要是你們這沒有,我再去別的地方看看吧。”
“先生別急,我幫您想想辦法,老人什麽時候辦事?您留個電話,我盡快給您回復,不耽誤老人的時間。”
“我很著急,今天晚上就要回復。”
我從辦公桌上拿了紙筆,寫下自己的號碼。
“好的,李先生,我馬上就給您辦。”薛政凱拿過紙張看了一眼,對我認真說道。
我點了點頭,轉身的時候,裝作無意看到員工合照。
“咦,這個女人怎麽那麽像剛才在外面遇到的瘋子?”我露出疑惑之色,走近照片仔細查看。
“哦,你說的是楊玫吧?她以前是我們火葬場的員工,只不過三年前出了點意外,才變得瘋瘋癲癲。”
薛政凱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走過來解釋道。
照片裡一共就七個人,兩女五男。
站在火葬場大門口,面無表情的盯著屏幕,死氣沉沉的,看起來像遺照一樣。
右下角的時間沒有年份,只有月份和日期。
7月10日。
其實我根本沒有看清瘋女人的長相,只是憑照片的時間猜測,她也在裡面。
盡管照片微微有些模糊了,但還是看得出,兩個女人一醜一美。
我看不出哪個是瘋女人。
至於裡面的男人,有一個長相出眾,其他平平無奇,薛政凱就是其中之一。
目光從這些模糊的臉龐上一一閃過,最後停在一個戴眼鏡的男人臉上。
“這是誰?”我瞪大眼睛,克制著內心的震驚,用手指指著眼鏡男。
“他?我們的老板。”薛政凱看了一下,“李先生,你認識他?”
“他叫什麽名字?”
“張建明。”
心臟頓時猛烈跳動起來。
又是他!
我沒有看錯,照片裡的眼鏡男,就是第四次直播,綠誠地下工廠,監控屏幕裡出現的那個神秘男人。
“我不認識,只是長的有點像我一個朋友,應該是看錯了。”壓著心中翻江倒海的情緒,我冷靜說道。
“我就說嘛,要是您認識我們老板,家裡要辦白事,老板肯定會跟我們打招呼的。”
“他是不是也在這,紙人的事找他談應該能行吧?”我借口問道。
“老板不在這邊,他平時不過問這些,聽說手頭上生意很多,一個月也不一定來一次。您放心,紙人我就能做主,一定給您想辦法。”
薛政凱拍著胸脯道。
“那就好。”我略微松了一口氣,“一般有錢人都挺看不起人的,你們老板還能和你們合影留念,看來人不錯。”
“這都是三年前他和我們老員工拍的合照,就拍了這麽一張,掛這也不讓拿下來,現在已經物是人非.”
薛政凱眼神裡藏著一絲嘲諷。
“老板什麽人我們這些打工的管不住,只要他按時發工資就行了,我們反正就是認真工作,不辜負顧客的信任,您說是不是?”
“說的是。”我認同的點了點頭,“不過話說回來,楊玫的確挺可憐的,好好的一個人,挺年輕就瘋了。”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怎麽說呢,都是命吧。”薛政凱卻搖了搖頭。
“她都這樣了,還可恨啊?難不成你和她有過節啊?”我故意睜大眼睛道。
“李先生,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薛政凱趕緊解釋,“她之所以有今天的下場,完全是她自己作的。”
看得出來他很想做成這單生意,生怕給我留下不好的印象。
“她自己害自己,不能吧?”我不信的搖頭。
“您這話怎麽說的,我還能騙您不成?”薛政凱朝四周看了看,壓低聲音神神秘秘的說:“三年前,她老公突然鬧到公司來,說她肚子懷了野種,是我們某個員工的。”
“她呀,就是被她老公打的流產的,當時要不是我們拉著,她就被打死了。”
“啊?”我睜大眼睛盯著薛政凱。
“您別這樣看著我呀,怎麽可能是我呢?”薛政凱連連擺手,“先不說她長的醜,就算她長的像我們化妝師柳雲一樣漂亮,我也不能這麽做啊!”
“那她肚裡的孩子真是你們同事的嗎?”我好奇道。
“她自己說是我們司儀的,但怎麽可能?金志友相貌堂堂,雖然做喪葬這行的,可身邊從不缺女人,哪看得上她呀?”
“老金也是倒霉,白白被冤枉不說,還被她老公揍了一頓,到現在脖子上還留著一道疤。”
“反正出了這麽檔子事,她老公也不要她了,把她扔在火葬場。她自己也受不了刺激,瘋了。一天到晚在火葬場附近遊蕩,嚇壞了不少顧客。”
“如果只是這樣,我們還不至於這麽討厭她。這瘋女人看起來,沒她表面上那麽可憐,她差點燒死我們所有人!”